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主教問道:
「是誰?」
陳雲慢慢地將槍收入懷中:
「我去讓他離開。」
付主教眯起眼睛:
「你要知道,不管是誰被扯進這件事都不會有好下場,也沒有誰能夠幫到你,那些審判庭的冷血怪物還沒有離開這裏,不要做傻事。
「如果是他的話,就讓他趕緊離開,這對你們都好。
「你的弟弟已經身陷泥沼了,他不會想要惹怒教會的。
「而且他也沒法對抗我們。」
即使陳雲的神情很自然,但是付主教還是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卡噠。
陳雲打開了門。
她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明亮的雙眸微微地顫抖了幾下,臉上近乎本能地六出了欣喜,但很快神情就變得複雜起來,有些沒法用言語形容的事情寫在了她的眉宇間。
馬恩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陳雲的神情也慢慢地平靜下來,接着凝視着馬恩說道:
「你沒事就好。」
馬恩微微頷首:
「我有很多事情想和你說。」
陳雲在聽到這句話後似乎確定了什麼。
但她沒有急着確定心中的想法:
「現在的你是不是還在被」
陳雲主動壓低了聲音。
馬恩搖了搖腦袋:
「不」
就在陳雲的神情略微放鬆的瞬間,她的身後傳來了男性的質問聲音:
「門外的是他嗎?」
付主教出現在了她的身後,雙眼緊緊地盯着站在門外的馬恩。
接着他不緊不慢地舉起了手槍,對準了馬恩的腦袋:
「如果你還為自己的姐姐着想的話就離開這裏,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你應該很清楚自己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麻煩,走吧
「如果你愛她的話。」
主教似乎是在說馬恩的到來就是對自己姐姐考慮的不負責任。
但是陳雲只是轉過身擋在馬恩的身前:
「放下槍。」
馬恩微微側過身眼神平靜地看着槍口:
「哦,你是說通緝的事情?
「那是個誤會。」
付主教直接說道:
「你在南聯邦殺了很多的人,那些有父母,伴侶和孩子的好人。
「但現在他們全都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他說出這些的目的不是為了聽到馬恩的回答,而是想讓陳雲意識到真相,並且利用馬恩對她的感情將他逼退這裏。
馬恩聳了聳肩,沒有試圖掩蓋什麼:
「我也有親人,當他們選擇為聯邦賣命的時候就要意識到這點。
「如果你真的仔細端詳那些被我殺死的人,就會注意到他們身上濺滿了無辜者的鮮血,即使真的有雙手乾淨的,在他們站在我對面的時候也即將犯下罪孽了。」
陳雲流露出了「如我所料」的神情:
「付主教,這就是我眼中看到的。」
付主教已經不打算和陳雲講清楚道理了,現在的他只想要將馬恩這個問題趕走:
《踏星》
「我手中的這把槍是你姐姐買的,這就是你忽然被通緝以後對她造成的影響,你正在慢慢地讓自己的姐姐誤入歧途,我相信這也不是你想要看到的。」
陳雲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為什麼現在你開始講道理了。
「你剛剛不是要將我強行帶走嗎?」
馬恩面色平靜地對着表情凝重的付主教說道:
「因為他聽說過我的惡名。
「是吧?」
付主教神色沉重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個窮凶極惡的通緝犯,而且我相信你肯定不會想要同時惹怒聯邦和教會,這不僅僅對你來說是件壞事,也可能會給你的同僚們帶去些『小小』的困擾。」
如果不是陳雲在這裏,他這段話會說得更狠。
馬恩微微地抬了抬頭,而隨着他的動作付主教握着的手槍也飛了出去:
「我大致理解了,你是擔心我給自己的姐姐帶去麻煩,而這是因為我現在是位通緝犯,對吧?」
付主教看了眼飄在空中的槍,還是對着馬恩點了點頭:
「沒錯,而且我知道現在的聯邦有多想要抓住你,但不用擔心。
「只要你現在直接離開,我就不會跟任何人提這件事,我們沒有必要成為敵人。
