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八,年味未散,親愛的劇組悄無聲息開機。
沒錢,請不起媒體記者,袁華並沒有舉行開機發佈會,他也用不着辦開機發佈會。
黃博,周迅, 袁華,這三個名字拉出去就是票房。
半個月前的金雞獎頒獎典禮現場,黃博憑藉鬼吹燈成功斬獲人生中第二座影帝,現在風頭一時無兩,火着呢,
周迅就不用說了,周公子從來都是人氣爆棚。
佟大圍和袁華也不弱, 兩人年輕,粉絲多。
唯一差點的就是景恬, 但也不重要了,因為她不是女一號,她的存在就是添磚添瓦,給故事增加色彩。
拍戰國的時候孫洪雷等人全都捧他一個,她撐不起,這次不一樣,她是配,主要看點在袁華,周迅身上。
少了針尖對麥芒,她演起來也沒那麼累。
「祝親愛的劇組開機大吉!」
中午,挑了一個吉時,擺上豬頭,臘肉,水果,陳可欣帶着一眾演員拜神。
隨後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稍加修整,第一場戲開拍。
沒錯, 就是第一場, 陳可欣打算按照故事順序來拍,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袁華一宿都沒睡着,腦子裏想的都是開銷。
城中村巷子,袁華踩着人字梯給鄰居客戶檢查網線,這裏沒有台詞,陳可欣讓他自由發揮。
「老田,好了沒有,我還要看電視呢?」
鄰居男子坐在屋子裏下着象棋不滿的喊道。
「馬上好,這哪兒根線啊,上次還好好的。」這部戲的時間線放在零九年,城中村網線都是密密麻麻一串,跟阿三那邊有一拼,袁華真的在檢查:「我扯一下,你看看動不動,是不是這根?」
「動了,動了。」
「知道了。」電膠布把網線破損處纏繞上,袁華一步步爬下來。
陳可欣並沒有喊停,而是給攝像打了個手勢,攝像來到袁華身前,鏡頭懟他臉上,一步步倒退進網吧。
導演不喊停,袁華手動作也不停,坐在玻璃櫃枱前忙活一些小玩意。
過了一會,幾個未成年非主流來上網。
「老闆,我們忘記帶身份證了,你看他,看我,一看就是成年人了。」
「去去去。」袁華不耐煩揮手。
這幾年網吧正流行,魔域,qq飛車,穿越火線,血戰上海灘,流星蝴蝶劍啥的遊戲不少,九零後正深受毒害呢。
未成年人上網是家常便飯,不過上面有交代,不能讓未成年上網,查到要罰款。
「等等。」沉吟幾秒,想到了什麼,袁華輕聲道:「回來吧。」
在這裏,他沒有多餘的台詞,但神色告訴眾人,他缺錢。
「卡,過!」現場傳來陳可欣的聲音
「準備下一場。」
袁華看回放的機會都沒有,屁股剛離開凳子又坐回來。
這就是大導演,演員只是他表達藝術的工具。
第二場,景恬一手抱着孩子進入城中村,孩子落地,馬上跑向袁華,大叫爸爸。
「田文軍,孩子我交給你了啊。」
「知道了。」
抱着孩子玩耍,袁華教他說陝北順口溜:「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孩子立馬笑着接道:「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頭。」
本來要離開的景恬回頭:「我說了不要教他方言,現在誰家孩子不是說普通話?」
「我們是陝北人,為什麼不能說陝北話,我就是要教,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袁華還唱了起來,然後對景恬道:「魯曉娟,你不要太過分了,別忘了法院把孩子判給誰。」
聽到這話,景恬再也待不住,臉色一變,轉身就走。
「停,再來一遍,女演員注意情緒,不要有憤怒,你們是合離的,多看孩子兩眼,我要一個複雜的眼神……」
一下午功夫,一共拍了三場戲。
最難的不是景恬,而是小孩子演員。
三四歲孩子,根本不懂演戲,每說幾句就要ng一遍,不是忘詞就是忘情緒,有時候演着演着還要哭。
幸好孩子媽媽在現場,哄了一會繼續拍。
