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新朋友
時樓果然不負盛名!
不論是陳彩歌的袖舞,還是張阿蠻的蠻腰舞,亦或是梁彩青的口技,都讓阿二讚不絕口。
曲嬰一曲自製的《廣陵散》更是讓阿二聽得淚流滿面,尤其是「刺韓」、「衝冠」「發怒」、「報劍」四部曲時,阿二幾乎站起隨音律起舞。
酒罷歌殘,倆個踉蹌踉蹌的人從時樓里出來的時候,天上已經不見明月,只有漫天的星輝。
人流稀疏,兩人走到虹橋之上,鐵心源將手裏的酒壺丟進了汴河,跨坐在欄杆的最高處,罵罵咧咧的指着東京城,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阿二靠在欄杆上用迷醉的眼神看着依舊燈火璀璨的馬行街道:「好美的一夜啊。」
騎在高處的鐵心源大笑道:「以後還會有很多這樣的好日子,看久了你就會發現這裏其實俗不可耐。」
阿二搖搖頭道:「有過這樣的一夜,此生足矣,不敢妄求太多。」
鐵心源指着阿二肩膀上的褡褳道:「明晚是屬於阿大的,他早就看上時樓的烤羊脊背了,明晚,管夠。」
阿二雙手附在胸前,看着滿是星輝的汴河笑道:「時樓的《廣陵散》不全,聽我恩師說,此曲足足有四十餘部,而不是他們演繹的那區區八部。
聶政刺韓王,多壯美的故事啊,豈能是區區八部就能表現出來的。」
說到這裏阿二肅容拱手道:「我兄弟能夠為人一日足矣,少兄使我兄弟免於抵辱於奴隸人之手,阿大,阿二感激不盡。
少兄若有仇敵,不妨交給阿大去完成,他和我不同,他的劍術恐怕不下於聶政!」
鐵心源搖搖頭道:「我的仇敵我自己會處理,再說,我現在好像沒有什麼仇敵,很多年前與我有仇的都被我幹掉了。
我這人根本就受不了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有仇隔一夜我都不舒服。
另外,我幫你真的沒有什麼私心,我也不知道我為何會這樣高尚,平日裏的我沒這麼好心。
我只是在某一個時刻發現和你在一起比和他們在一起更舒服。」
阿大拍着欄杆笑道:「我在荒野的時候與野獸為伍,與青天為伴,可是我總想着去人間最繁華的地方去看一眼。
而你,應該比我更加合適留在荒野里,我們兩個應該換一下位置的。」
「有一位高人說過,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圍城,有的人想要出城,而有的人想要進城。
不管是出城也好,進城也罷,都不外乎是一個選擇而已。
只要不後悔,荒原和巨城其實沒有多少分別。」
阿二笑道:「這個高人很高,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不過我很奇怪,你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哪來的五十歲人才有的想法?」
鐵心源大笑道:「我這人性子急,別人把一天當一年過,我是把一年當一天過,自然就顯得老成一些。
二兄,你在東京應該是沒有親眷吧?」
阿二笑道:「你覺得呢?」
「你對東京如此熟悉,比如你能隨便就走到這座虹橋上來,這裏可是東京最繁華的所在啊。」
阿二搖頭道:「一位老人思鄉心切,把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對我講過無數遍,我即便是第一次來東京,對這裏也會非常的熟悉,畢竟,這座大城已經長在我腦袋裏了。」
鐵心源笑道:「別人都說記在心裏了,你卻說記在腦袋裏了,和我的看法是一致的,我也認為人的記憶應該儲存在腦袋裏。」
阿二笑道:「這不是明擺着的嗎?如果靠心來記憶,我會的阿大為何不會?
