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好丈夫 074 重到舊地

    清澈的酒精沖走了草藥糊,也殺死了鐵箭頭上的生繡細菌,他再從隨身藥包里翻出一小盒曬乾的止血草藥粉末,撒在傷口上。

    同伴幫他從布包里拿出乾淨白布卷,把傷口包紮起來

    藥粉催發了傷口上高純度的酒香,讓蝦夷戰士們紛紛乾咽着吐沫,但黑暗中,他們都克制住了酒癮。

    在唐坊田莊裏,酒已經不是專用來獻神的祭品,但就算沒有頭人斯通奴的嚴厲命令,他們也並不捨得拿這些可以當藥的濃酒當飲料。

    這三個月里的養傷,他們已經很清楚這些酒精、大宋藥粉改良品的效果。

    他們已經知道,這些美酒可以讓他們的傷口不會發膿發臭,他們受傷後不需要斷胳膊斷腿,也能繼續生存下來。

    而他們更清楚,蝦夷戰俘能被她從扶桑人手裏買回來,並不是沒有代價的,他們不用做扶桑仇敵的奴隸,卻也絕不願意在這鴨築山林海里被生番們殺死。

    他們要活下去,搶回被扶桑人霸佔的部族土地,

    對季青辰而言,這些藥品的推薦使用並不困難,因為那位小頭人斯通奴的聰明在於:

    他只要拿定主意,什麼祭神什麼神靈傳統他都可以拋在一邊。

    而她也希望花錢的僱傭兵能反覆使用。

    「你太慢了,我帶你走——」

    背通奴不耐煩了起來,單手挾過她的腰就躥了出去。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差一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背通奴帶着她輕鬆一躍,跳過一個山貓挖出來產子的獸坑。向下一處山嶺攀爬前進。

    「……後面有人追來了!」

    她能聽到扶桑農民們踏斷藤草的追逐聲,她一邊提醒,一邊抓緊了背通奴的獸皮裙腰帶。

    背通奴果然沒有理睬她,只是加快了速度。

    她忍着胃部翻滾的不適,被背通奴像一塊死肉一樣挾在臂彎里,只看得到偶爾有星光從密佈的深山樹冠里漏了進來,點點落在了她將要踏上的前路。

    月光樹林就在前面不遠了。

    眼中的山林搖晃。腳下樹根起伏。背通奴帶着她,頭也不回地在的漆黑山嶺里飛奔着,雖然左臂下來挾着一個大活人。他卻和他身邊十名空手的蝦夷戰士一樣輕鬆。

    遠不如他們熟悉山林的她,果然是個累贅。

    因為前世的家鄉也在大山里,她其實遠比前一世的很多人習慣在山林里行走。

    所以這一世她十歲的時候,不會害怕一個人背着一袋糠米從駐馬寺走回家中。她懂得在山道上要避開草叢中的蛇,在學習初中生物、地理課本之前。她就已經知道如何看着樹葉的顏色和稠疏來判斷方向。

    她也不害怕動物的叫聲。

    她看着兩側後退的漆黑樹影,默算着時間,她的心腹姬墨,不用分心保護她這個累贅。應該已經到達守備亭。

    安排好亭中防備後,他也許很快就會進入駐馬寺。

    她正覺得計劃順利,姬墨等人經由北山道可以搶先進寺。一聲箭響入耳,扶桑人的鐵箭帶着風聲擦耳而過。驚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不等她開口抗議,讓僱傭兵注意保護她的安全,卻聽到了背通奴的吆喝聲:

    「喂!」

    背通奴在奔跑中低頭看了她一眼,她明白了他眼中意思,不得不努力向蝦夷女人的剽悍靠攏。

    她扭曲着手臂從箭袋裏抽出了鐵箭,轉頭向後面追來的火把人影眯眼瞄準。

    卟的一聲輕響,高抬火把的追兵摔倒了一個,卻忍耐着沒有發出慘叫。

    新追來的扶桑山民裏面,她能看出已經有在駐馬寺里的寺奴,她知道寺里有不少寺奴是跟着僧兵學過騎射的。

    火把照耀下,那身灰白色細麻的僧衣是高級寺奴才能穿的衣服,她也曾經穿過。

    ——想必是一些村里出身的寺奴,今晚回來參加祭神了。

    「不好。」

    背通奴的聲音傳來,她微微一驚,抬頭看他。

    然而,他的神色並不是覺得形勢不妙,而是覺得她不應該主動襲擊。

    紅綠相間的熊羆圖符間,他的目光是責難的,用蝦夷話道:

    「勇士不會破壞別人部族裏祭神。」

    「…那你剛才看我幹什麼?」

    她此時也意識到,周圍十個蝦夷戰士全都沒有動手,他們一味地奔跑着,只有她反擊了。所以她和他們完全就沒有配合上。

    也許剛才背通奴的那一眼只是在確認她的安全?

