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人與海 第331章 鹿角女

    第331章 鹿角女

    「我的名字叫做格溫。」

    「哦，果然叫這個名字嗎。」

    「…」

    格溫皺着眉，唇瓣緊抿，「你的語氣給我一種錯覺，那就是你早就知道了的錯覺？」

    「啊，聽。」鹿角女忽然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格溫手頓了頓，緩緩拿出筆記本來。同時用上了源力傾聽，但是他什麼都沒聽見。

    「歡呼，喝彩，為了我這位天生擁有超凡脫俗智慧的奇才所降臨下的歡呼與喝彩。」

    鹿角女搓了搓那頭長髮，「擁有如此高上超人智慧的我，在你來之前就知道伱叫做格溫，豈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厲害。」

    格溫敷衍道。

    面對這種自戀狂，和她多聊半句都算是傻了。

    「你因龍炎的拜託而來。」

    「…」

    「他是不是還說了，不要相信我的謊言，用汝之源力固定心智？」

    「…」

    格溫坐到對方的對面，左腿輕輕搭在右腿上，再把筆記本放到膝蓋上。

    他抬頭。盯着鹿女，蹙眉道：

    「隨便想一想就知道。龍炎擔心你的腐化、我在外面一直就叫格溫、還有如果不是龍炎拜託誰會來這種地方…你只不過是把現有訊息處理了一下，本質來說不算智慧，只能算是『了解了信息』並作出了一定的規劃處理。」

    常見的小孩子都能做的智力水準。

    格溫想起來，許多文藝作品裏麵塑造一個高智商的角色，往往就是利用作者的全知視角的信息差去進行打壓別的角色。本質來說不是『該角色聰明』而是『該角色可以不講道理的得到更多訊息』。

    鹿女會是類似的角色麼？

    格溫想。

    擁有更多信息的源力理所當然是存在的，有的人足不出戶都能觀看別人在家裏洗澡呢。

    「所以接下來你還要怎麼表現你的智慧，通過我衣角的雨水判斷出我去過什麼地方？看我的頭髮判斷我去過哪裏？又或是聽我的嗓音便知道我的家鄉？」格溫活動了一下龍尾。

    「接下來我會告訴你。」鹿女把臉貼在欄杆上，聲音依舊平靜，「你愛吃米飯、最喜歡培根、還喜歡雞蛋玉米奄列，哦，還喜歡軟乎乎的四角雲邊短睡褲。」

    「你…」

    怎麼知道的？

    還沒等格溫問出口，鹿女就自顧自地笑道：

    「呵呵，你的採訪，我看過一篇。《狙心貓號的車長，神秘的魔女車廂擁有者專訪》，不記得了嗎？」

    「我當然記得。」格溫蹙眉瞪着對方。

    忽然，意識到。

    不對，自己喜歡穿什麼睡褲的事情，自己也不會到處亂說啊？

    「說說案件吧，說說龍炎拉不下臉來問我的事情吧。」

    鹿女往後退了一步，轉過身來背對着格溫。她整理着書卷。

    格溫不急着問她。

    他對這個女人產生了好奇：「你是犯了什麼事被關在這裏的？」

    「太過於聰明。」

    「哈啊？」

    「導致的一小撮副產品，比如說，我作為龍異教的成員但卻宰掉了老鄉人號擁有的最後一條龍，一條小龍，不比哈巴狗大多少。」

    「嚯…」格溫不自覺用左手抓抓臉，「你膽子真夠大的，在老鄉人號，以龍異教成員的身份殺龍？你跟殺了龍炎父親母親有什麼區別？」

    「…」

    鹿女轉過頭，滿臉嚴肅。

    正當格溫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話的時候，對方忽然展顏一笑，食指點了點朱唇：「還是有區別的。」

    「從你的表情我我看見了對於龍異教無知詆毀與毫無智慧的盲從偏見，你若是不願意現在就讓我們的關係止步於公事公辦，不願意聽從龍炎那勉強算得上是有智慧的箴言『別和她廢話』的話，我可以給你講一講故事。」

    「…」格溫確實對她很好奇。

    龍異教這個名詞在格溫的心中有着一種不祥的氣息。

    「…我查了下資料，龍異教是一個極端非法宗教。」

    「呵。」

    「…你不同意？」

    鹿女拿起一本書掃了一眼，「你和一個人搶女人，你贏了他輸了，那麼你會形容那段歷史為『一個正直可靠且帥氣的紳士，我能贏不過是我運氣好而已』嗎？『他比較小心眼』『他這人挺壞的』，這才是正常吧。勝利者書寫的一切歷史，我們需要用辯證的角度去看。」