「但如果你執意如此的話,你也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似乎是為了回應馬恩搶走了手槍,主教身上的袍子也亮起了微微的澹金色光芒。
雖然他的確不是馬恩的對手,但是付主教說的話也是認真的,因為如果陳雲的身份足以驚動那些能夠和馬恩匹敵的強大天堂使者。
「附近還有其他人」陳雲壓低聲音說道。
馬恩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接着看向了付主教:
「既然問題是這樣的話,我想你和我間已經沒有任何的矛盾了。」
付主教露出不解的神情,故意拖慢了語速說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他說話的時候,有幾道身影同時走出了樓梯間,並且在他們不遠處的位置站住了。
馬恩面帶微笑地看着付主教,就好像根本沒有看見其他人:
「我說過通緝犯的事情只是個誤會,就在不久前我親自和影子閣下『澄清』了這個誤會。
「現在的我已經是聯邦合法公民了。」
付主教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
「什麼?」
馬恩微微抬手示意道:
「這是最近的事情,而且也算是機密了,你們不清楚也正常。
「但你現在隨時都可以去問問在調查部工作的朋友什麼的,他們會告訴你現在我們已經和聯邦簽訂了停戰約定,並且自此以後我們都將不再相互攻擊。
「現在的我可以和自己的姐姐單獨聊聊嗎?」
付主教還在掙扎:
「我怎麼確定你說的是真的?」
馬恩轉頭掃過了其他出現的幾位教會人員:
「你很清楚我說的是真的,但顯然你還不甘心,那這樣吧
「你們可以轉過身就這麼離開給我和姐姐留出空間,或者繼續找些沒法說服任何人的理由待在這裏,然後我就會將你們全部制服,將你們打包丟回教會,再和我的姐姐單獨聊幾句。」
付主教看着他說道:
「你不會想要招惹教會的。
「我們有神的庇護。」
是的,他們全部一起都不是馬恩的對手。
但他們真的有神的庇護。
馬恩和他對視着說道:
「是嗎?」
「而我們和聯邦已經停戰了,這也就意味着我的同僚們全都閒了下來。
「當然,現在他們全都回到了自己的親友身邊,但如果他們得知了我在這裏受到了教會不公的對待的話,肯定不會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受到迫害。
「你應該也清楚他們都是群什麼樣的人,那麼
「付主教,你想要給教會招來救世聯盟的敵意嗎?」
付主教聽到這話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面前的不僅僅是位能輕易殺死自己Ⅳ階能力者,他還是位救世聯盟的核心成員,這點可以從他在南聯邦通緝名單的排名上看出來一二。
「不,如果你真的已經不是通緝犯了。」付主教微微低下了頭,「那我就沒有任何的理由再待在這裏了,但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跟她說下,我們不能因為感情就違背道德。」
馬恩看着他說道:
「那你還在這裏站着幹什麼?」
即使心中十分地不甘,但付主教依然不敢在接着待在這裏,只能有些狼狽地轉身朝着電梯走去,就連那幾個平常都趾高氣昂的審判官也不敢對此說些什麼,同樣灰熘熘地跟在他的身後。
等到他們全都離開以後,陳雲才有些欣慰地看着馬恩說道:
「這不會有什麼麻煩嗎?」
馬恩點了點頭:
「沒事,對現在的我來說這只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
他真正能做的可遠比剛剛在話語裏宣稱得要多得多,即使是教會也不可能隨意地對他怎麼樣,而且他也不會傷害到陳雲,也就不可能引來稱得上麻煩的敵人。
陳雲對着他點了點頭:
「回來就好,先進去吧。」
在馬恩意識到前,他就已經按照陳雲的話語跟着她走了進去。
陳雲將門帶上,接着看了馬恩幾秒,
再確定他不打算立刻開口以後,陳雲終於說出了困擾她好幾個月的問題:
「你遇到了些問題,對吧?」
馬恩點了點頭:
「沒錯,不過現在都已經處理好了。」
陳雲神色溫柔地搖了搖頭: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說的是你認不出我的事情。」
