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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特再次閉上眼睛,慢慢地吁出了一口氣。
在發生了那麼一連串的事情之後,現在,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他。他沒死於自己的那一擊,這就夠了。而且,她也不確定現在他為什麼還這麼急着要找到她。報復她?還是為了沉船前她在他床上說過的那些「預言」,所以抓住她再問個究竟?
無論是哪一種原因,出於一種連她自己也也無法清除表述的原因——或者就是本能,她抗拒再去見到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了。
她感到心力交瘁。現在只想儘快回家和父親團聚,然後把發生在過去這五天五夜裏的所有事情都儘早忘記。
————
儘管卡爾巴號已經盡全力安置來自泰坦尼克號的倖存者,但因為能住人的艙房有限,即便一些原來的頭等艙乘客,現在也只能暫時在三等艙這一層落腳。
「……我損失了一輛雷諾牌汽車、六十件襯衣、十五雙皮鞋、兩套燕尾服,還有二十四套馬球棍……見鬼!等上岸後,保險公司陪我多少?」
「那應該取決於您上船前的投保條款,先生。」
卡爾經過地板上也橫七豎八躺滿了人的一道走廊時,來自費城的某富翁裹了條毛毯站在入口處,對着負責登記乘客信息的船員不停抱怨,忽然看見卡爾,嚷了起來,「卡爾!是你!上帝啊,昨天晚上我損失了一輛雷諾汽車……」他又吧啦吧啦地再次複述一遍自己沒了的東西。
卡爾朝他笑了笑,繼續搜索着往前走去。經過一個光線昏暗的儲藏室,他的目光落到了裏面一個女人的身上。她坐在角落裏,身上胡亂裹了條毯子,低着頭,半邊臉被垂落的長髮遮蓋,借着走道上的燈光,隱隱可以辨認出她頭髮的顏色。
卡爾迅速走了過去。快到她邊上時,眸光微微一暗,腳步隨之停了下來。
那個女人覺察到有人靠近,微微地回過臉,目光帶了點警惕。
兩人四目相對。
是羅絲!
而傑克·道森,此刻就躺在她腳邊的地板上,身上也裹了條毯子。他的雙目緊閉,仿佛陷入了昏睡。
羅絲原本就失了血色的一張臉在看到卡爾的那一瞬間變得更加慘白。
「……」
她動了動嘴唇,在呆愣了片刻後,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如果沒有他,我已經死了。我是不會和他分開的。你——打算怎麼對付我們——」
終於,她輕聲從嘴裏說出了這一句話,兩片嘴唇微微顫抖,這顯示了她內心此刻的恐懼,但看着卡爾的目光卻又帶了點決絕,那種不會回頭般的決絕。
卡爾掃了一眼地上的傑克·道森。
「和你的情人滾遠點!上岸之後,如果讓我聽到有關於你們的任何一點消息傳來,你們就不會這麼好運了。」
他說完,冷漠地收回目光,轉身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羅絲才終於意識到,卡爾·霍克利這是決定放過自己和傑克·道森了。
她不敢置信地抬手捂住嘴巴,以免自己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衝擊而失聲痛哭。
她明白他的意思。
從這一刻開始,卡爾·霍克利的未婚妻羅絲·迪威特·布克特,加入了海難事故死難者的名單之中。
———
就在四天之前,泰坦尼克號還被整個歐洲視為「頭腦和現代工業結合的最完美之作」,《造船者》雜誌稱它為「永不沉沒的巨輪」,誰也不會想到,四天之後,這句話就成了它的墓志銘」。人們的震驚程度,或許完全不亞於後來的9.11事件。(註:此描述來自相關資料)
第二天的中午,大約三萬人聚在紐約的五十四號碼頭,等待載滿了泰坦尼克號倖存者的卡爾巴號抵達。儘管現場來了許多維持秩序的警察,但當倖存者們開始上岸,許多苦苦等待的遇難者家屬得知再也見不到自己親人之後,場面開始。情況在白星公司老闆伊斯梅神情憔悴地出現在公眾視線里時變得無法控制起來,無數人衝上來謾罵,甚至朝他投擲石頭、吐口水,現場亂成了一團。