    「你的意思是我們該信野史？」

    「當然不！天啊，你要多麼蠢啊？」鹿女單手扯着頭髮，「別信野史，別信一些傻逼說的『真正的歷史猶未可知』或『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一類的話，我只是說，歷史，我們需要用辯證的角度來看待，我們需要從中尋找出足夠扭曲現有事實的一種東西，並將其包裝為自己要用的一部分。」

    「但你說的…」

    「我說你就信？」

    「…」

    格溫覺得還是按照正常的流程詢問對方事情好了，就把筆記交了出去，「龍炎想要知道這些從北方而來的怪物與惡魔群到底是為何而來。」

    「哦，最新的情報，真好，我這裏拿到的一般都是二手或三手了。偶爾還得接受所謂的『童謠與市井傳聞』，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簡直像是判刑了一樣。」

    鹿女搓了搓手。

    格溫將兩本筆記一起扔給了她。

    沒想到，她僅僅是隨便翻閱了一下龍炎那本筆記就合上了，然後認認真真的翻看着格溫的筆記。

    「…」

    「嗯。」

    「…」

    「啊。」

    「…怎麼樣？」格溫問。

    「字寫的很漂亮，你的手很穩呢。」鹿女合上筆記，將其扔回給格溫。

    格溫手忙腳亂接住後：

    「我是問你，龍炎的問題你怎麼看？」

    「沒什麼好看的，讓龍炎做好準備吧，接下來會是很慘烈的一場圍攻戰，如果龍炎夠聰明的話，現在應該開始以酢茶節附屬慶典的名義，將大量外來遊俠與武裝力量留在老鄉人號多幾天，以應對這場危機。」

    「…」

    【你只翻了一下吧？】

    【這情報和建議保真？】

    【你該不會與龍炎有很大的私怨，故意整蠱對方的吧？】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又在對我進行無知的詆毀了吧？」鹿女嘆了口氣，「看來我必須要向你這樣的凡人做出一些解釋了。」

    她單手插兜，不耐煩的踢了兩下，牽動着鐐銬叮鈴哐啷的的響。

    「怪物遷移，為了避難、為了更大的覓食空間、為了順應怪物潮、被黑暗源力操控。你覺得這四種，你們見到的惡魔與怪物，是哪一種？」

    「唔…太絕對了吧？」

    「數學只有一加一等於二的絕對，在我這裏也一樣，怪物會這麼大規模的遷移只有這四種可能性。」

    「…」格溫糯着聲音，嘀咕道，「這不是只有第四種麼？」

    「避難，沒有誰可以讓惡魔避難的；覓食？惡魔的食量其實不大，並且餓急了它們更多是吃同類；順應怪物潮？長夜才剛剛渡過；因此只可能是被黑暗源力操控了，不可能是別的了。而順着這條路推理下去，做好應戰準備不是必須的嗎。」

    「唔…」

    有點道理。

    格溫揉了揉太陽穴，「那除了積極備戰之外，你還有沒有別的遠見？」

    「這不在我的工作範圍之內。」

    「哦？」

    鹿女歪了下頭，發出咔吧的骨頭聲音：「拿多少錢做多少事，做多了老闆會喜歡你嗎？會愛你嗎？我做多了一些事情，龍炎會放我自由嗎？對得起工錢是我的底線，對得起人民是我的道德，至於多的？我都有底線與道德了，還要我給出什麼？」

    現在格溫開始相信，這個女人擁有着無上的智慧了。

    「那你總該再對得起老鄉人的人民吧？來點點子嘛？」

    「差不多得了。」鹿女打了個哈欠，「人類就是經常性的太看得起自己的智慧，從而導致了一系列的悲劇。我可以給你們提供一全套的方案，方針，我可以保證按照我這套來，你們最終什麼都不會失去……但是，人類不可能能做到我要你們做到的事情。你懂了吧？我可以自信滿滿，我可以給出智慧，但問題是，實施者還是你們，理解者還是你們。」

