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又過了幾天,朱瞻基這幾天裏一直在等消息。
第一個是關於沈文度的消息,畢竟新鹽雖然生產出來了,但是也是需要賣掉的,這就需要看沈文度這邊能召集多少富商了。
而另一邊他則在等自家三叔的消息。
按照時間算,就算是一路上慢慢悠悠的磨磨唧唧,這位三叔也絕對已經快到應天了才是。
然而朱瞻基從錦衣衛哪裏得來的消息卻是,自家這位三叔這會兒居然才剛剛走出山西地界。
要是沒有夏原吉提醒,朱瞻基或許可能會以為這位三叔不想回來後就被關了小黑屋,所以才在路上墨跡。
但是有了夏原吉提醒,朱瞻基自然不會再這麼去想。
所以現在的真像也就只有一個了,自家這位三叔絕對是已經早早地就回了應天城了。
說不定這會兒就正蹲在哪個角落裏,悄悄地看着。
只不過這位三叔對錦衣衛十分了解,所以哪怕朱瞻基已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張懋,但是現在張懋也還是沒有消息。
結束一天的上班打卡,朱瞻基回到太子府時,遇見了一個穿着飛魚服的錦衣衛代替張懋前來傳訊。
朱瞻基估摸着應該不是自家三叔有了消息,就是沈文度回來了。
算算日子,朱瞻基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一些。
想到這,他眼睛亮了下,心裏的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隨即不慌不忙的回到太子府,換了一身常服。
詔獄這邊,張懋和沈文度已經早早的在這裏等待了。
相比之前在詔獄的時候,沈文度整個人看上去要精神了不少。
礙於老朱頭的規定,沈文度穿着倒不是很華麗,一身棉布的衣服,看不見半點絲綢等物。
「末將參見太孫!」
「草民沈文度參見太孫!」
………
朱瞻基對兩人點點頭,坐到上首的位置,坐好,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文度道:「聽說你最近表現得很好,應天已經有不少各地趕來的富商,特別是江南等地,富商巨賈不在少數!」
沈文度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不可能逃得過眼前這位皇太孫的視線,聞言老實的交代道:
「草民不敢居功,此事全賴太孫殿下賜予草民的錦衣衛百戶令牌,那些富商巨賈才會對草民的話重視起來,不然即使草民本事再大,也是不可能憑藉三言兩語就將他們說服的!」
朱瞻基聽到他的話,笑了下,道:「是你做的便是你做的,我這裏向來賞罰分明,既然你已經將我吩咐事情辦好了,我自然也不會吝嗇獎賞。」
說着,朱瞻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將腦袋都埋了下去的沈文度,微微沉凝了一下,才道:
「這樣吧,以後你便在錦衣衛掛個名,算是一名錦衣衛的編外成員,地位等同於百戶,直接聽命於我,見到我以後也不用在自稱什麼草民了!」
朱瞻基話落,跪在地上的沈文度有些激動的抬起頭看了一眼朱瞻基,不確定的道:「殿下的意思是草……不,屬下,屬下今後也是官身了?」
由不得沈文度不激動,大明開國以來,便講究重農抑商的政策。
甚至連商人穿衣方面都有明文規定,家中一但有人經商,全家都不可用綢、紗,只可用絹和棉布。
更不用說什麼出士當官了,甚至連人都不會受到法律保護。
也就是朱棣上位後,隨着社會環境的一些變化,一些抑商的政策才有所鬆動。
不過即使如此,也只是微微有所鬆動,各地商人為了自保,更是形成了如同徽商、晉商、龍游商幫、洞庭商幫之類的商幫。
朱瞻基點了下頭,算是認可沈文度的話,沈文度辦事能力不錯。
有能力的人走到哪裏自然都是吃香的,在朱瞻基這裏自然也不會例外。
所以為了讓沈文度以後安心給自己辦事,朱瞻基也不會吝嗇一些隨手的賞賜。
一個錦衣衛的編外身份,這種東西就是他隨口的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安排完了打賞,朱瞻基就說起了正事道:「這次的事情,具體的和我說說吧,我看看現在有多少家富商?」
