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神跡 第二十一章 遠行

    時間是兩天後，地點是卡貝茲大陸西南部。

    這裏是羅德蘭王國邊境城市枯木城，毗鄰精靈居住的冬日森林。傳說這座城市始建於新曆132年，第五大王國——羅德蘭王國建立之初，冬日森林的精靈與新鄰居達成了同盟協議，為了向人類表達精靈的慷慨善良，由精靈工程師主導的城市建築便在這邊境線上開工。枯木城的修建動用了大量人力，包括精靈、矮人和半人馬，甚至連行動遲緩的樹精都參與了工程。建造總耗時六年時間，直到金獅帝國擺脫了瘟疫的陰影，轉而向王國宣戰，枯木城才堪堪竣工。

    「……精靈都是好人啊，多虧了他們，枯木城才能趕在兩國戰爭徹底爆發前完工。」

    趕車老車夫拿了格林兩個銀幣，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走一路念叨一路，眼瞅着旅途將近，那造型自然古樸的城市已然能夠映入眼帘，老車夫說着說着，不由自主地向精靈發出了讚嘆。

    格林抱着皮毛愈加柔滑的小狐狸，偷偷在篷車裏翻了個白眼。這段歷史說起來就是趕巧，以前每次聽到游吟詩人照本宣科，格林都要對這個既定語序着實感到無語。帝國坐落於大陸東部，王國位於大陸西部，一個西南角的城市竣工，和尼瑪兩國交戰有個一毛錢關係？

    不過畢竟對方年齡不小，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絮叨，格林不厭其煩地撫摸小狐狸的毛髮，在小東西眯眼**中忍耐對方的閒言瑣語。說起來這一路上格林都是這麼過來的，他很慶幸小狐狸老實得很，從來不會四處亂跑，設想格林翻看彼爾德的貨物時，幼獸若是出於好奇蹦上去亂撓亂咬，格林真是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

    &謝盧納大人給了你一個安生的性格喲。」

    少年這麼感嘆着，小東西似乎更加地乖巧，除了有點黏牙……咳，黏人。

    篷車繼續前進，很快，經過一片綠意盈盈的平原，正式進入到枯木城的領地範圍。

    拉車的老馬駕輕就熟，不用車夫指示，徑自走到城外的馬廄停了下來。

    格林從篷車裏跳下來，抱着時不時伸出鮮紅小舌、試圖舔到鼻頭的幼獸，走到車前與車夫道別。

    &路辛苦了。」少年說着，又從兜里掏出幾個銅子兒遞給對方，權作小費。錢雖然不多，至少夠老車夫喝上一杯麥酒解乏，皮膚黝黑的車夫連連道謝，借過錢又問道，「小伙子，如果你是要去遊玩，出行前應該多準備一點乾糧，免得在森林中迷路。」

    格林笑笑，他哪有遠足的閒情逸緻，不過乾糧他的確有所準備，只不過存儲在系統背包里，自然看起來一身輕鬆。

    &謝您，後會有期。」

    格林頜首致意，然後轉身朝枯木城的城堡大門走去。

    枯木城居住着很多不同的生靈，數量最多的當屬人類和矮人，其次是精靈，以及其他守序善良陣營的生物。枯木城的城市守衛幾乎不會攔截檢查，其中的自然生靈自然能夠分辨出正邪的氣息，只有當邪惡陣營的生物經過，才會被他們擋住，驅逐出枯木城的領地。格林走過仿佛木雕的大門，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他心裏有那麼一絲忐忑，生怕不高興會被敏銳的守護者檢索出來。

    但一切正常，守衛們一動不動，絲毫沒有動手攔截的意思。

    &統賦予的寵物空間，果然和哥諾迪亞世界本土召喚空間不同。」

    格林鬆了一口氣，甩了甩抱住幼獸僵硬的手臂。小東西嗅到清新氣味，驀然精神起來，睜開黑亮的眼睛左顧右盼，格林心裏好笑，隨手把小東西放到肩上，深吸一口氣，自己也享受起毗鄰冬日森林的新鮮空氣。

    他閉上眼睛，仿佛看見了森林中的鳥語花香，樂師彈奏着豎琴，精靈們快樂地舞蹈。

    但他很快睜開眼。在枯木城的街道上，閉目走路很容易被地上的藤蔓絆倒。

    可這一睜眼，視線不覺恍惚，心臟輕輕一縮。

    格林怔住，站在原地，慢慢抬起了頭。

    &來它是放在這裏……」

    寬闊的道路中央，石雕底座上豎立着一杆高高的旗幟。旗幟外形獨特，但上面的圖案卻模糊不清，好像有人故意抹掉了一般。這是精靈工匠仿造的雕塑，原型來自金獅帝國巴倫開國皇帝、騎士王阿爾托斯，在卡貝茲大陸的末日災難後，送給精靈女王以示人類與精靈永世修好的友誼之禮。羅德蘭王國雖然也是阿爾托斯的子民，終究是脫離了巴倫帝國，因此才特意模糊了旗幟上的圖案。

