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回到小鎮上時,那裏正在舉辦審判大會。
主持大會的是原鎮中校長牛萬山。
在他周邊,簇擁着二三十個巨人,都渾身帶傷,義憤填庸。
周圍有數百巨人圍觀,一個個時不時地大喊大叫,如狂風暴雨雷鳴交響。
接受審判的是一群被繩索鐵鏈綁起來的巨人。
他們都屬於天選派。
這些天選派巨人逐個被拉到人群中央,跪在地上。
有人目光呆滯,有人痛哭求饒。
說辭無非是被李林逼得,或者鬼迷心竅一時沒想開。
不斷有巨人走出,數落他們罪狀,聲色俱厲,拳打腳踢。
在蘇洛和田恬走近時,聲音才稍稍停歇。
看到大白身邊有好幾個普通人正在給它餵食梳毛,蘇洛暗暗皺眉。
這個傢伙還真是樂於享受呢。
王文才從巨人群中走出,朝着蘇洛點頭哈腰道:「大人,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您要休息嗎?」
蘇洛抬頭看了眼。
這個中年巨人換了一件衣服,似乎從某個死去的天選派巨人身上扒下來的灰色馬甲,左右兩個口袋中各有個普通人。
一男一女,年齡不大。
發現蘇洛看來,兩人忙擠出笑,躬身道:「大人。」
二人的態度舉止很卑微。
蘇洛點頭。
王文才忙轉身帶路。
田恬跟在蘇洛身後,衝着遠處的大白招手。
大白在地上滾了兩圈,慢悠悠地朝着田恬的方向走來。
竹棍猴和紅狐一左一右跟在大白兩側,昂首挺胸。
給大白刮毛的普通人分出一半收拾着東西,剩下一半人跟在三獸後方。
在一棟三層小樓前,王文才停下。
他的身體幾乎伏到地上,朝着蘇洛做出請的動作。
他口袋中的兩個人手忙腳亂爬出來,跑到前方給蘇洛帶路。
房間內精心清理過。
地面乾淨沒有異味,沙發上鋪着乾淨的墊子。
「大人,我們這裏條件簡陋……」引路的女人低着頭,露出胸口深深的溝壑。
蘇洛一言不發地坐到沙發上閉目養神。
他仍在想着炎魔的事。
田恬偷偷看了眼,轉頭板起臉衝着二人道:「你們出去。」
女人慾言又止,見田恬神情變冷,驟時渾身僵硬,剎那後恢復正常,連忙低頭退出。
「叔叔,我給你倒點喝的。」田恬走向角落。
那裏堆着幾個保溫箱,裏邊放着桶裝鮮血。
她單手拎出一桶,伸手從桌上拿來一個乾淨玻璃杯,用鮮血涮了下,盛滿一杯後,雙手捧着遞到蘇洛面前。
蘇洛接過玻璃杯輕輕啜了口,衝着她點了下頭。
田恬滿面笑容,這才回過身去準備自己的食物。
吃飽喝足,向蘇洛請示後,她跑到二樓。
她本想去找王夢,可是想到別人一家團聚,自己孤零零湊過去礙眼,還不如抱着豆包睡覺。
太陽當空。
萬里無雲。
今日的天氣格外的好。
蘇洛在沙發上坐了會,也有點困意。
他打了個哈欠,走上三樓。
打開臥室,拉開窗簾,他躺在床上,不多久就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田恬端着一個托盤,安靜地立在門外。
看到蘇洛出現,她露齒一笑:「叔叔,晚餐。」
蘇洛拿起托盤中的鮮血一飲而盡,伸手揉了揉田恬的腦袋。
頭髮軟軟的,摸着很舒服。
田恬眯着眼睛,表情像極了被她抱在懷中的豆包。
「走吧。」蘇洛說。
田恬開心地跟在蘇洛身後,尾巴都翹了起來。
豆包趴在窗台上,抱着一條魚吃的不亦樂乎。
紅狐在窗台下默默啃着魚尾巴。
蘇洛雙腳踩在樓梯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田恬跟在他身後,邊走邊匯報着這半日發生的事。
公審大會結束,天選派巨人被判死刑的有十二人。
他們的雙手都曾染血,殺死過昔日的街坊朋友。
剩下人罪不至死,被判處終身監禁。
死刑犯被當場處決,死狀極慘。
提及此事,田恬頗為鬱悶。
她覺得這些大傢伙都是極佳的養料,一個巨人至少能養活一二十個普通血族,白白被殺太過浪費。
而王夢之前來過一次,發現蘇洛在休息,便沒再打擾。
她的父母弟弟健在,心情極好,似乎對烈日都沒那麼抗拒了。
一日沒睡,仍舊精神奕奕。
血族不是必須睡覺。
擁有足夠的能量,不眠不休也不成問題。
只是充足的睡眠更有助於恢復精神,保持巔峰戰力,因而除非必要,血族通常會如人類一樣睡眠。
瀕死狀態下,血族更是會通過沉睡來緩慢恢復力量。
在田恬說完王夢的事時,兩人到了一樓。
大廳中央,熊貓大白呼呼大睡。
察覺到蘇洛的氣息後,它睜開眼睛,撅着屁股挪到角落處,將竹棍猴擠得齜牙咧嘴。
蘇洛盤膝坐在沙發上,一個個冥想符號在腦海中閃爍。
……
天漸漸黑了。
無精打采的田恬眼中漸漸出現亮光。
如同晝伏夜出的貓兒,她開始活躍。
就在她躊躇着要不要去找王夢聊天時,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
她心有所感,扭頭看向蘇洛。
「進。」蘇洛睜開眼睛,語氣淡然。
王夢探頭朝門內看了眼,衝着蘇洛低頭道:「大人。」
稍微停頓了一秒,她不好意思道:「我爸媽想見見您。」
蘇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王夢側開身子,兩個人從半米寬的門縫中走出。
一男一女,四五十歲,身上遍佈着歲月的痕跡。
男人身材高壯,雙手佈滿老繭,面容黝黑,泛着深紅色,額頭上皺紋很深。
女人身材略胖,滿頭黑髮中夾雜着根根銀絲,異常的顯眼。
兩人面朝蘇洛,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謝謝大人收留我家猛子。」女人眼前一紅,差點落淚。
男人嘴唇囁嚅着,半晌沒說出話,只是「咚咚」磕頭,地磚都在輕顫。
「謝謝。」他嘴裏說着感謝的話。
王夢低頭看着腳尖,心情複雜。
田恬精神有點恍惚,想到了父母。
蘇洛輕輕搖頭:「沒有我,她一樣能活下去。」
血族上下級,如父與子,師與生,老闆和員工,彼此成全。
「不!」王夢忽然抬頭道,「沒有大人,我不可能像現在這樣……」
「我也是。」田恬心道。
聽着王夢的話,蘇洛默然。
他知道這個饕餮女前世的過往,若非自己,她或許仍會擁有強大的力量,可真的會比現在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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