「屬下遵命!」
沈萬三得了獎勵,人也變得積極起來,聽到朱瞻基問就立即道:
「屬下這次按照太孫的吩咐,一路由應天,經江西,入廣東,再至福建,最後繞道回到浙江,又由浙江至山東回到應天,一路經過五省,七十八地,會見各地富商一千二百餘人,其中身家百萬銀兩以上者,五百四十人。」
「按照太孫殿下要求,屬下一一與他們講明緣由,其中達到要求者有二百三十一人決定前來應天,剩下還有不達要求者,有三百九十六人。」
說完,沈文度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閉目沉思的朱瞻基,補充道:
「另外,太孫殿下,屬下覺得那些身家不達要求的富商,其實也不應放棄,所以斗膽便將他們一起叫來了應天!」
沈文度話落,一旁的張懋「唰」的一下就盯了過去。
沈文度也感覺到了張懋的目光,頓時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渾身一個哆嗦,立即把腦袋又埋在了地上。
朱瞻基看了兩人一眼,對於沈文度把那些不達要求的富商叫來了應天,倒是淡定得很。
畢竟這些消息他是一早就知道的。
瞥了一眼沈文度,就道:「說說你的理由!」
張懋見朱瞻基沒有去追究沈文度自作主張,也就沒有繼續發作。
而是就在一旁,眼神犀利的看着沈文度的腦袋。
似乎是在等着沈文度的下文,若是沈文度的下文不能讓朱瞻基滿意,那麼他就會好好的讓這貨再次體驗一下詔獄的生活。
「回太孫殿下,按照太孫殿下吩咐屬下的事情,太孫殿下是想把新鹽按照不同的地區賣給不同的商戶,那麼其實是賣給一個人,還是幾個人的區別都並不大!」
「這些人單個的身家錢財,或許達不到殿下您的要求,但是他們卻可以聚集在一起,一起出錢然後共同拿下一地的新鹽,如此一來,他們能夠聚集的錢財,即使是一些富商巨賈也是遠遠不及的。」
「並且如此一來,必然會讓更多的人參加競爭,屆時新鹽必然能夠大賺!」
沈文度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然後就有些誠惶誠恐起來。
其實他也是在冒險,冒險賭眼前這位皇太孫的氣量。
他畢竟身份只是一個商人,他很明白,如果想要生活過得去,以他的身家完全是可以做的到的。
但是想要活的像個人樣,以後出門也能穿金戴銀,絲綢纏身,他就必須牢牢的抓住眼前的機會。
搭上眼前這位皇太孫的線,成為這位皇太孫的心腹手下才行。
而想要做到這些,只是規規矩矩的辦事,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沈文度在賭,賭這位皇太孫會認可他這些想法。
「不錯,你說的倒是有些道理,那些小富商,雖然個人財產達不到我的要求,不過他們聚集起來也確實是一個不可忽視的財力!」
沈文度說完後,朱瞻基很是認可的點了點頭,認同了沈文度的話,然後繼續道:
「你還有什麼想法,也都一起講講吧,新鹽的事情,你知道的也不少,說說你的看法,如果說得好,我不介意給你更多的機會!」
「多謝太孫殿下!」
沈文度聽到朱瞻基這話,臉上立即一喜,忙不迭的連忙磕了兩個頭。
「起來吧,張懋,去,給他端個凳子來。」
朱瞻基笑笑,這才示意沈文度起身。
地上跪了大半天的沈文度,聽到朱瞻基的話,臉上的喜色更是難以掩飾了。
很明顯,也只有現在,朱瞻基這才算是認可了他。
等到張懋這邊給沈文度端來了一個小凳子,沈文度坐下後,這才深呼吸了一口氣,一臉恭敬道:
「太孫殿下,關於新鹽一事,屬下確實有幾個想法!」
「講!」
朱瞻基言簡意賅。
「第一個,按照太孫殿下的意思,太孫殿下打算把新鹽按照不同的地區,分別拍賣給不同的富商,讓他們代為販賣新鹽,」
「依屬下愚見,太孫殿下拍賣時,應當讓他們直接將各自報價寫在一張紙條上,不可讓他們有機會私下互相協商串聯,以免他們會達成共識,各自商量穩妥後,以低價獲得新鹽販賣資格!」
沈文度說完後,有些期待的看向朱瞻基。
說實話,他想到這個計策時,還是頗動了一些腦子的。
自然的也對這個計策極為自信的!
