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領旨。」
在鐵喜的殷切注視下,張愛出了東宮。
他倒是也沒有出宮,沒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去了趙禎的寢宮。
聽完張愛的敘述後,趙禎眉頭稍稍一皺。
「太子當真如此說的?」趙禎嘆口氣問道。
「奴婢豈敢隱瞞啊,看着太子殿下,奴婢心裏也難受的緊……」說到這裏,張愛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那就由他去吧。「趙禎嘆了口氣說道。
當自己回絕鐵喜後,他就立馬不再提了,看來不是因為打消了念頭,而是不願意惹自己生氣,才想着偷偷出宮。
既然鐵喜如此堅持,趙禎也不願意再去阻攔了。
聽到趙禎的話後,張愛驚訝的抬起了頭。
心裏面有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難道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是想利用自己偷偷跑出宮,而是利用自己的嘴巴給趙禎說一些他無法說出口的話嗎?
不可能吧?
張愛在回東宮的時候,還是在不停的琢磨,究竟是巧合,還是自己真的中太子的計了?
等他回到東宮的時候,鐵喜立即問道:「與岳指揮使商量的怎麼樣?」
看着鐵喜期待的表情,張愛倒也不敢欺騙鐵喜。
將自己走到宮門前,又折返而回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鐵喜先是露出生氣的表情,大罵張愛背叛了自己,可聽到趙禎應允後,又露出笑容。
而張愛看着鐵喜的一系列表情變花,心中不由想到,難道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張愛在宮裏面二十多年,他的第一個念頭又豈會出錯。
毫無疑問,鐵喜就是利用了張愛,讓自己的想法,告訴趙禎,即便超脫了鐵喜的謀劃,張愛沒有告訴趙禎,決定私自帶自己偷偷摸摸的出宮,鐵喜也斷然不會跟着張愛出去,只能在想其他的辦法。
因為他如今是大宋板上釘釘的皇帝,他可不能以身犯險。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趙禎身體還能堅持,他一個太子要做的事情不多,所以想出宮也沒人攔他。
如今,出宮所需的安保那可不是張愛一個太監能夠佈置的,這種事情必須光明正大的來,要知會很多人,讓他們知道太子殿下今天出宮了。
畢竟,別說是太子,就算是皇帝出了宮後,還是皇帝嗎?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是一句笑話。
皇帝只所以是皇帝,那是因為他身邊有着強大的軍隊做支撐,有着掌管全國上下運轉的部門,有了這兩樣事務他才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若是張愛將他帶出宮去,那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鐵喜到了趙禎處謝了恩,那張愛也就開始下去準備了,先是知應樞密院,付子嬰與王世忠兩人得知後,也不是很意外,很快就着手安排了。
雖然繁瑣,但鐵喜並無抗拒,自己只在東京城中轉轉,也用不着什麼儀仗隊,數萬的護衛,當簡化出行隊伍,只讓中樞的一些人知道即可。
而後張愛便尋來岳山,傳達了趙禎與太子的旨意。
岳山得知後,立即抽調護衛三百餘人,換上常服。
傳旨的小太監也早就到了韓琦府中傳旨,讓他們準備一番。
戰爭已經過去了兩年。
東京城比過去更加繁華。
鐵喜坐在馬車中,拉開了布簾,看着車外的景象,繁華安詳,這種美好的事物應該一直延續下去。
來到東京已經十多年了,鐵喜很少從皇宮中走出,但他也不急躁,現如今,早就適應了自己的身份轉變。
大宋雖然有很多的弊政,但卻因為自身的自愈能力,慢慢的將弊政的危害縮小,當然也有一些弊政,是整個漢人歷史都一直存在。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鐵喜有自己的看法。
他雖然在哈密呆的時間不長,但對哈密的了解從沒有斷過,平日和鐵心源也多有書信來往,也研究過很多。
等他正式繼位,就可以將胸中的抱負全部舒展出來。
「殿下,殿下,韓大人的府邸馬上就要到了。」坐在車架前的張愛探進頭說道。
鐵喜看了他一眼說道:「知道了。「
「是,殿下。」
鐵喜那麼迫切的想要見到韓琦,一方面是是想聽一下韓琦對大宋軍事各項制度的見解,另一方面,也與自己那位小小的皇叔有關。
朝中雖然大多數人並不想迎回那位小皇叔,但也有一部分人堅定的認為,他鐵喜不算趙家的種,沒資格坐上皇位。
這些人過去都已韓琦為首,雖然韓琦倒下後就不太管事了,但該了解的,還是都了解。
從皇宮到韓琦府邸距離並不算遠,三百侍衛只有二十人在岳山的率領下,守護在鐵喜的馬車旁。