    她完全誤解了?

    季青辰不禁覺得,以前能遇上他叔叔斯通奴,被暗中學會宋語的他找上,實在是她的運氣太好。

    斯通奴顯然是觀察了她足足半年,完全照顧了她的語言和行動習慣,所以才與她幾乎沒有阻礙地談判,然後順利結盟。

    背通奴既沒這種來源於經驗的智慧,也暫時沒有這種耐心和時間。

    「……」

    背通奴很不高興,只有卑鄙的死敵才會破壞他族的祭祀,扶桑人雖然是蝦夷人的死敵,但蝦夷戰士並不卑鄙。

    儘管叔叔要求他這一路上都要保護好她,並且要向這位女頭人表達尊敬,但他覺得,和蝦夷部落極北之地幾位女頭人們相比,這位唐坊女頭人不夠有首領的心胸。

    她沒有對神靈的敬畏。

    「有祭祀。」

    他一再地強調。

    他想告訴她,叔叔雖然說月光樹林是廢棄的祭場,但因為扶桑人一直在襲擊他們,所以他臨時判斷,扶桑人為了保證今年祭禮的順利進行,已經重新使用了這座廢祭場。

    所以他們這樣闖到人家祭禮的聖地附近穿行,扶桑人當然會憤怒。

    他們應該避開就好,不應該再還擊。

    「有祭祀的是生番,又不是扶桑人。」

    她莫名其妙。盡力解釋着。

    她當然知道生番們在進行血腥報復前召開的祭神大會,同樣,扶桑山民今天的祭禮已經因此被破壞了,但他們這樣不分敵我地進行攻擊,她當然要還擊。

    他們七月初一的群-婚-祭-祀,本就在西山道那一邊舉行,所以才會被生蕃們故意攻擊。為的就是要徹底破壞扶桑人對神靈的祭禮。

    林海里的生蕃。才沒有背通奴這樣「卑鄙的死敵才會破壞他族的祭祀」此類的勇士情結。


    就算曾經有,也被這些年來一次又一次的血腥衝突給磨滅了。

    她不能用更簡單的語言來向他解釋,扶桑人這樣不依不饒地追過來。她當然要還以顏色。

    另外,她暗中懷疑駐馬寺或是吉柱商棧故意阻撓她進山,完全屬於唐坊內務和經驗推理,也許只是源於她過重的疑心。所以向他解釋起來更麻煩。她索性就完全不提。

    她和背通奴小聲地爭吵着,各自都用並不流利的宋語和蝦夷話努力溝通。

    然而她還要忙着反擊。

    他還要忙着臨時調整去駐馬寺的最近道路。

    直到她扭曲着身體。已經射出了第五支箭,扎穿了第五個扶桑農民的右小腿,隨行的十名蝦夷戰士們終於忍耐不住,他們開始向她效仿。紛紛回擊。

    他們不想被女人比下去。

    眼看着本來就沒有多少威脅的追兵被弩箭成片地射倒,背通奴終於找到適合的措詞,表達清楚了他的意思。他用宋語道:

    「扶桑人的祭祀,生番的祭祀。都是,今天。」

    接着,他又低叱了幾句,用蝦夷話責罵那些和她一樣行為卑鄙的蝦夷戰士。

    她正忙着戰鬥,卻被他勒在腰上的手臂壓得幾乎喘不上氣,她扣在弩機上的手不由得一頓,惱怒地扭頭看他,道:

