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保持完整,沒有反抗的痕跡。
只是已經有些腐爛的臉上,依稀能看出死者臨死前的絕望。
那是一對母子,母親抱着孩子。
懷中,小男孩圓整的眼球木然無光,微微張開的嘴中,蛆蟲鑽進鑽出,不時扭動着從嘴邊掉落在地。
額頭上的彈孔,就像黑洞洞的另一隻眼,看着天花板。
剩下一具單獨的屍體,則仰坐在廣播控制台前,腳邊掉落着一把九六手槍。
三枚彈殼,對應三個彈孔。
屍體前的廣播台上,能看到大量被胡亂扭動的按鈕,看得出來,男人生前似乎正在嘗試聯繫外界。
「他殺他殺自殺?」
走到椅子後,楚安神情淡漠的撿起地上的手槍。
「咔」
槍身上膛,卻沒有子彈。
抽出彈夾,空蕩蕩的彈夾中,用於上彈的彈簧,露出淡淡的鏽跡。
「只有三發不」
餘光一掃,在廣播台下方的縫隙中,一抹暗淡的黃銅色闖入視野。
「四發一發失效麼。」
握住槍身,楚安抬手隨意的瞄準向身後的兩具屍體,如同還原當時的場景一般。
「射擊有間隔沒有躲避」
第一個死去的應當是女人,其次是孩子。
第二槍的時候,開槍者明顯掙扎了很久在開出那一槍。
低聲自語。
說話間,他的眼中閃過異樣的情緒。
剛想按下左手錄像帶的按鈕時,楚安眉頭突然一皺:
「干擾加深了嗎幻象」
「來了」
頭很痛。
那不斷循環的廣播第10次響起,如同魔咒一般,在思維中迅速擴大。
剎那間,眼前的畫面猛然一陣變換。
僵硬在原地,雙目失神。
「老陳,沒吃的啊這裏只有半袋餅乾。」
攥着手中一袋「好吃點」,女人哭哭啼啼的摸了一把眼淚。
廣播室內,她抱着孩子,臉龐上是未乾的淚痕。
一瘸一拐,搬着文件櫃,推着鐵架。
被稱為老陳的中年人神情慌張的將重物堆到門口,然後如同無頭蒼蠅一般,看着不斷被撞擊的鐵門。
「砰!砰砰!」
那是門外不斷用腦袋撞門的喪屍。
變形的鐵門,仿佛在下一秒就會被撞開。
從軍區家屬區逃出來後,他本想着開車去找大部隊,畢竟軍區就在附近。
但沒想到,剛在路上遇見部隊時,卻親眼看見一隻三米餘高的變異體,屠殺了對方。
慘叫、爆炸,迴蕩在腦海。
慌亂中,嚇得他趕緊帶上妻子衝到了最近的廣播站。
他太害怕了,以至於撞上了欄杆。
禍不單行,越野車已經撞毀,站外則是聞聲趕來的大批喪屍。
他們現在已經被團團包圍,而手中,只有一把手槍。
這間看似安全的廣播站,實際上已經變成了他們的棺材。
余驚未定,男人一把攙扶住妻子,深吸一口氣,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
「沒事」
「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一定會的。」
「軍區就在附近,用不了多久的。」
安慰時,他輕顫着右手,想要摸向褲子口袋中的香煙。
只是翻了翻後,看着皺巴巴的煙盒中那僅剩的幾根香煙,猶豫了片刻。
算了,還不知道要堅持多久。
真的會有人來救我們嗎
恐慌,無助。
他不理解整個世界發生了什麼,就像這個世界絕大部分倖存者,在末日爆發時一樣。
人們只聽到那暴虐的遊戲開始宣言,隨後便是噩夢降臨。
片段閃回,想起那沖入軍中屠殺的巨型怪物,他只覺得心中一片絕望。
「滋-滋」
廣播響起:
「請所有倖存者呆在安全的室內,小心霧氣!不要看向窗外!」
「請不要出去!」
第二天。
黑白交替,蜷縮在鐵門前守護的男人,被一陣砰砰的撞門聲吵醒。
他一個激靈,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後,發現鐵門已經被堵得死死後,這才鬆了口氣。
回過頭,妻子和孩子正側躺在一旁熟睡,他們實在太累了。
加固了一整天廣播站,這裏是他們唯一藏身的地方。
也不知道外面怎樣了。
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他只覺得喉嚨都在冒火。
好渴
廣播依舊不間斷的發送警告消息,裏面說,吸了太多霧氣會發瘋,甚至有可能變成喪屍。
心驚膽戰下,他又連夜把所有門窗堵住。
乾熱,空氣污濁。
好在半夜響起的電台中,似乎有軍隊往這邊救援了
第三天。
「希希-索索」
像是刀割一般,男人小心翼翼的對準水瓶,尿出最後一滴深黃色的尿液。
晃蕩了兩下手中的瓶子,一股刺鼻的尿騷味熏得他有些頭暈。
舔了舔嘴唇,他看到了妻子喉頭在聳動。
三天沒有喝水,兩人只吃了半塊餅乾,剩下的一塊被女人含化了給孩子。
這半瓶「水」,是他們最後的儲備。
這招是他在廣播中學來的。
對方一直在發送警告,以及許多救援知識。
作為和外界唯一聯繫的渠道,他對廣播中的那個聲音信賴無比。
只是,無論他怎麼發送消息,都聯繫不上對方,就好像單向通訊。
將水瓶遞給妻子,男人苦笑:
「會來的,他們會來救我們的。」
「我聽到了有炮彈炸在遠處的聲音」
第五天。
看着懷中已經無力動彈的孩子,男人目木然的盯着天花板發呆。
孩子已經咀出了血水,餓的哭不出聲音。
絕望的情緒蔓延。
若非廣播內實時通報着救援部隊的動向,正在一點點向他們靠近。
否則,這巨大的壓力和逼厥,幾乎將他熬瘋。
「請軍屬區附近的倖存者,呆在屋內,請不要出去!」
「滋-滋」
廣播出現,恍惚中,男人仿佛聽到了密集的槍聲在遠方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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