而其餘的好手都是隱藏在人群中,不停的觀察着周圍的異樣,並時刻關注着鐵喜所乘坐的馬車。
街道上人聲鼎沸,叫賣聲絡繹不絕。
坐在馬車上的張愛可真怕鐵喜被外面的景物吸引,要走出來逛街市,但鐵喜卻只是透過帘子看了看,並沒有被繁華的街道所吸引,這讓張愛鬆了一口氣。
岳山高大挺拔,他在最前面緩步走着,十分謹慎。
馬車停在了韓琦府邸前,張愛立即跳下車,將準備好的馬墩取了出來,放在了地下。
因為得知鐵喜的到來,這一條街道已經被官府的人清空了,街道上面十步一人,皆是護衛。
朱進忠,郭子梁等人陪着韓琦的一幹家眷都在門外等候。
鐵喜穿着常服,從馬車上探出頭來。
朱進忠碰了碰有些緊張郭子梁,而後郭子梁才反應過來,率先跪了下去,朱進忠以及韓家的一幹家眷也全部跪下。
「拜見殿下。」
鐵喜站在馬車上,臉上沒什麼表情:「平身。」
聽到鐵喜的話後,眾人才站起身,看向了站在馬車上的鐵喜。
張愛正想去攙扶鐵喜的時候,卻被鐵喜擺手阻止,而後從馬車上一步跨了下去。
張愛趕緊彎着腰,雙手半舉,只怕鐵喜摔倒了。
朱進忠等人也是有些驚慌,不由的朝前走了兩步。
鐵喜穩穩的站在地上,拍了拍手。
「殿下,小心一點,別摔着了。」張愛心跳快的不行,而在馬車後的岳山手裏的兵器也握緊了幾分。
鐵喜一向沉穩,很少做這種少年郎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有些側目。
」在宮中沉寂的久了,現在活動活動而已,諸位無需驚慌。」對着張愛說完後,鐵喜便看着朱進忠等人說道:「沒想到諸位都在啊。」
「殿下出宮探視韓大人,臣等怕韓世子年少,怠慢了殿下,便自發而來。」朱進忠輕聲說道。
鐵喜點點頭,看向面前的韓胄說道:「世子,帶我去見老師吧。」
韓胄趕忙躬身應命。
而後岳山帶領着十幾位侍衛,湊到了鐵喜的身邊,即便是去韓琦的府邸,他們也要寸步不離。
鐵喜便在韓胄,朱進忠,等人的引領下,進入了韓琦府邸。
此時一名拿着紙筆的中年官員從馬車後走了出來,趴在馬車上開始了記錄。
這官員寫完後,便趕忙追上了鐵喜。
…………
韓琦一生經歷過大敗,但榮耀也數不勝數。
如今英雄遲暮,老人靜靜的躺在床上,迷濛的目光全是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
歲月最是無情,他老了,但他並未感到恐懼,因為他這一生得到的東西多過遺憾,這就夠了。
他其實不想見到鐵喜,但也必須承認,如果沒有鐵喜的親生父親鐵心源,大宋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少年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越走越近,越來越清晰,這個少年就是大宋未來皇帝。
而在鐵喜後面跟着張愛,岳山,朱進忠,韓胄等人。
「老師,學生來看你了。「鐵喜看着床榻上躺着的韓琦輕聲說道。
老人家躺在床上,如同風中殘燭,好似下一刻生命都會失去一樣。
韓胄立馬走上前來,抱起了自己爺爺的上身,張愛也搬過來一張椅子,放在了床邊,但鐵喜卻沒有選擇坐下。
「沒想到,沒想到老夫在臨走之時,見到的人竟然是殿下。」韓琦的聲音很是虛弱。「殿下你不該來。」
實際上韓琦已經三四日都沒有說過話了,性命完全是靠着溫補的藥湯吊着,這次鐵喜過來,韓琦便讓太醫給他下了猛藥,希望自己能夠迴光返照,意識稍稍清醒一些。
聽着韓琦虛弱的聲音,朱進忠輕嘆一口氣,轉過頭去,不願意再看,而岳山卻是看着韓琦,腦海中全是自己年輕時第一次見到韓琦的情景。
岳山,張愛二人都是低着頭。
「學生必須來,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祖父來的,老師莫說胡話,身體可曾好一些?」鐵喜輕聲說道。
「老臣已是風燭殘年,已苟活兩年之久,夠了,已經夠了……」
鐵喜知道韓琦指的是董妃和小皇叔的事情。
「老師乃國之柱石,就算是父親也時常在書信中表達對老師的敬佩之情,所以老師要好好養病,早日康復。」鐵喜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幾乎在韓琦耳邊說的。
他不是裝的,無論韓琦對他怎麼樣,至少對大宋,韓琦這個人擔的上一句問心無愧。
聽完鐵喜的話後,韓琦笑了笑,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他的笑容。
看到韓琦咳嗽,張愛嚇了一跳,趕忙擋在了鐵喜的面前,被鐵喜用一隻胳膊攔住,讓其退下。
韓琦咳嗽一陣後,胸膛不停的起伏,而後漸漸的平息下來。
「老師,學生此次來,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詢問您。」鐵喜看着韓琦好了一些後,才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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