忠叔仍然是一身淺色西裝,頭髮稀疏,身子微躬,臉上掛着職業化的笑容。
看起來無甚出奇,只是平平常常一個中年人。只是當忠叔往前邁出一步,展開雙臂,護在林慕森身前之時。站在忠叔對面的記者,頓時感受到一股山一般鋪天蓋地而來的壓力。
一些記者猶不甘心,試圖仗着人多,強行突破忠叔佈下的防線。
忠叔臉上始終掛着謙和微笑,展開雙臂,站在人群之中,看似弱不禁風。
洶湧而至的記者,如同兇猛海浪,一波波猛撲上來。卻似扑打在礁石上一般。氣勢雖然驚人,卻完全無法撼動忠叔分毫。
無視記者層層圍堵,林慕森臉上古井無波,背負雙手,自顧邁步向前。
林慕森向前邁出一步,忠叔也在同一時刻,向前邁出一步。一分不早,一分不晚,就連步子的寬度都似乎已經提前測量好了一樣。步伐節奏,嚴絲合縫,仿佛後腦生有一雙眼睛。
忠叔向前邁步走動時,攔在忠叔身前如同銅牆鐵壁一般的包圍網,頓時受到巨力擠壓,如同海水一般強行分向兩邊。
記者在慕森集團總部守候多時,自然不甘心就此無功而返,紛紛追着林慕森一行人前行。
「林生,麻煩你回答一下我剛才的問題。」
「林生,你拒不回答,我可否當你默認?」
「林生…」
林慕森一直走到公司門口,這才緩緩轉過身來,神情冷酷傲然。
「各位記者朋友,請保持安靜,老爺有話要說。」
忠叔站在林慕森身側,笑容和煦。
忠叔的聲音不甚響亮,溫溫和和。夾雜在嘈雜的叫喊聲中,好像很不起眼。卻又像一縷清風,拂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耳邊,恰好讓大家聽得清清楚楚。
現場很快安靜下來。
林慕森昂然而立,冷目掃視。
在場記者,大多見過不少世面,只是與林慕森冰冷威嚴的目光甫一接觸,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威壓之勢,撲面而來。不敢正面對視,只能避其鋒芒。
「我們林家,沒有人姓葉。」
丟下這句話,林慕森隨即轉身步入公司,再不理會眾人。
「阿爸,你先喝口茶吧。」
林玉瓊起身泡了一杯龍井,置於林慕森書桌案頭。
「阿瓊,你上次說,那個逆子的後台是沈弼?」
林慕森雙眉一軒,望着林玉瓊問道。
林玉瓊長發如瀑,容顏清麗脫俗,穿一身得體淺色西服,更顯精明幹練。
「無法確定。上次在東華三院籌款會上,我確實看見沈弼和阿天走在一起。兩人好像聊得很開心。」林玉瓊如實回答道。
「大班王…」
林慕森兩道霜染鋒眉擠向額間,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咳…咳…」
林慕森抬目望向林玉瓊身側年輕男子。
男子長身玉立,白面肅淨,戴一幅金絲圓框眼鏡。笑容優雅,文質彬彬,正是林玉瓊未婚夫,許家少爺許進亨。
「阿亨,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講?在林伯伯這裏,還客氣什麼?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林慕森刻板的冷臉上,難得擠出一絲和藹微笑。
對於許進亨這個准女婿,林慕森還算比較滿意。家世自不必絮說,就單論人才涵養,在小一輩之中,也算是翹楚,很難找出幾個能與之比肩者。
「林伯伯,我想阿瓊可能誤會阿天和沈弼的關係了。」
許進亨想了想,決定還是實言相告。
「怎麼講?」
「上次東華三院籌款會,我也在場。依我看,沈弼和阿天之間,不像是朋友或者上下級關係,倒像是…倒像是…」
許進亨一時有些躑躅,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想法未免有點太過驚世駭俗,以至於他自己都無法確信。
「是什麼?」
林慕森雙眉一軒問道。許進亨欲言又止的作態,讓林慕森興起了一絲探究意味。
「是對手。商業上的談判對手。」
「對手?」
大班王的對手?那個逆子怎麼夠格?這絕無可能。
「你又憑什麼說他們是對手?」
林玉瓊俏臉一板,冷聲喝斥道。
對於葉容天,林玉瓊始終余恨未消心懷芥蒂。在文華酒店,若不是因為葉容天這個混蛋,自己又怎麼會一時鬼迷心竅,花費1100萬去買一份殘稿?
回到林府,林玉瓊被林慕森好一頓訓斥。
林玉瓊自幼天資穎悟,一直被林幕森視為掌上明珠,珍視器重,何時受過此等待遇?
林玉瓊自然不敢埋怨父親,只好把一腔怒火,盡數遷移到葉容天這個混蛋身上。
母老虎發威,許進亨額頭頓時冷汗冒出,唯唯諾諾,不敢多言。
「阿瓊,怎麼能這麼對阿亨說話?」
林慕森狠狠瞪了寶貝女兒一眼。
「說過多少次了?你這個性子要收一收。將來進了許家,要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不能由着性子亂來。」
訓斥一頓,這才轉頭望向許進亨。
「阿亨,你接着說吧。有你林伯伯在這裏,這丫頭不敢造次。」林慕森笑容和藹說道。
許進亨暗自叫苦。老爺子,你可是坑苦我了。您在的時候,阿瓊自然不敢造次。您不在的時候,我可要加倍償還啊。
想到個中兇險之處,許進亨忍不住兩股戰戰,轉頭瞥了林玉瓊一眼。
「阿爸要你說,你就趕緊說。你看我幹什麼?」
林玉瓊鳳目一瞪,煞氣橫流。
得了,兩頭不是人,我剛才多什麼嘴?許進亨真想當場抽自己老大一個嘴巴。
「林伯伯,我也說不準。只是,我感覺阿天氣質變化好大,似乎整個人都變了。以前只是覺得阿天小孩脾氣,比較貪玩。但是上次在文華酒店再次見到阿天時,我差一點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許進亨努力組織措辭。
「什麼變化?」
「自信,絕對的自信。」許進亨微一沉吟說道。
「自信?你確定不是狂悖?」
林玉瓊狠狠剜了許進亨一眼。
許進亨神情恭敬望着林慕森,目不斜視,對林玉瓊丟過來的飛刀如若未睹。
林玉瓊恨恨一跺腳,無計可施。
「同齡人中,我再沒見過誰有這份自信。就連李家大公子,也頗有不如。
阿巨或許更穩重一些,終究缺少阿天身上那種捨我其誰的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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