    「…」

    「不過。」

    果然有轉機。

    格溫盯着她，她露出有點陰暗的笑容，「如果你能夠滿足我的一些問題的話，我倒是願意為你出謀劃策。為你！不是龍炎。」

    「…請問？」

    格溫還是願意與她做這個交易。

    如果有怪物圍攻，如果這是一起巨大的陰謀，那麼有了眼前這個女人的智慧的話，那麼對整個老鄉人號都有足夠的好處。

    兩人做了交易。

    …

    出乎格溫意外，說是情報上的交易，但其實並沒有問太多他的個人問題。

    也就是，有點像是和偶像美少女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結果最後連偶像美少女的三圍都沒有拿到的那樣。

    鹿女名叫做伊溫妮。

    她詢問的問題，大多數都是啟發性的，比如說，詢問一下格溫與老鄉人號上面的有名的車長交手的成功率一類的。比如說雷霆的幼女安德里亞車長。又比如說龍炎。但出乎意料的，伊溫妮反過來提供了不少情報給格溫，比如說雷霆幼女其實有着用頭髮替代刀扇的能力，因此也被叫做雷霆陀螺，指的就是她轉起來之後，攻擊速度與次數都遠超人想像。

    又比如說龍炎曾經擁有過名號叫做『紅海之主』。

    一開始格溫還以為這是因為龍炎與自己一樣背叛了火屬性。

    但伊溫妮的解釋是：

    「他的火焰無窮無盡，猶如一片紅色的海洋，因此被叫做紅海之主。當然，根據小道消息，龍炎只這麼玩過兩次，並且兩次都虛了，所以說是紅海之主，其實叫做紅湖小子或紅湖小癟三反而適合一些。」

    哦，伊溫妮還會對龍炎陰陽怪氣。

    不過除了這些之外，還是個…還算是個不錯的人？

    格溫想。

    …

    龍炎城堡，辦公室。

    格溫剛被引領進去，就聽見了兩名列車事務員正在與龍炎討論宵禁的問題。

    「兩位是我最為倚重的夜晚怪物研究專家，我需要你們給出合理的數據讓我知道，宵禁是否還需要持續？是否應當在酢茶節之後就關閉？」

    看上去很聰明的榮恩：「從宏觀角度來說，不應當關閉。因為老鄉人最近的數據表示，一個治安良好的列車開放宵禁可以極大程度增加顧客…」

    看上去很傻的榮恩：「開！宵禁可是祖宗之法…」

    格溫確定這兩個榮恩都是最近玩瘋掉了，都不想宵禁被重新打開的那種烏托邦人。

    前者從數據說話，後者則直接胡攪蠻纏。

    兩人實在是搭檔默契。

    龍炎聽完他們的結論後，就讓他們出去，自己思考。

    格溫走了過去。

    「我回來了。」

    「哦，那個鹿女怎麼說？」

    格溫瞪了他一眼。

    【我跑個腿你連『辛苦了』都不說！？】

    不過這時候不是髮小孩子脾氣的時候了，格溫也只是鼓着臉，走過去：「她說你要認清現實，雖然認清楚現實很痛苦，但是也必須做好準備。」

    格溫猶豫了一下。

    「還說了什麼？」龍炎的聲音平靜。

    「…」

    「不客氣的話？」龍炎問。

    差不多…不不不，應該說更過分。

    格溫想了想：

    「她說，你死期將至，做的太多，說的太少；太過於追求自我犧牲的自私，太少於崇尚健康的慷慨。龍炎，若是你不改變你的人生目標，若是你不放棄什麼，你最終會一無所獲，墜落山崖。」

    「…」

    【生氣了？】

    格溫小心翼翼的盯着龍炎看。

    「果然也作出了我會死的預言麼，伊溫妮。」

    「也？」格溫面上閃過擔憂的神情，然後下一秒變成嫌棄，「龍炎你也未免太不受人歡迎了吧？人人都想要你死呢！」

    「…」

    龍炎雙手放在桌上，似乎在思考問題。

    不過這幅樣子在格溫看來也像是消沉的感覺，於是連忙又安慰了一聲：「當然，我可沒有這種愚蠢的想法。龍炎帶我們列車帶的挺好的，你看，酢茶節稍微解開宵禁，商業潛力就比得上巨都級末尾的級別了…」

    「…」

    龍炎發出淺淺的笑聲。

    「好了，我知道了。對了，你身體最近怎麼樣？奪心魔的負面能量有沒有侵蝕到你身上？」

    「沒有！」格溫這點極其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