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屏幕當中的混亂場面,布魯斯先沒忍住捂住了額頭,他想起了他第一次在席勒的思維高塔當中,搭乘電梯前往負一層時與傲慢發生的對話。
布魯斯盯着電梯當中新加的按鈕,有些疑惑的說:「既然病態才是最原本的席勒,那麼為什麼直到現在電梯才通往深淵?」
傲慢嘆了口氣說:「你還記得高塔一層的那個洞嗎?那就是為了讓高塔當中的人格能夠前往下方,但卻能夠防止病態上來。」
「但他們還是上來了。」
「因為這個宇宙足夠危險。」傲慢開口說道:「準確的來說是這個城市比我原本待的地方要危險的多,因此病態可以偶爾出來透透氣。」
布魯斯微微皺起了眉,他聽出了席勒的言下之意,於是便問道:「病態有什麼問題?為什麼在安全的地方他不能出來?」
「因為他不夠穩定。」傲慢把眼睛撇向一旁,像是在回憶着什麼一樣說:「你應該能夠想像到,其實最原初狀態的席勒才是最強的,但這種強大不受控制,所以我們才想要努力變成普通人。」
「那麼什麼會刺激到病態?」
「哥譚所發生的一切。」傲慢輕輕搖了搖頭說:「你可以理解為這座城市簡直就是為了病態而生的,這裏有滿足他需要的一切,所以你以後會經常看見他。」
「可是既然哥譚會刺激到病態,那他為什麼又可以常來常往?」
「因為這裏同樣有給他發泄的東西。」傲慢轉頭看着布魯斯說:「你在大都會見識過了。」
這次輪到布魯斯轉開眼睛了,他說:「是啊,但我在監控器里見識到了更多。」
「其實這不算是失控。」傲慢用手指摸索了一下雨傘的把手並說:「這是在主動接受刺激並發洩慾望,一切都在可控範圍內。」
「那麼什麼會導致徹底失控?」
「受到了刺激,但是沒辦法發泄。」傲慢的嘆氣聲更重了,他說:「在我還年輕並接受治療的時候就出現過這種事。」
布魯斯轉頭盯着傲慢,傲慢又略作回憶後說道:「第一次發生的時候,所有人都毫無防備,當我出現異常症狀的時候,我最親近的人想要來關心我,然後我傷到了她。」
「教授……」
傲慢搖了搖頭說:「那已經是一段很遙遠的記憶了,而最令人感到荒唐的是,在我見到她的時候,我已經清醒了,只是沒有收住力。」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普通人到底有多脆弱,以及我和這個世界到底多麼格格不入。」
「是什麼刺激到了你?」布魯斯問。
傲慢出奇的沉默了。
布魯斯沒有收回探尋的目光。
這個世界上少有這位教授回答不了的問題,大多數都關於他自己,他的身上有一個又一個謎團,可每一個背後的真相都是殘酷的,這使蝙蝠俠的好奇心罕見的帶上了他不應該有的畏懼。
「有關一個男孩。」傲慢沉吟了一下之後說:「他究竟是誰,我已經記不清了,絕大多數有關他的事都是從醫護人員那裏聽說的。」
「他也稍有些異於常人的能力,沒有我這麼明顯,在經過了一系列的調查和治療之後,他就出院了。」
布魯斯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他想打斷,但是席勒已經接着往下說了。
「他離開的時候狀態很好,就像個普通的孩子,忽然有一天我聽說他殺了自己的父母,然後他被帶了回來。」
「某天晚上他衝進了我的房間,從七樓跳了下去,跳之前他大喊着『不要回去,不要變回他們!』。」
席勒又沉默了一小會之後接着說:「我看到他身上有傷,並不是制服或抓捕時留下的淤青,更像是一些虐待留下的舊傷。」
「他死了嗎?」
「當然,他不是超人,我也不是,那裏沒有你們這些強大的超出想像的超級英雄,從七樓跳下去,他當然死了。」
「後來我從護士的口中聽說,他父母似乎是用暴力逼他利用他的能力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有一天他終於忍不了了,就把他們全殺了,他自己也崩潰了。」
傲慢和布魯斯一起走出了電梯,他微微抬起頭看向黑暗的意識空間並說:「我並不能說是某一件事塑造了我,但這確實是一個轉折。」
「在此之前,醫院裏的所有人都告訴我,只要好好學習、努力康復,就可以離開這裏去外面美好的世界,他們跟我描繪了很多外面世界美麗的景象、發生的好事。」
「你相信了嗎?」布魯斯問道。
「那個時候我的意識很混亂,並不能辨明真假,但或許如果沒出這件事,病態也有可能相信這種說法,並最終向着正常的那條路走去。」
「但那之後,病態就已經徹底沒救了,這也是我的病情遲遲沒有好轉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那時候,我從根本上意識到,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世界,他們彼此的世界碰撞和交融,變成同一個世界,然後他們便能去相愛和相知。」