馬恩頓了頓問道:
「看起來很明顯嗎?」
陳雲笑着說道:
「當然了,你是我的弟弟。
「我能在你身上感受到熟悉的味道,但還有許多讓我感到陌生的東西,這可不是什麼短時間內能有的變化,而且你甚至丟掉了些幾乎不會捨棄的東西。
「而且你的遣詞造句,看着我時臉上的表情都是那麼地突兀,如果我想得沒錯的話
「你應該是失憶了。」
陳雲能夠察覺到自己的異樣在情理之中,但是她能準確的說出失憶卻有些出乎馬恩的預科。
就好像她已經排除了去全部的其他可能。
馬恩點了點頭:
「沒錯,我現在只記得出院前不久到現在的事情。」
陳雲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有什麼辦法嗎?」
馬恩回答道:
「我曾經通過看着熟悉的場景響起起過記憶的片段,但在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想起來什麼了,而且在那以後我還試過些超自然的手段。
「我回來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
「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要問問自己的過去是怎麼樣的。」
陳雲連忙說道:
「別說的這麼客氣,我有點不習慣了。
「你想要做什麼告訴我聲就行了,但是在這前我想先問你幾件事。」
說到這裏的陳雲的神情嚴肅了幾分,連帶着馬恩都條件反射地正襟危坐了。
「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吧。」她看着馬恩的眼睛問道,「你沒有做什麼壞事。」
馬恩回答道:
「是真的,而且事實恰恰相反,我在這段做了很多正確的事情。」
陳雲神情平靜了下來:
「那就好,還有你打算這次回來多久。」
聽到這話的馬恩感到了幾分緊張,有些擔心自己的回答會讓陳雲失望:
「應該不會特別地短,但是不久以後我可能還有離開這裏去尋找其他的東西。
「對了,其實現在的我有了不少的錢,可以給你的卡里打點。」
陳雲立刻用用勸戒地口吻說道:
「我不缺錢,倒是你該存點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用到。
「這個世道有錢就有用」
馬恩近乎條件反射地打斷道:
「對我來說這點錢已經不重要了。」
而陳雲卻露出了微笑:
「你感覺熟悉嗎?」
馬恩立刻反應過來了:
「你以前會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陳雲點了點頭:
「小的時候會這麼說,不過後來你就不用我管了。
「但我說的也是認真的,現在對我來說錢的確不重要,如果你平常要用金錢去做些什麼的話,就不用給我打錢,要是這真的對你沒什麼所謂,我倒是可以替你保管着。
「當然,我有需要也會用,但說實話現在的我對於金錢沒有任何的需求。」
其實陳雲從來不會拒絕馬恩的好意,即使只是出於對弟弟的愛,她也會選擇接受馬恩的幫助和給予,她很清楚很多時候這才是能讓他最開心的做法。
而且她也會對馬恩做相同的事情。
她這麼說只是因為自己的確不需要錢。
馬恩說道:
「我說得也是真的。」
隨着這幾句對話的成立,他似乎朦朦朧朧地找到了什麼感覺。
在近距離見到陳雲以前他還沒有那麼深刻地感受到,但現在的馬恩很確定自己特別地在意這位站在自己對面的女性,即使沒法回想起對她的任何記憶,但刻在骨子裏的東西卻沒法被抹去。
沒法被抹去。
「我似乎有了些感覺。」馬恩說道,「現在的我也不知不覺地鬆弛了精神」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了。
馬恩的目光躍過了陳雲的肩膀,看向了她身後的窗戶。
有道句僂的年邁身影正站在五樓的窗戶外面「注視」着馬恩。
但是這道身影明明沒有眼睛。
什麼都沒有。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迎來寂靜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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