瑪格麗特夾雜在一群變得一無所有的愛爾蘭移民群里上岸後,並沒有跟隨他們住到為無家可歸的泰坦尼克號倖存者們暫時而設立的收容所。她找到了史密斯教授在紐約定居的女兒。在她的幫助下,給自己的父親發送了一封報平安的電報。
————
一周之後,一個陰雨連綿的下午,紐約上東區的聖約翰墓地里,一場特殊的葬禮正在舉行。
「……上帝深知他高貴的靈魂以及所為,正如今天站在這裏的所有人所知的那樣。現在這個人的靈魂脫離了他短暫的軀殼,進入永恆的光輝世界,在上帝的光輝世界裏,他得到永生。人來之於塵土,而歸之於塵土,願這個靈魂在天堂安息,阿門……」
在牧師深沉而莊嚴的禱詞誦念聲中,一身黑衣的斯特勞斯夫人吻了下手裏的一支玫瑰,然後將玫瑰輕輕放在殮了一套衣冠的靈柩頂上,看着黑色泥土漸漸被撒在上面,堆積得越來越厚,終於,一切都埋於塵土之下。
前來參加葬禮的賓客們在和斯特勞斯夫人告別後,漸漸散去。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還站在墓地前,久久不願離去。終於,她的一位侄兒來扶她,讓她回去休息。
她用柔和的目光最後親吻了一次刻着自己丈夫名字的墓碑之後,轉身慢慢離去。
當那個撐着黑傘的孤單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里的時候,站在幾十米外一棵大樹後的瑪格麗特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斯特勞斯先生終究還是沒有挺過去。甚至,許許多多的遇難者一樣,最後連遺體都沒有找到。
在等待自己身份文件寄到的那幾天裏,在反覆考慮過後,她終於決定去見斯特勞斯太太。
————
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她在僕人的引路下走進書房時,看到她坐在一張沙發里,正為一隻德國牧羊犬梳着毛髮。看到瑪格麗特進來,她拍了拍牧羊犬的頭,牧羊犬立刻躺在地毯上。她朝瑪格麗特迎了過來,臉上帶着欣喜的笑容,就像之前在船上時的那樣。
「我親愛的!當我聽到你就在外面的消息時,我簡直高興得像是在做夢!知道嗎,我還以為你……」
她停了下來,搖了搖頭,最後用力地握住瑪格麗特的手,久久不願鬆開。
瑪格麗特知道她原先一定以為自己也死了。心裏不禁閃過一絲愧疚。坐了下來後,為自己沒有及早向她報平安而道歉。
「……太太,那天的葬禮我也在。非常難過。但願您能節哀。……」
瑪格麗特停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眼眶微微泛紅。
斯特勞斯太太微笑着,搖了搖頭。
「孩子,知道那天我在離開目的前,對我丈夫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我對他說,再見了,我的丈夫,雖然那時候我更想陪在你的身邊,但我知道你希望我活下去,所以現在,我會好好活下去的。」她看向安靜地趴在自己腳邊的那隻狗,摸了摸它的頭,「它叫奎克,十幾年前還是只小狗時就來了。我丈夫非常愛它。現在它也老了,需要我的照顧。我會帶它一起回到我丈夫想回的家鄉,就像我們之前商量好的那樣。」
斯特勞斯太太的神情還是有點憔悴,但說這話的時候,從她眼睛裏能看到的,除了淡淡的悲傷影子,更多的還是從容和平靜。
瑪格麗特原本還擔心,斯特勞斯太太是否會為自己捨棄丈夫獨自活下來的這個事實而後悔自責。現在她明白了,為把生的機會讓給自己的愛人好好生活下去,這才是回報對方的正確方式。
「太太,能認識你們是我最大的榮幸。希望您以後一切都好。我會想着你們的。」瑪格麗特由衷地說道。
