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幼度與折賽花閒聊。
折賽花說着他收到的家書:「爹爹說御卿年少,已有折家兒郎的風采,已經開始騎馬習戰。折家又將多一位能夠為國精忠效力的好人物。」
羅幼度當然知道折賽花說的是誰,大名鼎鼎的折家三代,折御卿。
折家的傳奇始於折從阮,但折家將的起源由折御卿開始。
折從阮與折德扆皆屬於五代十國,並不算在宋朝將門之中。
折家將自折御卿起,東御契丹,西防西夏,為大宋護衛邊陲上百年之久。
說一聲壯烈毫不為過,其中尤數折御卿最為可惜。不到弱冠之年,就擔起了府谷的重任,二十一歲就為宋朝攻伐北漢立下汗馬功勞。隨後契丹三路伐宋,折御卿在新澤寨擊敗西路軍,擒契丹酋長百餘人。之後的雪子河汊之戰,是折御卿生涯的巔峰之戰,打的契丹大將韓德威,哭爹喊娘,僅首級就收繳了五千,契丹將號突厥太尉、司徒、舍利死者二十餘人,韓德威僅以身免。
此戰過後,折御卿積勞成疾。
韓德威得知後,捲土重來。
折御卿帶病出征,契丹人聽到折御卿親至,數以萬計的契丹兵嚇得一鬨而散,不敢再戰。
折御卿嚇退契丹大軍後不久,便死在了軍中,不過三十餘歲。
如果不是高粱河慘敗,西線壓力落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郎身上,折御卿未必會落得如此下場。
羅幼度想着歷史上的折御卿頗為感慨,但念及再過十年,朝廷又將有一員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橫空出世,便覺得興奮,說道:「朕有一種預感,朕的這個小舅子一定會成為我朝衛霍,若想岳丈、大小舅子,可讓他們來汴京住上幾天。他們守了多年的府谷,也該放鬆放鬆了。」
定難軍的覆滅,雲九州的歸附,府谷已經不再是戰場最前線。
現在府谷的任務以護衛軍馬場以及支援雲九州為主。
折賽花忙點着頭,她確實有些想家人了。
蕭綽一邊逗着懷裏的孩子,一邊偷聽兩人的說話,聽到羅幼度稱讚折御卿,忽然想到自己看報時,看到羅幼度發表的求才政令,眼珠子轉了轉,說道:「小寶寶不許哭哦,哭了,黑大蟲會來將你叼走的呦。」
羅幼度聽得好笑,說道:「燕燕也聽過李重進的名號?」
李重進的外號叫黑大王,張永德將之改為黑大蟲。
不過羅幼度可不記得李重進幹了什麼讓少兒止啼的事情。
蕭綽帶着疑惑的眼睛,說道:「李重進是誰?他也叫黑大蟲?」
羅幼度奇道:「那你這黑大蟲叫誰?」
蕭綽說道:「尹繼倫,一個長得很兇很兇的人,他家住在書塾旁邊。他在門口的時候,我們都不敢過,周家姐姐給他取了黑大蟲的綽號。」她頓了頓說道:「不過先生說尹家的長公子膽大心細,武藝超群,有名將之器。讓我們不要怕他……」
羅幼度聽到尹繼倫這名字有些耳熟,細細想來,雙手不由自主地合在了一處,原來是他。
尹繼倫的平生事跡,他記不清了,但是他在徐河之戰中,與李繼隆一起擊潰了不可一世的契丹名將耶律休哥,給了他很深的印象。
耶律休哥想來是宋朝的苦主,高粱河車神的大名,便拜他所賜。
能夠在戰場上擊敗耶律休哥,尹繼倫顯然不簡單。
李繼隆現在十五上下,正在涼州跟着他父親鍛煉。
羅幼度打算過個幾年,將他調到身旁重用。這尹繼倫不知,多少歲了?
他這愛才之心一起,也不管蕭綽年歲,忙問道:「燕燕可知尹繼倫多大了?」
蕭綽想了一想,道:「有十八了吧,不到二十,還未及冠。」
羅幼度大喜道:「十八,足夠了。燕燕此次立了大功,想要什麼獎賞?」
蕭綽乖巧的道:「能夠幫陛下燕燕已經心滿意足了,哪要什麼獎勵。」
羅幼度若有深意的笑道:「人小鬼大的傢伙……」
第二天,羅幼度就調查了尹繼倫的情況,發現他還有一個在侍衛司擔任指揮使的父親叫尹勛。
這一下就好辦了,他下達了旨意,任命尹繼倫為內殿直。
所謂內殿直,說白了就是皇帝的侍從官,負責皇帝安全,位於殿前聽用的意思,故而多為武臣子弟有才勇者充任。
尹繼倫有個武臣父親,調入內殿直不存在任何手續問題。
收到任命的尹繼倫仿佛給餡餅砸中一般,莫名其妙地就得到了中原天子的賞識。
受命的第二日,便入宮報到了。
羅幼度還特地抽空見了他一面。
好傢夥,真跟蕭綽說的一樣,臉帶橫肉,面若黑炭,大有武將版少年包青天的感覺。
他卻不知道,尹繼倫擊破耶律休哥之後,契丹人不敢正視他的臉,稱呼他為黑臉大王。
尹繼倫模樣不討喜,但少年郎身上的展現的輕狂意氣,還是能看出些許勝於常人的勁頭。
羅幼度滿意地嘉勉了幾句,說道:「以後便跟着朕左右,待你年長一些,依表現酌情錄用。」
尹繼倫帶着幾分茫然,但面對這等好事,好似打了雞血一般,激昂道:「願為陛下赴湯蹈火。」
過了半月,羅幼度得到了耶律賢進京的消息。
在張家口休養了小半月,耶律賢對於進京的心情更加急迫。
他躺在床上的這些天,閒着無聊,便讓蕭胡輦給他弄一些書本。
中原朝廷與契丹關係惡劣,中原諸多書籍流傳不到契丹上京。
耶律賢酷愛中原文化,面對其中看不着學不到的東西,極為高興,這身體一好轉,便迫不及待地與蕭胡輦、耶律頗德道別,踏上了進京的道路。
不過他身體弱,無法趕路急行,來到汴京,花費了一些時間。
看着汴京城的繁華景象,看着往來商販百姓為生活奔波的模樣,耶律賢不由自主地一聲長嘆。
契丹百姓的臉上的表情是麻木,面對朝廷的高壓施政,行屍走肉般地活着。
而中原百姓卻有着對未來的嚮往。
這種表情在契丹是萬萬看不到的。
不只是汴京一城,這一路而來,沿途所見的百姓皆是如此。
他們或許不富裕,但對生活,卻有着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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