第一天最後一場,網吧里小流氓鬧事打起來,孩子跑出去玩,被人販子拐走。
劇情正式拉開。
晚上,繼續拍夜戲,袁華一枝獨秀的時間到了。
丟了孩子的田文軍瘋了似的尋找孩子。
從一開始的只是微微擔憂,到報警無果,發動街坊鄰居尋找,尋找無果,情緒來到崩潰邊緣。
半夜,通過調監控,警察發現孩子是被人拐走,登記好名字和信息後讓魯曉娟和田文軍離開。
「田文軍!你把鵬鵬還給我!!」
就在派出所,一直壓抑着情緒的魯曉娟爆發了,和田文軍打起來。
只是聲音不夠響,被陳可欣ng。
趁着補妝的空隙,袁華對景恬道:「打巴掌的時候稍微用點力,你現在是一個孩子被拐走的媽媽。」
「而孩子是在我這個前夫手上弄丟的,你傷心難過的同時對我又怨又狠,要一下子把氣撒出來。」
「幻想一下,我把你最喜歡的口紅掰斷了,拿你化妝水洗手。」
袁華這麼一說,景恬就懂了,瞬間找到情緒。
因為有次袁華真的拿她的化妝水洗過手,那是個國外品牌,平時她都不捨得用,用也是用一丟丟。
袁華直接當洗潔精,一下子給她幹了半瓶。
事後還說很滑,很舒服。
那天他們倆從洗手間打到客廳,廚房,陽台,臥室。
「田文軍,你把鵬鵬還給我!!」
啪的一聲,景恬給了袁華一巴掌,臉上浮現紅紅的五個手指頭印,這還沒完,抓扯着他的衣服還要打。
周圍的人上前拉架都拉不動,心裏直呼景恬演技牛逼。
「卡,過!」
「哎呀我去。」袁華臉上火辣辣的,低頭一看領口襯衣都被撕爛了,抓痕從脖子一直延伸到鎖骨。
「不好意思啊師哥。」出戲後的景恬連連道歉:「剛剛入戲太深了,我看看有沒有事。」
「咳咳!!」袁華咳嗽,示意她收斂點。
現場這麼多人呢,一個女生,抓着大男人衣領看,合適嘛。
但景恬跟沒聽見似的,見抓痕都快浸出血了,着急的讓醫務人員拿消毒酒精過來,還揉了揉他挨打的臉。
「都怪你,提什麼化妝品啊。」
「是是是,怪我,放下把,我自己來。」
監視器前,陳可欣一頭黑線。
沒拍之前他是不太敢用景恬的,但袁華很堅持,說景恬適合這個角色,現在看來,這特麼分明是走後門了。
兩人這關係,要說只是朋友,誰信啊。
「今晚就拍到這吧,袁華,你要看回放嗎?」
「要。」聽到陳可欣的聲音,袁華來不及消毒,從凳子上跳起來,屁顛屁顛跑去看回放。
今天一整天他都沒看過回放,有時候情緒不到位還要被陳可欣訓得跟孫子似的。
好處就是跟着這樣的導演學到的東西多。
有時候多一個小表情,台詞語氣或高或低一點,呈現出來的效果都不一樣。
這些東西是袁華之前不懂的。
「你的問題吧就是太想演了,什麼都想表達出來,其實有時候,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猶抱琵琶半遮面效果更好。」
「比如今天這第一場,換做一般人的表達肯定要把生活的窘迫說一遍,但只要一個眼神,一句嘆息觀眾就懂了。」
「這類片子拍出來不是給觀眾看的,而是給觀眾思考的,什麼都講明白就沒意思了,一定要有留白……」
劇組收工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袁華一直在和陳可欣探討劇情。
不知道什麼時候,佟大圍和景恬來到兩人身後,悄悄聽了起來。
陳可欣是大導演,這是公認的,以前他的主角不是天王就是天后,拍的影帝影后太多了。
入行這麼多年,功底深厚,有時候肯指點一番,對演員的幫助非常大。
次日,袁華開始尋找兒子的旅途。
先是網上發帖,藉助網友力量尋找兒子,為此不惜開出重金,只要能提供線索都有錢拿,誰知道打來電話的全是騙子。
「喂,我知道你兒子,你先把錢打來。」
「大哥,你好歹發個照片讓我看看吧。」
「愛要不要,自己看着辦吧。」
「火車站我看到一個,和你說的很像,兩千塊什麼時候給?」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打來電話的全是騙子,田文軍照樣給錢了,他不敢錯過一點點信息,萬一,萬一是真的呢?