「而當我的世界撞上別人的世界,只會有兩種結果,我會吞噬他們,或是擊碎他們。」
「外面那個眾人聯結而成的世界就像是擺的整整齊齊的瓶子,而我就是那顆保齡球,當我按照既定的治癒軌道沖向他們時,除了把他們撞個稀巴爛之外,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這是病態的想法嗎?」
「是的,而保齡球撞上瓶子的結果我已經見識過一次了,沒必要再發生第二次。」
「所以病態製造了常態,而常態的願望是當個普通人。」布魯斯也嘆了口氣說:「他知道自己沒辦法把自己捏成瓶子的形狀,只好努力縮小一點體積混在瓶子堆里,以期望自己不被發現。」
「但也不算太成功。」席勒無奈的搖了搖頭說:「至少在我原本的世界是這樣的,我努力遮掩了自己八成的異常,但剩下的那兩成還是時時作祟,但我知道我快要控制不了的時候,我選擇前往一個更危險的環境。」
「在那裏我找到了一些發泄的出口,但那不是長久之計,病態依舊隱沒在我的本能當中,但他不可能永遠待在那兒。」
「而你又來了哥譚。」
「是的,我常因此事而想要信仰上帝。」席勒露出了一個微笑,並說:「在這裏,有關我的一切達成了微妙的平衡,並非我屬於哥譚,而是哥譚屬於我。」
「並非我屬於哥譚,而是哥譚屬於我……」
旁觀席上的布魯斯在回憶中本能地念出了這句話,然後他就感覺到了一股堪比熱射線般熾熱的目光朝着他照射了過來。
領主超人直直的盯着布魯斯。
「你剛剛說什麼?」
「不,沒什麼,我只是……」
「重複一遍你剛剛說的話。」領主超人眼中閃爍着微弱的紅光,這讓他的目光帶上了物理上的熱量。
布魯斯顯得有些無奈,他只好說:「『並非我屬於哥譚,而是哥譚屬於我』。」
「你應該早點這麼想的。」領主超人好像是在對布魯斯說話,但又好像不是。
「但這不是我說的話,請別把它安在我頭上,以防止某天我被追責學術剽竊。」布魯斯飛快地搖了搖頭,像機關槍一般說:「這句話引用自席勒·羅德里格斯教授與我某天的私下閒談,或者也可能來自於某部我未曾讀過的他發表的刊物文章,但我只是引用和轉載,此句話中表達的一切觀點僅代表羅德里格斯博士,我不負任何著作權責任。」
領主超人微微一愣。
「你還在上大學嗎?」他問道。
「不,我碩士研究生都快畢業了,正在着手申請我的第一個博士研究生的攻讀資格。」
「你都讀到博士了?」領主超人像是想起什麼很久遠的事一般,接着又問道:「你的蝙蝠裝呢?你不是蝙蝠俠嗎?」
布魯斯並沒穿蝙蝠裝,他就像是尋常大學生一樣穿了一件衛衣配牛仔褲,衛衣的正面還印着一隻正在跳芭蕾舞的蘋果。
「我帶了,但我沒穿。」布魯斯打了個哈欠,像有點睏倦一樣說:「怎麼說呢,我的第一個增肌周期計劃完成的還不錯,所以蝙蝠裝不是那麼合身了,還是運動服方便一些。」
這句話當中實在有太多讓領主超人不理解的點了,這並非是他的超級大腦可以通過思考和計算得出結果的事。
首先,蝙蝠俠沒穿蝙蝠裝這事兒就夠驚人了。
不論是成為領主之前,還是之後的克拉克,都曾無數次在半夜兩點時瞪着眼睛思考一個問題——蝙蝠俠是不是真的蝙蝠成精?
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麼不管他什麼時候去找蝙蝠俠,他都穿着那一身該死的蝙蝠裝,甚至包括站在浴室里的時候?
其次,蝙蝠俠需要增肌這件事更是天方夜譚。
一個人能夠在晚上8:00~10:00的時候打退20波外星人,在10:00~12:00的時候阻止200多顆隕石砸向地球,在12:00~2:00的時候抓完全世界大概兩萬個罪犯,在2:00~6:00的時候還能分別和哥譚的所有罪犯玩一場遊戲,他還需要增肌?
有時候超人真不知道誰才是超人。
最後也是最荒唐的,蝙蝠裝居然會不合身?
以及領主超人最不能理解的——布魯斯·韋恩竟然會比起西裝更喜歡運動服?!
在領主超人確認面前的這個青年蝙蝠俠沒有說謊的一瞬間,他就想到這個蝙蝠俠是不是瘋了。
然後,他就眼睜睜的看着布魯斯轉身向康斯坦丁要了一根煙,熟練的打開包裝,抽出其中的一支拿在手裏。
要麼是他瘋了,要麼是自己瘋了。
領主超人想到,蝙蝠俠會抽煙荒唐,蝙蝠俠會抽來路不明的煙更荒唐,蝙蝠俠會抽康斯坦丁提供的來路不明的煙,荒唐中的荒唐!
超人的超級嗅覺讓他知道這玩意里絕對加了料,要不然當時小丑亞瑟不會有那種口乾舌燥的反應,那是有過藥物服用史的人在嗅到毒品氣息的時候的本能反應。
下一秒他就明白,絕對是蝙蝠俠瘋了。
因為布魯斯轉身去找小丑借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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