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道友閣 m.daoyouge.com」
冰蛇皺起眉頭,低聲咕噥着。
手下並沒有給他帶來啞客的消息,而是直接帶來了紙條。
啞客在直接對他說話。
按照啞客選誰誰就會死的規則,紙條上清清楚楚地寫着「狐卿」,
以及「阿麗莎」。
這小子寫了兩個名字。
冰蛇想過很多種可能,比如啞客仇恨着狐卿,仇恨着分部,不想讓狐卿死亡,亦或者不想讓阿麗莎死亡。
只要啞客給出一個名字,他就能排除掉兩個錯誤選項。
接下來要做的,就只有從剩下的裏面二選一。
可惜,啞客給了兩個名字,這沒辦法排除任何一個選項。
讓她們都死掉嗎?
這就需要同時面對分部和海葵公會的怒火。
他還沒準備好。
冰蛇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瞳孔卻在瞬間收縮震顫。
啞客正看着他,看着冰蛇特意挑選的,不可能被發現的藏匿地點。
兩人視線交匯的道路上,所有賭客都不由自主地挪開身子。
沉寂。
賭客們沒在看角斗場,他們都將目光投了過來,看向這一坐一站兩道身影。
冰蛇的表情越來越冷。
啞客那雙清澈深邃的眸子裏倒映着他的臉,讓冰蛇從內心中升起一股憋悶與反感。
少年笑着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把紙條翻過來。
冰蛇照做,看到了另外兩行字。
【殺死她們,我可以為您所用。】
【您也可以袖手旁觀,我會悄無聲息地解決掉角鬥勝者。】
短短兩句話,再也沒有啞客的溫和與客套,反而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
冰蛇皺起眉頭,看着啞客那張冷漠的臉。
沉默。
隨即是冷笑。
啞客完美地抓住了他的弱點。
不管對錯,不管輸贏。
只要冰蛇繼續賭下去,兩名少女就全都會死。
隨之而來的,是分部與海葵公會的瘋狂報復。
雖然這兩大勢力單打獨鬥都不如冰蛇公會,可一旦他們聯手,事情就會變得麻煩起來。
被擺了一道啊。
那麼…
「呵。」
男人咧了咧嘴,獨眼中閃爍着戲謔的光芒。
嘶啦——
紙張破碎的聲音響起,冰蛇一下又一下地撕扯着王錦遞過來的紙條,最後猛地揚起手臂。
紙片像是蝴蝶般飛舞,在燈光映照下妖異無比。
「角斗終止。」
冰蛇聲音冰冷,丟下這樣一句話便轉身離開,留下有些扭曲的背影。
像條被按住七寸的蛇。
——
角斗結束了,沒有人死去。
兩名少女甚至還沒開始動手。
阿麗莎被送回奴隸倉庫,狐卿則回到了藍鬍子身邊。
賭客們鬆了口氣。
至少狐卿沒死,冰蛇看起來也不會現在就一刀劈了藍鬍子。
站隊的事,可以留到明天再考慮。
沒人知道冰蛇作何打算,可所有人都看到了啞客跟他遙相對峙的場景。
那臨危不亂的氣魄,那跟冰蛇不相上下的壓迫感,讓他們印象深刻。
這遠道而來的少年傭兵,變得更加炙手可熱。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說出「得到啞客,就相當於得到了整座哀嚎鐵城」這種話,不過確實沒人反對。
貴族們忽略了啞客把他們的紙條扔進大海那一幕,開始準備新的簡歷。
「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藍鬍子挑了挑眉,看着王錦點燃打火機時遞過來的紙條。
空白的。
這意味着最後一場對決不會有人死,她跟啞客都沒有贏。
那麼,誰贏了呢?
——
「呼…」
洗手間中,王錦看着鏡子裏的少年,眯了眯眼睛。
贏家只有他一個。
啞客沒有贏,藍鬍子也沒有贏。
他們都是賭客。
只要身處賭局,就一直在輸。
真正的勝利,永遠屬於那些賭局外的人。
冰蛇懂得這個道理,他選擇出老千,利用輸贏去影響啞客,去判斷啞客。
王錦也懂得這個道理。
他選擇掀桌子。
賭博並不只有輸贏兩條路,角斗也不只有你死我活一種結局。
冰蛇是個很陰險的對手。
他手段很髒,又很聰明。
他幾乎算準了王錦這個異鄉人可能在乎的東西。
比如分部,比如胡小北。
如果王錦老老實實按照他的規矩來,角斗場中肯定會有人倒下。
阿麗莎死了,王錦的計劃便會功虧一簣。
胡小北重傷,冰蛇就會直接在這裏殺死藍鬍子,提前開戰。
失去領導者的海葵公會必輸無疑。
在那之後,冰蛇公會成為哀嚎鐵城的唯一主人,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滅掉分部。
王錦沒跟他玩二選一,也沒因為一時上頭就暴露身份,選擇壓根不可能的「兩個都救」。
他選擇兩個都殺。
不是兩個都不救,而是兩個都殺。
他直接把結果擺在冰蛇眼前。
「我跟這倆人都有仇,一旦你給我創造了機會,我就把她們全都弄死。」
「你就等着被圍毆吧。」
這句話毫無憑證,照理來說,冰蛇不應該理會這種威脅。
可王錦確實在看到胡小北時,放出了足以威懾全場的殺氣。
這是王錦配合着情緒主動暴露的,啞客第一層偽裝的破綻。