    「我知道,但是扶桑人這五年來舉辦祭祀的地點,都在西山道那一邊——」

    然而,就在她扭頭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

    如鈎彎月,從雲絮下投下身影,倒映在了樹林前一處清亮流敞的溪水上。

    寬闊溪水的那一面,是一片還算比較平坦的疏林。

    月光輕泄,為七月水邊的草木繁花間染上了一層又一層暗金的光輝,林中泛着光點的密密茅草已經有了半人高,在風中搖曳起伏。

    這裏就是斯通奴提起的月光樹林,她聽得到遠處瀑布砸落湖面的震盪聲響,間斷傳來。

    「不能走這裏——!」

    借着樹林溪水間的月光,她終於看到了溪邊樹幹上高掛着一張神獸面,十分醒目。

    她認得,那是扶桑山民祭祀時一定會掛起來的祭面。

    就像她十歲那一年跟着僧官進山收糧,因為該死的好奇地離開了村子,她沿着溪水找到了他們舉行群-婚-祭祀的聖地時,她曾經看到過這張神獸面……

    她終於明白,今年,扶桑山民竟然把群-婚祭禮的地點遷回到這片廢祭場來了。

    她不由得臉上變色,叫道:

    「不能向前,我們繞過去——!」

    她叫了起來,想要攔住背通奴帶着他,直接淌過溪水的企圖。

    她知道,他是想橫穿扶桑人祭祀聖地,走近路去駐馬寺,她也知道,背通奴就算清楚這裏有祭神大會,卻未必知道是扶桑人在祭祀什麼神靈。

    因為蝦夷人在極北的北海道,因為季節溫度的不同,他們並沒有七月初一的祭禮。

    但及腰的溪水已經塞住了她的嘴。

    等到她掙扎着把頭伸出水面,背通奴的腳步已經踏上了溪水對岸,再過兩處樹林間的彎流溪面,就可以直接闖進佔地三四里的月光樹林。

    他當然是想按原計劃,從月光樹林去駐馬寺。

    他已經判斷出,就算不按原來的打算從最中心橫穿,走這片樹林的邊緣穿行過去也能快上很多。反正扶桑祭禮的守林人都已經發現他們了。

    勇士不會破壞他族的祭禮,但蝦夷勇士也絕不會害怕他族神靈的憤怒。

    他們會和扶桑人死戰到底,保護神靈賜給他們的部族土地。

    「小心!」

    巨大結實的藤網已經照頂撲下,藤條被漁網加固,夾綁着銳利的荊刺、魚骨和碎鐵片,把他們十二個闖入者都籠罩其中。

    撥刀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十柄精鐵打造的雪亮刀刃交織如網,在月光下閃過。

    背通奴根本就沒有出手,散佈在他身邊的十名蝦夷戰士互相配合,同時撥刀,急奔間,他們用唐坊打造的精鐵快刀輕易把藤網切割得支離破碎。

    在扶桑山民們的意外大叫聲中,背通奴頭也懶得回,挾着她再一次跳進了半人高的溪水,準備再次橫淌過去。

    她終於也忍無可忍,一把抓住了他腦後的長髮束。

    她硬拉下了他的頭,借着月光,終於看清了他面無表情的臉,還有眼中對同伴們輕易打敗敵人後的得意神色。

    她只能在心頭痛罵自己:

    她是犯傻了,才會覺得他眼裏的沉靜眼神能和他的叔叔斯通奴相比。

    毛頭小子就是毛頭小子!

    他也就和坊里那些無事生非,打架鬧事的坊丁們沒多少區別!

    「繞過去——!沒聽懂我的話嗎?!」

    她臉上的草糊被溪水衝掉了一些,在月光下,他能看出她眼中的憤怒。

    他更不高興了,板着臉道:

    「直接,快。」

    半夜要上駐馬寺的是她,射傷那些保護祭祀的扶桑人的是她,居然要繞過祭祀地點的也是她。

    反正都已經傷人了,難道還要放棄走近路?

    他覺得很煩惱,這條路是她和叔叔斯通奴共同商定的,本來確實應該沒有祭禮,但附近的扶桑人越來越多,一看就是附近開始舉行祭祀的情形。

    他本來在心裏重新調整了儘量近的路線。按他的計劃,可以不徹底打斷扶桑人的祭禮。他們在月光樹林的邊緣行走也能直上駐馬寺。

    儘管會冒着扶桑人的攻擊,有蝦夷勇士在,她不會受傷。

    而且他這樣聰明地不斷進行計劃調整,完全是因為她一路上沉不住氣,不停地反擊。

    現在她居然會突然反悔,要換一條路?

    她信不過他嗎?

    要不是叔叔斯通奴在三個月里,都教訓他一定要向這位女坊主表達尊敬,要努力學宋語和她交流,最好是能讓她允許蝦夷人到打鐵坊里去學手藝……

    要不是這樣,他才懶得和她多費口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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