轉眼來到一年後,他找孩子已經一年了,頭髮長長的沒時間打理,鬍渣一茬一茬冒出來,整個人憔悴很多。
就在五分鐘前,他剛從一戶人家出來,哪個男人要把自己的孩子賣給他,只要他給錢。
昨天,網上還有人把鵬鵬的照片合成做局騙他,約他拿錢贖人,差點人財兩失,還是跳河才得以活命。
「卡,過,演員休息一下,準備下一場。」
袁華吐了口氣,活動活動身子,一邊讓化妝師化妝,一邊閉眼整理情緒。
從入組到現在,已經拍了一個半月,重新投入工作中後的他又感覺到活力,每天樂此不疲。
劇組的情況和他差不多,就像是大齒輪,一旦轉起來就停不下來。
大家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又有點記不起來。
此時,離深城一百多公里的農村,周迅坐在小板凳上望着門口大公雞出神。
「他們什麼時候過來,還沒拍完嗎?」
一個多月,每天不是餵雞餵牛就是挖土,她也沒用化妝品,皮膚黑了不少,長時間的農村生活,讓她徹底告別仙女形象。
不能用手機,不能上網,要不是劇組派了兩個女生來陪她,她已經瘋了。
「啊給,其煩了。」隔壁鄰居大姐做好飯叫她。
「好嘞,馬上來。」一拍屁股,周迅小跑過去。
這一個多月,她已經把這邊的方言學得七七八八。
幼兒園門口,田文軍賣炒麵,小推車上掛着鵬鵬的大頭照,寫着重金尋子。
兩個城管路過嘆了口氣,讓他明天別在這擺攤。
一年多的時間,田文軍的網吧早就關門了,積蓄所剩無幾。
這天,前妻去看心理醫生。
孩子被拐後,她的精神狀態一天比一天差,在這樣的情況下,新找的老公還要和她發生關係,兩人產生矛盾。
「喂,田文軍,我有事和你說……」
聽出那邊的不開心,田文軍帶着她去了一個地方。
「我孩子丟了,人人都說我是神經病,但我不是,我不會放棄尋找的。」
「沒找到孩子之前,我不會要二胎,一旦有了希望,就不會再有堅持了。」
「歡迎來到千里尋親溫暖大家庭,田文軍兄弟,請你說說你的故事吧……」
入組一個多月,黃博終於迎來他的戲份。
他飾演的韓德忠是個老闆,家住五星級別墅,帶着孩子上超市功夫,孩子不見了。
他找了孩子很多年,這些年也認識很多和他一樣尋找孩子的父母,他把眾人聚集在一起,相互鼓勵,相互支持。
「大家好,我叫田文軍……」
站起身,田文軍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訴說這一年多的尋子之旅,談及騙子,還笑出聲。
「我都這麼慘了,還特麼有騙子騙我,後來騙子越來越少,沒人騙我了,我反而更不踏實……」
這一場戲拍的很壓抑,連工作人員都能感受到悲傷的氣氛,仿佛真的有一群孩子被拐的父母坐在這裏。
他們從希望到絕望,一步步走到現在,天南地北的找孩子,每聽到一個地方打擊到拐子,馬上千里迢迢趕過去。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到了地方後發現沒有自己孩子,又帶着遺憾和失落回來。
一次次,一回回的打擊讓這些人的心變得麻木,找到孩子成了唯一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坐在袁華身邊的景恬一直傾聽,時不時擦拭着眼淚,輪到她說話的時候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蹲在地上,滾燙的淚珠一滴滴落下。
黃博嘆氣,拍了拍她的肩膀。
「感謝魯曉娟的發言,來,大家給她鼓勵,鼓勵鼓勵鼓勵!!」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傳銷似的鼓掌,唱歌,揭傷疤的介紹,在此刻讓人心痛不已,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暫時麻痹自己。
監視器後面,陳可欣托着下巴一言不發。
黃博袁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尋子的父母並不是演員,而是他偷偷請來的,都是被拐孩子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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