冰蛇深信不疑,並且覺得那就是啞客的真面目。
沒人會懷疑自己費盡心思觀察得來的線索。
就算冰蛇仍然心存疑慮,也不敢跟啞客對賭下去。
這條蛇成功找到了王錦的軟肋,卻被對方精心策劃的偽裝嚇住了。
棋差半招,滿盤皆輸。
嘩啦…
水龍頭被打開,白皙纖細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撥弄着水花。
少女表面在照鏡子,實則悄悄踢了踢王錦。
王錦無奈地笑笑,按動了鬼吹燈。
「你好喲,啞客。」
少女摘下狐狸面具,露出甜美的笑容。
「你好,狐卿。」
王錦點點頭,配合着少女的嬉鬧。
「我聯繫上了阿麗莎,就在剛才。」
小狐狸伸了個懶腰。
「俘虜都沒事,不過有一兩個發着高燒。」
「我給阿麗莎拿了藥,應該能讓他們撐過來。」
胡小北打了個哈欠,輕輕靠在王錦肩頭。
氣溫太低,她應該冬眠的。
「沒給你添麻煩吧?傻仔。」
少女踮起腳,用臉頰蹭了蹭王錦的肩膀,聲音帶着點愧疚。
她不應該被抓住的,只是碰巧在角鬥士營地里看到了阿麗莎,想要跟對方交流。
「沒事,我有備用計劃。」
王錦拍拍她頭頂,輕聲安慰。
他其實還有備用的備用計劃,以及備用的備用備用計劃。
能算到的突發情況都算到了,否則他也不會放心讓胡小北潛入敵陣。
「嗯…不愧是傻仔。」
少女不再去看鏡子裏的人,而是轉過頭,認真跟王錦對視。
「看在你這麼辛苦的份上,買奴隸用來發泄的事,我暫時就不追究了。」
暫時不追究是什麼鬼啊...
不對。
誰用奴隸發泄了啊!
「咳。」
少年拍拍腦門,岔開話題。
「有個新設定,啞客跟狐卿有仇,血海深仇那種。」
「噢噢,明白了。」狐耳少女點點頭,不舍地離開王錦的肩膀,戴上面具,「那麼…」
啪嗒。
王錦關閉鬼吹燈,轉頭看向胡小北,等待着她的下文。
「吃我一爪!」
少女興奮的叫聲傳來,小爪子帶着陣陣風聲。
——
「嘴上說着不追究,身體倒是很誠實啊...」
王錦臉上帶着血道子跟牙印,從洗手間走出。
抱怨歸抱怨,小狐狸做的其實沒錯。
畢竟是倆有仇的人,見面之後打一架倒也正常。
至於狐卿同學有沒有公報私仇,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在小狐狸沒下重手。
角斗場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運氣好的留在這裏,等待兌換籌碼。
他們先是看到了啞客,又看到了對方臉上的血道子。
以及在他身後走出的狐卿。
少女頭髮有些凌亂,似乎被來回揉搓了一番。
「嚯…啞客跟狐卿打起來了。」
「看這樣還是平手嘿。」
「狐卿厲害啊,冰蛇如果不拉攏啞客,說不定真很難對抗海葵公會了。」
王錦挑了挑眉毛。
他注意到荷官低垂的雙目中精光閃爍,似乎正在把這些人的話記在心裏。
這艘輪船到處都是冰蛇的眼睛和耳朵。
稍微加以利用,就能把自己想要傳遞的情報傳遞出去。
咚——
喇叭傳出響聲。
這意味着宴會即將到達尾聲,冰蛇會在甲板上進行最後的致詞。
「時候到了。」
王錦深吸一口氣,踏上樓梯。
這從凌晨到黎明的賭局即將結束,冰蛇跟他的相互試探也到了高潮。
他知道了冰蛇的陰險狡詐,冰蛇也知道了他的難纏。
最後是驅使,利用,招攬,還是擊殺…
全都看這最後一次致詞了。
王錦的備用計劃,就是為此而生的。
——
當…噹噹!
海盜們敲打着高腳杯,在甲板上三兩成群,聚成一堆。
本就沒幾個小時的黑夜已經過去,頭頂雖然還有烏雲,四周卻已經不再那麼黑暗了。
王錦走上甲板,四處看了看。
海盜貴族的數量少了許多。
顯然,就算冰蛇給了他們十萬籌碼的額度,他們也學不會節制。
籌碼沒了就用自己的錢,自己的錢沒了就變賣不動產,甚至是公會。
不少人選擇在傾家蕩產後站在甲板一躍而下,投身波塞冬的懷抱。
倒也方便。
冰蛇站在台子上,等待着貴族到齊。
王錦眯了眯眼睛。
這傢伙身邊有保鏢,頭頂那把傘…似乎是物品類怪談。
防護措施拉滿,確實很符合他謹慎的性格。
「嘿,啞客。」
衣袖被拽了拽,王錦轉過頭,看到了妃殿下少女那張剛見過沒多久的臉。
沒了暖黃色燈光的襯托,他才看出純子的氣色有多差。
她那典雅的氣質就是因此而來。
膚色蒼白,像是為了盛大節日化了淡妝。
氣力不足導致聲音短促輕柔,反而更像是家教森嚴的貴族。
她越是虛弱,就越像是無法觸及的妃殿下。
立於病痛的高台之上,披着日漸沉重的華服。
「沒什麼,我就是想打個招呼。」
純子下意識胡亂解釋了一句,低頭不再言語。
她不喜歡這種場合。
跟其他臭烘烘的海盜比起來,她更想待在俊美的少年身邊。
「唉…你等會兒別有心理陰影就行。」
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王錦按住了輪椅扶手,以免這礙事的姑娘滑進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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