斯特勞斯太太關心地詢問起瑪格麗特當時的獲救過程。瑪格麗特隱瞞了布萊克太太把自己關起來的那一段,只說後來是自己不小心掉落下海,幸好被回來的救生艇所救。
斯特勞斯太太一陣唏噓後,長長嘆息了一聲。「這場噩夢一樣的經歷,改變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人生。卡爾·霍克利,你知道的那位,他的未婚妻也沒能幸運地上岸。可憐的人,原本他們是要在這周舉行婚禮的……哦!」她忽然想了起來,「是的,他在參加完我丈夫的葬禮後來看我的時候,還提及了你。說在獲救者名單里沒見到你的名字,問我登船後是否見到過你,還說以後要是萬一你聯繫了我的話,讓我及時通知他。我猜他可能需要和你解決賠償事宜。但我提出我會替你全額賠償時,他卻又拒絕了。有點奇怪。」
瑪格麗特心臟微微一緊,躊躇了下,低聲說道:「太太,我能請求您一件事嗎?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來見您的事,包括霍克利先生。」見斯特勞斯太太露出困惑之色,立刻說道,「這幾天的經歷太過可怕,像一場噩夢。除了您之外,我沒有勇氣再去面對船上認識的任何人了。我想儘早忘記這一切。」
斯特勞斯太太目光里露出同情之色,再次嘆息一聲,「雖然我不是很贊同,但我想我能理解……我可以答應你。」
……
布萊克太太是一個幸運的人。
在那個沉船之夜,意識到自己沒辦法讓位置越來越少的救生艇能夠等到她找回不聽話兒子後再下水的這一殘酷現實後,經過一番時間並不長的內心交戰,她無奈地坐上了救生艇,然後熱淚盈眶地目睹了遠處泰坦尼克號最後沉沒的悲慘一幕,最後順利獲救。
更幸運的是,她也無需為此承受更多的內心譴責。因為就在她被接上卡爾巴號後沒多久,她就在其中一艘救生艇上船人員里看到了自己的兒子。當時他被一個來自休斯頓的太太緊緊抱在懷裏。除了因為寒冷導致凍僵了的手腳外,安然無恙。
最最幸運的是,她的丈夫布萊克竟然也成為倖存者之一。儘管發現他時,他的鼻樑骨和大腿骨折,整個人奄奄一息,但經過醫生的簡單處置後,看起來應該能保住命了——儘管她從心底里憎惡自己這個丈夫,但現在,他如果死了,對她這個做妻子的來說,沒半點好處。所以看到他還活着,也算是可喜可賀。
現在,是泰坦尼克號沉沒的一周之後了。她早就擺脫了不得不和下等人一起擠在臭烘烘的三等艙里驚魂未定地等待上岸的噩夢般的遭遇。
這場噩夢確實非常可怕,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坐輪船了。但除了留給她這一點陰影以及損失了些財物外,對於她來說,這次經歷好像也沒剩下什麼大的影響了。哦,對了,甚至還有一點用處。回到英國後,她的這場驚魂經歷可以成為令她在社交場合輕易成為眾人矚目中心的談資。
現在,她那個討厭卻必須要活着的丈夫在紐約中心醫院治傷,她的兒子謝利在陪着他,而她終於可以從醫院那種令人聞到就不舒服的氣味中擺脫出來,回到這間高級旅館的房間裏,一邊品着葡萄酒,一邊在裝滿了熱水的浴缸中舒舒服服地泡上一個澡,洗去所有的疲乏。
————
浴室的門無聲地打開。喝了兩杯酒後,被熱水泡得全身毛孔都擴張開來的布萊克太太感到昏昏欲睡,絲毫沒有覺察,依然閉着眼睛。
片刻之後,她仿佛覺察到了什麼異樣,微微睜開眼睛,赫然竟對上了一雙正盯着她的男人眼睛。
霧氣氤氳的浴室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男人。他仿佛一直看着她。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他朝她微微一笑,「你好,布萊克太太。」
「卡爾!」
原本要尖叫的布萊克太太一愣,從浴缸里慢慢地坐了起來。當意識到自己此刻一|絲|不|掛,半邊胸口都露在水面之外後,臉微微一熱,示意他給自己拿一條浴巾。
「作為一個紳士,您用這樣的方式突然出現在一個女士的面前,是否有點太過唐突?」
