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浩浩蕩蕩的大軍逶迤前行着。
宋玉之軍,多用紅色,以應火德,這遠遠看上去,就像一條赤蛇,在地上緩緩爬行。
軍中,葉劍鋒策馬巡視一圈,見士卒精神旺盛,行列整齊,就是心裏點頭,又見得一處,卻有些皺眉。
馬鞭一抽,馬兒吃痛快步奔蹄,帶着葉劍鋒來到軍隊中心。
「叔父為何似有心事?」在這裏,數百鐵騎環繞護衛,中心一人,騎着棗紅大馬,甲冑在身,正是葉鴻雁,只是此時的他,眉頭蹙緊,臉上就有些陰鬱。
「是劍鋒啊!」這侄子的聲音,帶着年青人特有的的熱血衝勁,又有着擔憂的情緒,可稱赤子忠心,讓葉鴻雁聽了,心裏很是舒服,眉頭也稍稍展開。
卻不回答,問着:「我軍情況如何?」
這是正事,葉劍鋒不敢怠慢,鄭重說着:「啟稟將軍,我軍剛才飽食,又經過休息,現在上路,都是精神飽滿,士氣旺盛……」
「好!兵是將之膽!有此精卒,才是我等武將用命的根本……」葉鴻雁提點說着。
「屬下明白!」雖然這些道理,葉劍鋒心裏早就知曉,但叔父提點,還是恭敬聽着。
越到後來,心裏越是鄭重,因為葉鴻雁說的,乃是實際治軍的經驗之談,葉劍鋒雖然有着天分,熟讀兵書,卻也沒有此等見識,只覺受益匪淺。趕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心記着。
葉鴻雁這態度,精神一振。這侄子雖然天賦過人,但畢竟是年青人,到底缺着經驗,有些理論,乃是兵家將門口耳相傳,不落文字,葉鴻雁之前也吃過些虧。走了許多彎路,才得了些真意,現在傾囊相授。
「書上的兵法之道。乃是虛!而實際上的治軍之法,更要因時制宜,乃是實!這虛實結合,才是用兵正道!」
葉鴻雁最後用一句話總結說着。
「叔父高論。劍鋒受益匪淺!」葉劍鋒真心說着。
「哈哈……為叔口頭上說的。還是我的經驗,你什麼時候能聽進去,吃透了,變成自己的東西,那叔父當老懷大慰!」
世間道理萬千,卻逃不過一個「絕知此事要躬行」的門檻,縱使知曉真理,卻不用心實踐。躬行道理,那就算遍曉宇宙大道。也是無用。
「叔父用兵如神,此次豫章,必是一鼓而下!劍鋒先在這裏恭喜叔父,又立一大功!」
葉劍鋒似是恭賀說着。
「劍鋒!你真是這麼看的麼?」葉鴻雁放慢了馬速,稍稍等着葉劍鋒,只比他快了一個馬頭,相當於並騎而行,更方便說話。
「安定、雲山二縣,聽得叔父大軍降臨,均是獻上印綬戶籍文書,不戰而降,大軍不但沒有損失一兵一卒,反而多了近千人,並且,打開了前往豫章府城的道路,那阮孝緒雖然有些名望,手下還有三千府兵,但到底是文官,哪懂治軍打仗?叔父此去,必可拿下豫章府城,為主公奪取吳州,立下首功!」
葉劍鋒不暇思索地說着,這也是他的內心想法。
葉鴻雁帶着上萬大軍壓境,又有勤王名義,雖然天下人不知有幾個認同,但好歹有着名分,不是匪軍。
有時候,有沒有那麼一套東西,還是很重要的,直接就是義師和匪軍的區別!
安定和雲山兩縣的縣令,手上只有數百縣兵,一旦反抗,又被破城,那自然少不了抄家滅族。
宋玉在這方面的名聲,也是傳開了。
外人都是知曉,吳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儘早投降,至少可保着家族,榮華富貴不缺,一旦頑抗,卻是要禍及九族!
這名聲的傳播,還有宋玉自己在暗中推波助瀾,就是要瓦解將來敵人的反抗情緒。
現在果然收到成效!這兩縣縣令,都是迫於形勢,開城投降!
如此一來,葉鴻雁大軍,非但沒有折損,反而多了上千縣兵,以及兩縣的縣庫給養。
這對大軍士氣,也是極大助益!
葉劍鋒看在眼裏,對叔父此次大勝,沒有半點懷疑!