    格林無意追念歷史，他的感情波動，起源於另一件事情。

    前世里，格林也曾來到過這座城市，那時他還是格鬥家的身份，雖然與迪斯布靈卡數次結怨，但也只停留在玩家對某個npc的厭煩上，直到枯木城的三日之戰沉默降臨，國王領軍在外作戰無力回援，整個城市都交由第一王女塞菲莉亞指揮防禦。這位美麗善良的王女，是王室親民的典範，她時常會出現在王城的街道上，與玩家或是npc親切交談，偶爾時間充裕，玩家甚至有機會一近芳澤，和她進行一段簡短愉快的小對話。所以當她親臨戰場、在第一線率領作戰時，玩家們沸騰了。他們的激情被徹底點燃，紛紛衝到城牆之上，與npc協同抵禦黑暗聯盟的進攻，進行了三天三夜的殘酷防禦戰，一直到城牆徹底崩塌，塞菲莉亞被迫不下令放棄城池，保護自己的子民緊急撤退。

    她成功了，平民安全撤離，然後是殘存的士兵，最後是共同守城的玩家們。戰力得到了保存，幾乎所有人都安然撤離，除了一個人——她自己。

    不久後，黑暗聯盟的軍隊撤離了被摧毀殆盡的枯木城，返回殘垣斷壁的人們再次見到了她。

    那天，石雕的旗幟好似迎風飄揚。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格林發誓，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殺死迪斯布靈卡，為王女殿下報仇雪恨。

    啾？

    小狐狸似乎感受到格林極度動盪的情緒，小爪子不安分地踩在格林肩上，輕輕在格林耳邊輕喚一聲，還調皮地舔舐他的耳垂。酥癢的觸感讓少年忍不住笑出聲來，低沉的情緒一掃而空。

    &哈哈……好孩子，好孩子！」

    他回手揉揉幼獸的腦袋，陳舊的回憶無法遮掩嘴角的幸福笑容。

    這些畢竟都是往事，或者說，是這個世界還為發生的事情。無論是替古人擔心，還是杞人憂天，都不是格林眼下當有的情緒。

    塵歸塵土歸土，歸去的不該留，那些讓人掩面痛哭的過去已然消逝，灰飛而散在格林離開的世界。而現在，呈現在少年眼前的，卻是一個嶄新的開始，儘管他心中仍有鬱結，至少彌補那些叫人扼腕的錯誤，不帶任何遺憾地走過這新生。

    &們早晚要相遇的，迪斯布靈卡，到時候就讓我們徹底了結一切。」

    不知不覺中，少年心境又是大不相同，而造成這變化的大功臣，卻把身子繞過格林的脖子，一邊用後爪牢牢抓住他的左肩，一邊用前爪扒住格林右肩，玩的不亦樂乎。

    &啦好啦，小心點，別掉下去哦！」格林邁開腿繼續前行，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他伸出手虛接在幼獸身下，生怕它淘氣過頭，「告訴你哦，這裏的樹精可是會吃小動物的！如果你掉在地上，嗚啊一聲就會把你吞掉！」

    一身白毛的幼獸驕傲地抬起小腦袋，它才不怕什麼樹精呢。

    &麼會，樹精們可是非常友善的呀！」恰巧有精靈路人從格林身旁經過，笑着向格林說道，然後向格林致敬，「歡迎來到友誼之城，你的圍脖真漂亮。」

    格林愣了一下，隨即捧腹大笑不止。精靈被格林笑的莫名其妙，直到小狐狸也被格林的笑聲驚到，納悶地縮回後腿兒，精靈路人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

    笑聲很快吸引了其他路人的注意，有精靈，有矮人，也有人類，大家停下手頭的工作，詫異地望向格林。少年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儘快精靈們喜愛快活的事情，可不代表着他們可以不顧禮儀。

    於是少年倉促地收聲，把手放在胸前鞠了一躬——他早就學會如何與npc打交道。

    &里，都是我沒有看清楚。」彬彬有禮的精靈立刻回應，也朝格林躬身示意。

    兩人抬起頭，露出會心一笑。周圍旁觀的人們也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在這座象徵着雙方友誼的枯木之城，凡事就是應該如此嘛——

    可驀然響起的焦急女聲，卻打破了這個和諧的氣氛。

    &偷！抓住他！」

    格林甩頭望向聲音來源，不遠處的街道上，有個戴着面巾看不清種族的人發足狂奔，手裏還扯着一個布包，打扮好似盜賊。他身後一個女性人類，看起來十分急切，正是呼喊求助的主人。遊戲初期，玩家們經常會接到這樣的隨機任務，那段日子，格林一天的任務十個有八個都是對付這種蠡賊，幾乎是瞬間的反應，格林身形一動，迎着盜賊直奔過去。

    他甫一動身，就感到身旁刮過一道勁風，幾乎吹得他睜不開眼睛。

    那個路人精靈，居然也朝着盜賊沖了過去，雖然起步落於格林，可動作卻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高的敏捷！」

    格林只來得及在心中感嘆，就看到路人精靈已經衝到盜賊近前，張開手臂試圖攔住對方，正準備停下腳步，猛然瞳孔一縮，那盜賊手中突然刺出的匕首正晃入格林眼帘。

    該死，趕不上了！

    閃念之間，格林得到了解決的辦法，可同時帶來的還有一絲顧慮。

    一條毫不相干的性命，或是一顆昂貴的小晶體？

    但也只是幾分之一秒的猶豫，格林決斷立下，怒喝一聲魔法拳甩手而出。

    這還用想？

    &去你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