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隆..咕隆..」
緩緩下降的塵埃雲中,散溢的靈能仿佛將世界攪成一片渾水,陰暗壓抑。
空氣中充斥着濃郁的血腥味。
站在屍山上,張鐵茫然的看向四周。
在他腳下,灰色的屍山留咕嚕咕嚕的流淌着紅色的血。在枯萎的畫面中如此鮮艷,以至於有些刺眼。
女孩死了,她是看着張鐵死的,或者說是張鐵眼睜睜看着她死的。
那張稚嫩的臉上,灰暗無光的眼珠仿佛一把刀扎在他的胸口,讓他喘不過氣。
這裏的倖存者把他當成了怪物,當他出現時,人們從慶祝的歡呼變成了尖叫。
只是出乎張鐵意料,他本以為這些人會四散而逃,他多少要花一功夫。但當他開始動手時,除了那些所謂的超能者愚蠢的想要阻止他,其餘倖存者都齊齊跑向一個地方。
那是基地的後方,是一批老弱病殘待,他們家人待的地方。
也許是多年的末日讓這裏的倖存者更加團結,也許是他們知道自己要死,寧願死也要死在一起。
總之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到就像驅趕一群羊群一般,所有人都聚集到一個地方讓他殺。
當一錘砸爛一個母親的腦袋,連帶着砸死她身後的人們後,熊憨子突然覺得自己並不是在清理,也不是在戰鬥。
他只是在屠殺。
屠殺一群手無寸鐵,毫無反抗能力的同類。
「我..我到底..在做什麼...」
周圍一片安靜,只有不時響起的建築倒塌聲。
張鐵茫然的抱着自己腦袋,緩緩蹲下身子。
他感覺自己好難受,見慣了屍山血海的他,此刻竟噁心的想吐。
他把所有人都殺掉了,而在殺掉最後一名向他拼命衝來的超能者時,更是隨手一扇,便把這名滿眼仇恨的軍人扇成了碎末。
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大到這名軍人只有一隻手保留完整,撲通一聲便掉在他的身前。
而那時他才發現,在他腳下踩死的屍體中,還有一個被人們保護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何其相似。
幾乎在那隻斷手掉在他的面前時,張鐵腦海中就瞬間浮現出自己曾經的樣子。
他也這麼拼命過,哪怕明知是死。
他自問自己從不優柔寡斷,該殺就殺,就算在阿米巴世界裏,為那些平民裝上自爆晶片時他也沒太大感覺。
總要有人死的,這些不過是npc。
「我為什麼會這麼難受...為什麼...!?」
渾身發抖,張鐵渾身顫抖的抱着腦袋,一張張臉在他眼前飛速閃過。
他不光是恐懼自己是個劊子手,更多的是在恐懼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軟弱」。不應該的,他不應該出現這種問題的!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變弱!
是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敵人嗎?是因為這不是一場戰鬥嗎?
張鐵死死的抱着自己雙臂,強烈的負面情緒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還是末日前的那個張鐵!他沒有高天那般聰明,也沒有林隊那般冷靜!他就是個普通人,一個僥倖獲得力量的莽夫!他一路走來全憑一腔熱血,他敢於戰鬥,只是因為那些人欺負了他們,那些人都該死!
「林隊...!」
」我們停手吧..!我們停手吧!我們這樣做,和那些壞人有什麼區別?和怪物有什麼區別!?」
「我們不是應該保護大家,拯救世界嗎!?」
緊咬牙關,看着遲遲沒有回覆他消息的林安,熊憨子第一次鼓起勇氣,顫抖着向林安再次發去消息。
不應該是這樣的..!林隊雖然在外人看來殘忍冷血,但他知道,林隊是個好人!他們也應該是個好人!
然而不待張鐵努力站起身,下意識便想飛回去去找林安。
來自林安的消息突然亮起:
「張鐵。」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們應該是好人?」
「有一點你說的沒錯,那就是我們和那些怪物沒有區別。」
...
看着林安發來的消息,張鐵猛然一僵,正欲沖天的身子仿佛被凍結一般,一動也動不了。
通訊那頭,林安仿佛早有預料般,語氣平靜到了極點:
「你覺得這片副本世界的人類就算是npc,他們也不該死。他們不是我們的敵人,為了獲得什麼就要殺害他們,這點和異種沒有任何區別。」
「沒錯,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也許我們也只是npc。」
「但,張鐵。你告訴我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放棄毀滅這裏嗎?換一個副本?那下一個副本還是這樣呢?或者說,徹底放棄阿米巴蟲,放棄楚安,放棄克萊恩他們?」
「阿米巴蟲里的人類,他們的命就沒有這裏珍貴嗎?我們的同伴就該等死嗎?」
一聲不帶任何感情的低笑,站在沙灘上,林安撿起不知是誰的眼珠,隨手丟進空間戒指:
「退一萬步講,將來地球上的人類想要活下去,我們需要一些資源才能變強。可這些資源需要毀滅另一個文明才能獲得。」
「你說殺還是不殺?他們和我們無冤無仇,甚至同樣滿懷希望,勇敢的和末日戰鬥。那個時候,我們去跟他們談判,讓他們自願交出資源嗎?還是我們去死?」
「沒有對錯,沒有正義,沒有好壞。」
「所謂的善良與邪惡,只是維持文明秩序,群體運轉的妥協。在正常環境下,群體遵從利他規則,更加有助於生物繁衍。可我們早已不正常了...」
「所有人只是為了活下去...」
目光仿佛能穿透地平線,林安自顧自的對着空氣開口,既是說給張鐵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他知道張鐵為什麼迷茫,為什麼會難受,以至於軟弱起來。
因為對於張鐵而言,或者對於整個小隊成員而言,他們到現在為止都是和認知中的「邪惡」戰鬥。那些人都是敵人,自然沒有心理負擔。
仇恨、守護、正義、善良..
這些是他們支撐自己戰鬥下去的信念。
就像他凝聚信仰時,那些失敗的例子。一旦原本的信念崩塌,懷疑自我,那對個體來說便是毀滅性的打擊。
隨着林安說完,通訊那頭是死一般的安靜。
良久,張鐵深吸一口氣,不甘問來:
「可是林隊..!」
」如果為了活下去,我們什麼都能做。什麼都可以放棄,那我們還是人嗎!?那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就像你說的沒有對錯之分,那我們躲進副本就好了啊!反正都是為了活命,躲起來也許能活的更久!?」
「你一直都告訴我逃亡者是錯的,我們有些東西是要堅持的!如果什麼都不在乎,那到了最後是不是誰都可以放棄,誰都可以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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