她用聽起來其實並不十分嚴厲的語調譴責道。
卡爾笑了笑,拿過一條浴巾,但並沒遞過去。
布萊克太太也沒伸手去要。反而坐得更高了些,不經意般地停了停胸,掠了掠自己的頭髮,「說吧,您突然這樣來找我,有什麼事?」她斜睨着他的一雙眼睛裏露出一種仿佛隱含了什麼意味的微笑,「哦是的,我聽說您的未婚妻沒能倖存下來,這可真叫人感到心痛。不過大家全在稱讚您,不知道您聽說了沒?現在像您這樣,結不成婚還依然肯為她家償還債務的紳士可真不多了。您這種騎士般的慷慨風度,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卡爾笑了笑,朝她慢慢伸過手。
布萊克夫人仿佛微微一愣,但沒避開。
在她略微緊張又仿佛有所期待的目光注視中,卡爾的手終於碰到了她濕漉漉的頭髮。
「布萊克夫人,您擁有一頭令人忍不住想碰觸的秀髮……」卡爾的指尖摸過她的頭頂,聲音低沉而柔和,帶着令人為之沉醉的韻味。
「您這是什麼意思……」
布萊克夫人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聲音也隨之微微顫抖。「您要是再這樣開這種玩笑,我可要生氣了……」
「哦,是嗎?」
卡爾的聲音突然變冷,一絲陰暗的光芒從他一秒前還含着笑意的眼睛裏一掠而過,在布萊克夫人覺察前,他已經抓住她頭頂的發,將她整個人摁到了水面之下。
布萊克夫人完全沒有抵抗力,只剩兩手和兩腳徒勞地伸出水面胡亂掙扎。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時候,頭頂一輕,終於被提出了水面。
「上帝啊——」她的臉漲得通紅,不停地咳嗽,張大嘴拼命呼吸,「你要幹什麼——救——」
在她繼續發出聲音前,卡爾用剛才拿過來的那條浴巾堵住她的嘴,然後整個人湊了下去,冷淡的灰色眼珠子盯着她充滿了恐懼的眼睛,淡淡說道:「知道我為什麼要親手把你淹死在這裏嗎?因為你讓我感到非常生氣。我不得不麼做。原本我可以坐上救生艇,像你一樣,不用受罪地上岸。但是,因為你的一個愚蠢行為,我不得不在冰海里像只被拔光了毛的可笑鴨子一樣浸泡了這麼久,差點死掉。你讓我感到很生氣,非常生氣,」他用輕描淡寫的口吻再次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後,微微笑了笑,「等你因為喝了酒睡去不小心把自己淹死在這口浴缸里後,明天我就會去醫院探望你那個失去了妻子的可憐的斷了腿的丈夫,告訴他我終於決定答應他的請求向他那個面臨破產的比垃圾好不了多少的煉油廠里注資。這樣我就挽救了他的事業。然後他會繼續風光下去,或許比以前更風光。你放心,他很快會娶一個能和他分享這一切美好生活的年輕漂亮新妻子。至於你的兒子,說實話我還挺喜歡他的。也也會繼續過得很好,至少不會比以前差。這樣的安排,你覺得還滿意嗎?」
「……瑪格麗特!瑪格麗特!」布萊克太太充血的眼睛驀然圓睜,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聲,「你是因為她才要殺我……」
卡爾的眼皮微微一跳。
「你真了解我,夫人,」他湊到她耳畔,輕聲耳語道,「我睡過的女人,即便不要了,最後我也會好好打發,最後讓她高高興興走掉的。這樣就扯平了……」
布萊克夫人的頭再次沉到了水底。這一次,很快她就停止了掙扎,四肢仿佛水草一樣地漂浮在了水面之下。
卡爾站起來,把那塊毛巾棄到水面上,然後從身上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擦了擦雙手,漠然地最後看了一眼躺在水底一動不動的那具屍體,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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