「劍鋒!你說得很有道理!但眼光卻是僅僅局限於豫章一府!」葉鴻雁看了這侄子一眼,還是說着。
「主公曾經教導過我,為將者,要有大局觀,不能局限於一城一地的得失!」
「今天,叔父也將這句話送給你!」
葉劍鋒心裏有些迷糊,但又有些清醒,不由說着:「侄兒愚鈍!還請叔父指點迷津!」
「你可知我主吳侯,麾下共有多少人馬?」葉鴻雁緩緩問着。
「吳侯麾下,計有大軍三萬,再加上山越六千,總共就有三萬六千大軍!此次出兵,除了留守吳南五千,其餘都是帶上,這就有三萬一千人!」
這附近的,都是軍官,對宋玉麾下建制,都是理解,不必隱瞞,葉劍鋒也就實話實說。
講到這裏,卻是心中靈光一閃,有些領悟。
「不錯!主公盡起吳南大軍,也只有三萬多人!再多,就要折損民力,影響耕種收成!」
「三萬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整個吳州,除了吳南,剩下的,也差不多是這個數!我軍要以三萬人,統一吳州,雖然佔了先手,卻也不能大意!」
葉鴻雁神色慎重之極,壓低聲音說着。
「主公只有三萬人,卻給我一萬,這是多麼大的信任!若不能順利拿下豫章,那我豈不是再無顏面去見主公?」
葉劍鋒緩緩點頭。
「豫章城乃是府治所在,城高池深,又有三千府兵,糧秣充足,要是硬攻,也可拿下,但消耗的時光和士卒,卻要多少?」
說到這裏,葉鴻雁問着:「劍鋒!你說,若我軍強攻豫章,要耗時多久,損傷多少人馬?」
葉劍鋒額頭就有了冷汗,沉吟了會,才說着:「若是強攻,又無內應,那要拿下,大軍起碼要損傷三成,耗時過月!」
「不錯!這是最低限度了!可你想想,吳州北地有十餘府,要是每下一府,都耗時過月,損傷數千,那我軍不待打下吳州,就損失殆盡了……」
「更何況,主公費盡心機,才搶了這先手,不讓州牧反應,若拖延時機,給了州牧整合機會,那吳州一盤散沙的局面,就要大變,到時更加麻煩……」
葉劍鋒這才恍然大悟。
此時實力佔優,要拿下豫章府城,自是簡單,誰都不懼。可既要保存實力,又不耗時,卻是難辦。
此世還是冷兵器時代,每逢大戰,都是貼身肉搏,最多有些弓弩之類。
可在攻城戰上,還是作用不大,要攻下一個大城,不死些人,怎麼可能?
葉劍鋒也終於明白叔父最近總是愁眉不展的原因。
猜測說着:「叔父一直讓大軍緩緩而行,莫不是存了說降之意?」
要想用時甚短,又保存大軍元氣,除非阮孝緒自己開城投降,或者在豫章府城內埋伏內應獻城。
「不錯!大軍緊逼,只會讓豫章府城上下一心,這留出餘地,便會多想,找些退路,人心自古如此,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我已派得暗間細作前去聯絡,不日就有消息……」
「但也不能一味靠這,關鍵時刻,就算有着折損,也得硬打!」
葉鴻雁說着,剛毅的臉上,就有了煞氣浮現。
「相比於大軍損失,還是天時重要!難道真因為那阮孝緒猶豫遲疑,就不打了?我給出時間,讓內應活動,同時也是讓後方加緊製作攻城器械,若到時阮孝緒仍然首鼠兩端,那也只能讓豫章見血了……」
葉鴻雁雖只是寥寥幾句,但葉劍鋒卻從中聽出了一股屍山血海,撲面而來的味道。
心知若是折損過巨,便是主公不下令,叔父也會縱兵屠城,以激勵士氣,到時免不了要生靈塗炭一場!
……
二月十日,大軍兵至豫章府城之下。
阮孝緒登臨城頭,眺望下方吳侯大軍,只見軍陣連綿,有過萬人,都身着紅色軍裝,這看上去,就像一紅色浪潮,又宛如燃燒着的紅色火焰,散發着一股動人心魄的力量!
豫章府城上的守卒,被這威嚴的軍氣一逼,都是手腳顫抖,幾乎拿捏不住手中的軍械。
這些府兵,養尊處優日久,雖然有些訓練,體魄還在,但沒經過疆場廝殺,怎能與如狼似虎的吳侯大軍爭鋒?
阮孝緒心底,不由有些陰霾。
這時,吳侯大軍中,幾騎健馬飛出,來到豫章府城下面。
「城上之人聽着!我主吳侯,上應天命,奉旨勤王……將軍仁慈,特給一日考慮……爾等若是頑抗,格殺勿論,到時悔之晚矣……勿謂言之不預!」
就有一個大嗓門的軍官,大聲喊着。
這軍官聲如洪鐘,數里皆聞。這是軍中專門培養的罵手,兩軍叫陣,或者臨陣勸降,多用他們。
此時的城牆上,聽了軍官的話語,就有些騷動。
宋玉大名,如雷貫耳,起事以來,更是無有一敗,在吳州,已是鬼神一般的人物。
普通士卒,見城下大軍過萬,己方只有三千,強弱之勢立顯,心下就有些惴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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