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三家的法印在令旨上落下,也就意味着這一次黎國之事的解決方法已經定了下來。
便是依黃眉道人所言,行鬥法論劍之事,共斗三場,以三局兩勝制,倘若出現了和局,遂再加試一場論劍。
而三場比斗的時間就放在萬仙法會之後。
塵埃落定,卻是見着黃眉道人同妙光禪師相視一眼,各自冷哼一聲,悻悻坐在自己的席上,扶風子見氣氛不妙,連忙笑呵呵地站出來打圓場。
「二位都是得道真修,今日齊聚這清霄殿撒上,頓使蓬蓽生輝,不勝榮幸啊!」
「我等都是粗鄙的俗世散修,沒什麼眼界見識,倘若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兩位前輩莫要怪罪。」
說罷,便拍拍手,登時就有一群廣袖招招的舞女從側殿徐徐走進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扶風子把姿態擺的如此之低,兩位內景上師到底要給幾分體面。
兩派的修道士平日大多在山門清修,何時享受過這俗世的靡靡之音,乍一聽倒是頗有幾分新奇的意味,紛紛目不轉睛地欣賞起來。
「大和尚看得如此專心致志,莫非是心懷慈悲,欲要普度這些衣衫襤褸的女施主?」
見妙光和尚也看得仔細,黃眉道人不免陰惻惻地刺了一句。
「阿彌陀佛,黃眉道友卻是着相了,所謂酒色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貧僧視這些女子,與紅粉骷髏有何異。」
被抓個顯形,妙光禪師臉上沒有半分羞色,反而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
「好個油嘴滑舌的和尚。」
黃眉道人冷笑一聲,飲盡杯中美酒,也沒往心裏面去。
酒過三巡,殿中的氣氛也漸漸活絡起來。
「這等日子真真是快活,若是我能有三位國師這樣的修為,到何處不能逍遙自在!」
有人借酒直抒胸臆。
李晏聞聲望去,原來是一定神期的散修。
此人面容蒼老,修為卻平平無奇,顯然是在這一境界蹉跎了許久,已經斷了前途,這也是多數散修的現狀。
「說這些作甚,今朝有酒今朝醉,難得大家齊聚一堂,得幸見着內景上師的法駕,也算是不枉此生,來,接着奏樂,接着舞!」
卻是有人喝的酩酊大醉,還不忘拍兩位上師馬屁。
李晏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人間百態,冷不防一個衣着華貴的仕女捧着酒器,緩緩在他身旁跪下,琥珀色的漿液落入杯盞中,復被一雙芊芊素手端起。
竟是要親自伺候他吃酒。
「嘶,這位不是國君最寵愛的九公主嘛,道兄當真是好福氣!」
還沒李晏表示,旁邊的散修注意到這邊動靜,卻是給道人解開了心頭的疑惑。
李晏神念悄悄散開,果然看到玄禎正在眼巴巴地朝這邊觀望。
登時心裏就明白了七七八八,顯然那位顯聖帝看在黃眉道人那邊行不通,就想着打起自己這些門人弟子的注意。
倘若真是個在山裏修行慣了,懵懂無知的初哥兒,指不定這會兒就被玄禎拿下了。
可他李晏是誰,滅北莽,伐乾室,以軍功立國的漢王,這些不過是他玩膩了的小把戲,端詳過少女凝若羊脂的俏臉,微微一笑便順着少女的意思,將杯中瓊漿飲了下去。
「好酒,妙人!」
李晏一席話令玄禎當即心花怒放,攥住酒盞的手已經因為用力變得通紅而不自知,此刻他的心中滿滿都是長生不死,萬世一系的妄想。
一旁侍奉的九公主也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是黎帝最寵愛的女兒,可與自家父皇的長生美夢比起來,就顯得無足掛齒,若是面前這個眉目清秀,自有一番仙姿的道長不要自己,那她便只能可憐金玉質,在一眾老道面前強顏歡笑。
即便貴為公主,在呼風喚雨的修士面前,又與玩物何異呢?
對於這位公主的小心思,李晏自然無心揣測。
他接受黎帝的好意,無非是想着下一步閒棋,若是日後巽風觀在黎國立教,有這麼一層關係,也好方便走動。
就在此時,高台上忽然傳來動靜。
「如此良辰美景當浮一大白,只是這凡間的酒喝着沒滋味,不如嘗嘗我這月華釀。」
李晏投去目光,原來是靈珠子得了師尊示意,趁着酒興露了一手。
只見道人摘下腰間的酒葫蘆,往大殿上一丟,隨即一輪姣姣玉盤便從空中升起來,一陣清風徐徐拂過,四周一下子變得明亮,白白的煙雲流動在半空中,被旺盛的月光浸染,宛如蜜乳一般。
一眾散修端坐在案幾前,目光微滯的看着眼前這尊被靈珠子掛在天邊,擬作屏風的明月,心神都不免有些震動。
然而任他們如何緊盯着近在咫尺的丈大月亮,愣是瞧不出一丁點兒的破綻。
反倒覺得仙氣渺渺,仿佛置身月宮。
散修們紛紛議論了起來,對於靈珠子這一手讚不絕口。
「好精妙的障眼法!」
妙光和尚也是暗自心驚,靈珠子這一手幻術渾然天成,竟有幾分弄假成真的味道。
怪不得黃眉道人對論劍信心滿滿,看來巽風觀的小輩也不容小覷。
聽見四周人等對自己的稱讚,靈珠子臉上露出笑顏,下意識擺出摸鬍子的小動作,可意識到自己這一次是奪舍重生,又連忙將動作收回去。
「有月如何能無酒?」
見顯擺的差不多了,靈珠子又是大手一招,舌戰春雷,呼道:「酒來!」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一絲絲琥珀色澤的金線從天墜落而下,落在在座眾人身前的酒杯中,眨眼的功夫積液成漿,頓時醇醇美酒的香氣撲面襲來。
「帝流漿?」
有見多識廣的散修咋呼起來。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庚申夜月華,中有帝流漿,其形如無數橄欖,萬道金絲,纍纍貫串,垂下人間,草木受其精氣即能成妖的帝流漿?」
有老者激動地詢問道,說罷便迫不及待一口飲下杯中佳釀。
隨即面色大變,二話不說擺出打坐的姿勢,徐徐煉化其中的月華之精。
少頃,感受到體內真炁的變化,端是老淚縱橫,朝着靈珠子重重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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