不過朱瞻基聞言只是很平淡的點了點頭。
沈文度說了半天,其實這第一條就是所謂的首價密封拍賣。
朱瞻基作為穿越者,自然對這種被常常拿來用作競標的拍賣方式不陌生。
只是沈文度能想到這個辦法,倒是讓他覺得這沈文度也不愧是能在紀綱手下活下來的商人。
本事是真的有的。
畢竟沈文度不是他,他可以擁有後世的見識,沈文度卻沒有。
這就是沈文度自己的本事。
點了點頭,朱瞻基就道:「辦法不錯,到時候拍賣時,就按你說的辦,繼續說!」
看到朱瞻基反應平淡,沈文度心裏暗暗吸了口氣,臉上更加恭敬道:
「第二個就是,屬下聽太孫之前的意思,新鹽的鹽價會很低?」
「暫時定價為五十文,賣給鹽商為四十文,所有鹽商,會留下十文錢的利潤!」
朱瞻基道。
沈文度聞言,立即拱手道:「屬下斗膽,懇請太孫殿下將新鹽定價提上一提。」
說着,沈文度不等朱瞻基拒絕就繼續道:「據屬下所知,新鹽的品質即便是現下最好的食鹽比之也是有所不如的,既然如此,太孫殿下為何不將新鹽的鹽價提上一些,然後將這些提了價格的新鹽換上一個名字,再賣給那些達官貴人!」
「以屬下愚見,屬下覺得達官貴人們,吃一些比普通百姓貴上幾倍的食鹽,應當不會拒絕的!」
「如此一來,新鹽便可以分做兩類販賣,一類是面向達官貴人們的,一類是面向普通百姓的,普通百姓,殿下依舊可以賣五十文,甚至更低的價格,而達官貴人們,則可以賣一千文,兩千文,甚至是三千文一斤。」
「不僅如此,那些富商拍賣販賣新鹽資格時,也可以分為兩類資格,普通的新鹽,每斤他們可以得利十文,更高價格的新鹽他們則可以得到更高的利潤。」
「只不過,如此一來的話,殿下就需要降低一些普通新鹽的品質,最好是讓普通新鹽賣相更差一些,而賣給達官貴人們的新鹽,數量上也要有所限制,不能太多!」
奸商!
朱瞻基聽完沈文度的話,心裏忍不住狠狠罵了一句。
什麼叫無商不奸?
這就是無商不奸。
他原本覺得自己把後世那一套代理費,保證金,違約金什麼的拿出來就已經夠奸詐的了。
然而和這些真正的商人比起來,他這個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什麼叫賣給達官貴人的,什麼叫賣給平民百姓的?
這特碼不就是打土豪嘛!
想想後世那些奢侈品的利潤?
再想想後世那些品牌商的加盟費,
同樣的東西,只不過掛個不一樣的名字,然後就賣成不一樣的價格?
「不錯,這辦法我喜歡!」
朱瞻基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奸不奸商什麼的,他才不在乎。
把新鹽分成兩種,一種鹽賺兩份錢。
不僅可以賺到更高的利潤,而且就像沈文度說的,
如果再把新鹽的平民鹽和達官貴人鹽的鹽商資格分開來一賣。
自己這又是雙份的代理費,保證金,加違約金啊!
一份食鹽,雙倍快樂!
這不僅能讓他賺到更多的錢,而且又不影響他的計劃,
何樂而不為?
最多只是把賣給平民的新鹽,賣相搞差一些而已!
不過這有什麼影響嗎?
新鹽還是新鹽,不僅更加便宜,而且本質又不比賣給達官貴人的差!
對於平民百姓來說,吃上鹽那就是極好的了,誰還在乎鹽好不好看?
真要在乎,朱瞻基覺得這種人也不值得自己去憐憫。
畢竟在一個吃飽飯都是奢望的年代,能吃上低價鹽就不錯了,你還在乎鹽的賣相?
而對於昧着良心去賺那些達官貴人的錢,這種事對於朱瞻基來說,簡直就是毫無壓力!
劫富濟貧什麼的,說的就是他本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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