我們兩個人只有一顆心。
就在那座府邸里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會把我的腦袋砍下來,只留下阿大的腦袋,沒想到你只是找了一個口袋就把我畢生的煩惱給取消了。」
「為什麼會認為我會砍掉你的腦袋,而不是阿大的?」
「因為智慧不值錢,即便是值錢,也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才能見到利益。
武力不同,據我所知,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快見到好處的方式。」
鐵心源從高處跳下來,朝阿二招招手道:「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一個不會把你當什麼魔人的地方,如果你願意,從今往後那裏就是你的家。
你可以在那裏種田,栽花,餵馬,劈柴,閒暇時喝茶看日出日落,非常的愜意。」
阿二大笑道:「有這樣的地方嗎?那對我來說就是天堂。」
「當然,以前是地獄,是我們自己親手把它變成天堂的,二兄,天堂從來都不在天上,而是在人間,只是需要我們自己去爭取而已。」
鐵心源走的很快,阿二隻需要邁開步子就能跟上,這一次,他沒有半分的遲疑,很想早些看到自己的天堂。
巧莊裏的大公雞喔喔叫過三遍之後,小水珠兒打着哈欠從自己的房間裏走出來。
閉着眼睛對着水渠撒了一泡尿之後,打了一個冷顫,才稍微有點清醒了。
包子的呼嚕聲從馬棚邊上的房間裏傳出來,小水珠兒咬着牙罵了一聲。
就是這傢伙昨晚吵着要陪源哥兒去金城縣,自己才會胡思亂想的半夜都睡不着,這傢伙倒好,睡的跟死豬一樣。
抬頭朝西邊的鐵匠房瞅瞅,沒看見高高的煙囪里冒煙,看樣子火兒,和水兒這兩個傢伙也在偷懶。
馬棚里的食槽是空的,一定是福兒那個混蛋昨晚忘了給馬添草料,棚子裏的馬匹,見小水珠兒進來了,打着響鼻提醒他該餵食了。
小水珠兒從馬棚邊上的屋子裏提來一桶放了一夜的涼水,水渠里的水太涼不能飲馬,把水倒進水槽里,見家裏的五匹馬開始喝水了,他就用筐子裝了滿滿一筐馬料,倒進食槽里,又把麩皮和豆餅均勻的拌進草料裏面,拿手撿掉草料裏面幾根過於粗硬的草根,用手親昵地拍拍大黑馬的肚皮,這才拍着手從馬棚里走出來。
路過乾草堆的時候,小水珠兒把手塞進草窩想要摸出幾枚雞蛋,結果卻摸了一個空,一連摸了好幾個草窩都沒找到一顆雞蛋。
沒好氣的將追過來討食吃的蘆花雞一腳踹遠,連雞蛋都不下,還有臉要吃的。
廚房頂上的煙囪里冒着黑煙,誰啊,餓死鬼投胎嗎?
小水珠兒摸摸自己肚皮,也覺得有些餓了,就快速的洗漱過後,就衝到廚房那邊去了。
廚房的氣窗開着,小水珠兒看見源哥兒正在做飯,不由得裂開嘴笑了起來。
不過,屋子裏另外兩個人是誰?
端着碗的小水珠兒笑嘻嘻的走進了廚房笑道:「源哥兒,有客人啊,多做點,我也餓了。」
鐵心源快速的把剛剛煎好的雞蛋裝進盤子裏,然就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小水珠兒已經張大的嘴巴。
緩緩地道:「這世上有長了六根手指的人,也有長了六七八根腳趾的人,人家不過多長了一顆腦袋有什麼好奇怪的?」
小水珠兒的眼睛瞪得快要裂開了,腦子裏亂的一談糊塗,他很想問問源哥兒,六指和兩個腦袋有可比性嗎?
好在屋子裏除了油煎雞蛋的香味之外,好像沒有別的奇怪味道,沒有怪味道就說明這裏沒有壞蛋。
鐵心源見小水珠兒安靜下來了,就緩緩鬆開自己的手。
把一盤子煎蛋放在小水珠兒面前,阿大,阿二好像並不受小水珠兒的影響,一隻手餵一顆腦袋吃飯,就這樣還有時間挑起大拇指誇讚鐵心源的廚藝。
小水珠兒木頭人一樣的吃着自己盤子裏的煎蛋,吃一口東西,就抬頭看一眼對面的阿大,阿二,臉上的表情也逐漸鬆弛了下來,還知道把茶壺裏的熱茶給阿大阿二添滿。
阿二笑道:「多謝小兄弟,我叫阿二,這是我兄長阿大,他不喜歡說話,莫要見怪。」
鐵心源放下手裏的筷子擦擦嘴道:「以後阿大,阿二就要住在莊子裏了,你想辦法讓別的兄弟姐妹們不要害怕。」
小水珠兒忽然丟下筷子,像一隻小狗一樣,圍着阿大,阿二不斷地抽鼻子,甚至還大着膽子抱着阿二的腦袋長長的嗅了一陣子,才重新坐下道:「沒問題,至少我已經不害怕了。」
鐵心源重新拿起筷子指指小水珠兒對阿二道:「二兄有所不知,我這個弟弟有個本事,他能用鼻子聞出好壞人來。」
阿二笑道:「確實比觀其行,聽其言來的可靠。
我在荒野的時候也是依靠本能來辨別好壞人的,只是,不論好壞人,見了我們兄弟都會立刻逃跑。」
小水珠兒快速的吃完飯之後對鐵心源道:「先看好你的朋友,等我給兄弟姐妹們通氣之後,再出來相見比較好。」
阿二笑道:「要不然我還是先把頭套給阿大蓋上,這樣他們容易接受一些。」
鐵心源搖搖頭道:「我的兄弟姐妹們沒你想的那麼柔弱。」
小水珠兒從廚房出來之後就碰到了剛剛起床的火兒,幫着火兒把清水打來之後笑道:「我們要有新朋友了,那個朋友長着兩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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