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兵卒衝鋒的威勢,讓潘美也為之一驚。
相比江南、吳越的兵弱,嶺南雖有一個糊塗透頂的皇帝,但嶺南的兵確實不俗,矯健彪悍,悍勇無匹。
潘美略感驚訝,但很快就下達了迎擊的命令。
嶺南兵卒之勇,確實有些出乎潘美的意料,但中原的百戰兵卒又豈是等閒?
在他的號令之下,整然有序的長槍手列陣而出。
兩支先頭部隊迅速接近,撞擊在了一起。
以身體素質來說,生長在嶺南,窮山惡水之間的嶺南人確實能夠佔有一定優勢,但中原勁卒無論是從鎧甲,還是武器上的優勢,都遠勝嶺南,經驗和訓練就更別提了。
故而方才在一個照面過後,優劣勢漸漸顯現。
雙方兵馬都有着不俗的血性,彼此對沖,首個回合併未看出孰強孰弱。
可在需要彼此臨陣配合,穩固陣角陣型的第二回合交鋒中,差距就出來了。
身經百戰的中原兵卒相互配合,用最短的時間穩住了陣腳。
而嶺南兵卒僥倖活下來的,並未想着與身旁兵卒配合,而是繼續前沖。
哪怕再悍勇,也抵不過四五根長槍的齊刺。
「好兵,可惜無好將!」
潘美說着,讓人點起了狼煙,給伏兵傳達了訊號。
伍彥柔坐在胡床上,依舊淡定自若,並沒有將眼前的小小劣勢放在眼裏。
他有膽子追擊而來,自然有着自己的殺手鐧。
忽然他眯着眼睛眺望遠方,視線的盡頭燃起了漆黑的濃煙。
伍彥柔心中一動,瞬間狂喜,大叫道:「傳令魏成,讓他壓上去,中原兵果然是虛張聲勢,他們的後部已經在燃燒輜重,莫要讓他們跑了……」
他這命令方剛下達,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猛地轉頭,駭然發現,一支將近五六千人的軍隊正自東南側後的方向,以疏散隊形迅速靠攏過來!
他們並沒有出聲呼喊,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向自己的側翼逼近。
正驚駭間。
「殺……」
在他的西南方向的丘陵背後,也有一支軍隊衝殺到了近處。
他們在丘陵的掩護下,先一步殺到了近處。
急於證明自己的他,早已陷入潘美預設的包圍圈裏了。
田仁朗將門之後,自幼就學習武藝兵法,一臉文質彬彬樣,衝鋒陷陣卻也是一把好手。
不過嶺南多山多林,在這一畝三分地,步戰才是王道。
即便如此,田仁朗也不甘於人後,穿着防禦力一流的將軍鎧,手上挺着長槍,雙腿邁得飛快。
在羅幼度有意維護下,軍中尚武之氣並未消散。
田仁朗這類將軍衝鋒陷陣,向來恥於位列兵卒之後,哪怕是兩條腿跑,也得在兵卒之前。
首當其衝的殺入嶺南軍陣。
田仁朗挺槍突刺,雖無坐騎加持,依舊如閃電一般迅猛,楔入敵群之中。
到處都是晃來晃去的人影,田仁朗甚至都不用分辨,只要迎面而來的都是敵人,抬手便刺。
他仗着鎧甲之固,不住前突,幾乎是只攻不守。
那無畏的氣勢,令得身後的中原兵卒也大受激勵,緊緊護衛在他的身側,與他一併前沖。
田仁朗並非胡亂衝殺,而是從嶺南軍陣的側翼橫切,以鑿穿戰術,將嶺南兵切成兩斷。
另一路伏兵大將叫米信,原名海進,奚族人,勇猛強悍,以擅射聞名。趙匡胤崛起的時候,將他收為帳下,以為心腹改名為米信。
不過趙匡胤魂斷陳橋驛,米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羅幼度秋後算賬隱名埋姓躲了起來
結果發現是自己嚇自己。
只要沒直接參與謀反的,不管是誰都沒有受到株連。
連慕容延釗這樣跟趙匡胤穿一條內褲的都沒有被清算,反而受到了重用。
這個時代趙匡胤的軍功受到了羅幼度的擠壓,米信雖得到了賞識,卻也沒有撈到多少軍功,自不存在為之效死一說。
最終厚着臉皮拉關係重新領回了軍職。
不過經此一事,米信游離於核心將校之外了,一直沒有得到好的出戰機會。
羅幼度親征巴蜀,曹彬覆滅南唐皆沒有米信的份。
直到潘美南征,党進跟羅幼度求了一個情。
羅幼度才想到這麼一號人物,調撥給了潘美。
與田仁朗一般,此番出戰機會,難能可貴。
米信要抓着每一個機會立功,他是純粹的悍勇虎將,大字不識一個,靠的就是手中的大刀與背上長弓。
他藏身的地方比田仁朗要遠一些,衝到近處的時候,那邊已經開戰了。
米信不甘示弱,如野獸一樣,直接衝進了嶺南兵卒從中,大刀左揮右斬,如披瓜斬菜一般,幾名嶺南兵卒慘叫着在地上打滾。
米信勇悍非常,大刀又狠又准,專挑敵人護甲薄弱之處,一刀下去,不是斷胳膊就是少腿。
雖不致命,卻直接讓敵人失去戰鬥力。
米信太狠太猛,但凡遇到的兵卒莫不是一刀撂倒,殘肢斷臂項上人頭,滿天飛舞。
嶺南兵士何曾見過這般煞星?
誰也不願正面接戰,紛紛避讓,向他左右包抄過去,導致他竟無人可殺!
米信抽的空閒,左右一環顧,發現不遠處竟有一人高居馬上,似乎在指揮戰鬥,在他身旁還有十餘親衛。
米信猙獰一笑,見身後的兵卒已經跟上了他的腳步,人向後退了一步,藏身在兵叢中。順勢收起大刀,取下背上長弓,一口氣連放六箭。
遠處指揮的那名將官直接咽喉中箭跌倒下馬。
將官身旁的親衛騎軍還未反應過來,接連倒地。
剎那間,那些騎在馬背上的親衛,連滾帶爬地下了馬背保命。
米信哈哈一笑,收起了長弓,繼續沖在了第一線。
如田仁朗一樣,米信使用的也是鑿穿戰術。
伍彥柔並不甘心就此失敗,他承受不了失敗後的待遇,想要通過指揮力挽狂瀾。
然而就是這一拖延,他的整支大軍直接給切成了三段。
首尾不得相顧,號令無法傳達。
伍彥柔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已經如無頭蒼蠅一般,完全不聽指揮四散奔逃。
他大聲呼喊督戰隊,卻發現連督戰隊都跑得沒影了。
伍彥柔目光呆滯,腦袋一片空白,想着回去後自己面臨羞辱,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坐在胡床上等待着審判。
潘美並沒有理會伍彥柔,下達了窮追不捨的命令。
面對潘美不顧一切地追殺,三萬嶺南軍安全逃回的不足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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