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神跡 第兩百七十八章 隕落星辰（下）

    之後的敘述，大概是由於記憶當中的牴觸，泰坦阿加迪奧聲音壓抑低沉而且斷斷續續。雖然期間黑龍薩德羅斯也開了口，插上一兩句以龍族視角斧正，格林還是費了好大勁，總算是聽了明白。

    對於象徵善良的陣營而言，那場戰爭的恥辱，幾乎無可磨滅。

    那是混沌領主米斯里早期崛起的關鍵一戰，雙方在現今恩底彌翁的土地上展開對決，數以萬計的青銅之民選擇拿起武器響應「英雄王」的號召，而敵對一方，則是金頂諸王善良一系的眾位神祇，以及實力恐怖的黃金、白銀血脈。「奴隸」造反，「貴族」鎮壓，那會兒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不過雖然一開始戰爭慘烈，最終幾乎一騎當千的米斯里殺至眾神面前，他的提議最終還是得到了金頂諸王的同意，既是以諸神認為最原始也最神聖的方式：一對一的實力決鬥，裁決這場戰爭的勝利。

    「英雄王」是極為強大的——這是泰坦的原話，即使米斯里最為人所知的還是那一人便可召喚千軍的統御能力，但在這種不允許任何形式召喚獸入場的決鬥中，儘管金銀兩代的佼佼者一一發起挑戰他也依然戰鬥得遊刃有餘，甚至戰至後來，連龍族之神【裂空座】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可就在米斯里的實力得到諸王認可、雙方幾乎得以達成協議之際，「可恥」的「黑暗之徒」突然殺到。

    早先斷然拒絕與青銅之民交戰的邪惡一系，卻最終以金頂諸王的【暗黑之王】索拉佐為首，突然向善良一系發起了衝擊。儘管它們奮力反抗，甚至連混沌領主也加入到抵抗當中，但邪惡陣營等候多時就是為了這兩敗俱傷的一刻，加之索拉佐本身便是金頂諸王中的頭號強手，不費吹灰之力就殺戮了大量黃金和白銀，青銅損傷更是不計其數。為了保存實力，善良一系的金頂諸王不得不下令撤退，阿加迪奧和薩德羅斯作為兩族中的戰鬥主力。為了保護族人撤退留在了前線戰場，最終力竭身死，並被金頂之一的【罪皇】施加了詛咒，才永世禁錮於這神隕之地。

    再之後的事情。就不是它們所清楚的了。

    「所以歸根究底，你們會被囚禁在這裏，都要算到暗黑之王的頭上咯？」

    泰坦點了點頭，黑龍閉着眼睛輕哼一聲，噴出一縷火苗。也算是默認。

    「這麼說來，其實我們有相同的敵人啊。」格林若有所思。

    他話音剛落，黑龍驀然扭過頭來，睜開深邃的雙眼死死盯着格林：「索拉佐依然存活於世？」

    「其實也不能這麼說，據我所知，混沌……英雄王米斯里的最後一戰，就是和暗黑之王的對決，庫納利的歷史記載米斯里的確是打敗了暗黑之王，但它的靈魂並未消散而是逃過絕殺不知所蹤。」格林撓了撓頭，他決定把未來透露一點。算作對它們無條件信任的回報，「我並不知道這千百年來暗黑之王的靈魂躲在哪裏，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已經盯上了那邪惡的殘魂，試圖重塑它的不滅神話——事實上我已經和他的下屬有過接觸，如果不是運氣好，現在也沒可能坐在這裏和你們交談了。」

    「勿要妄自菲薄，運氣亦是實力，幸運的隆阿諾即是實例。」泰坦開口安慰了格林一句，黑龍則神色陰沉。只是難以從那張遍佈龍鱗的面龐上看出什麼端倪。

    運氣好？運氣好當然厲害，不過那次真的是運氣好麼？

    格林忽然疑惑了。

    大半年的功夫發生了太多事，現在想起來，那次自己腦袋發熱作死出戰。百分之百會葬送在迪斯布靈卡的劍下——他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己那會兒還有些自暴自棄，希望能夠以死解脫、甚至於返回自己生活的星球，可審核官怎麼會好巧不巧就把自己給救了下來？

    還是說，打從自己繼承叔父澤戈爾的戎裝之子權限，審核官就一直盯着我麼？

    那還……真是讓人羞恥啊……

    「我希望。索拉佐能夠再死一次。」黑龍緩緩開口，它的視線又落回了格林身上，只是這一次少了分暴躁，多了分期，「如果你能離開這裏，做到這一點，就算是了卻我等的心愿。」

    「口頭承諾可能不太鄭重，但我還是要說，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將其手刃。」格林微微挺直腰板，讓自己顯得更加嚴肅，「那麼，兩位前輩，請你們告訴我，我要怎麼做？」

    「首先，你要了解，人類，此地並非是無主之地。」回答格林問題的，是屈身於地的黑龍，它緩緩開口，講述逃離此地的方法，「繼續向前，你將目睹古城遺蹟，其中有一座宏偉競技場，便是掌控這片詛咒大地的核心。【罪皇】巴爾穆圖的法術禁錮了許多生靈和靈魂，為了保證其中不會有人逃離，有一位地獄魔王被指派看管此地，然而魔王也並非不死之身，肉體腐朽後，魔王意志便於競技場融為一體。沒有了肉體的保護，魔王的精神逐漸被這扭曲世界侵蝕，古老的指令便不再清晰，漸漸地競技場的意義影響了它，新的法則成立：只要能在競技場中達成戰鬥任務，便可以離開這顆虛無中的星辰，如果你能達成最終挑戰，或許便可以解放我等。」

    「競技場？」格林斟酌着，無論是字面意義還是比喻性質的競技場，基本內容都是決鬥。在這片與世隔絕的大地上，能夠參與競技的都有誰呢？異化的詭異生物？被禁錮於此的強大血脈？還是太古時期的魔王麾下的地獄眷屬？

    少年公爵挑了挑眉毛，這一定會是個糟糕的回憶。

    「我等已然處於靈魂狀態，無法離開這片山谷，自然無法參與競技。雖然多虧於此，得以在這無盡的歲月中恢復力量，可相對我等鼎盛時期仍顯微不足道。在這片虛無之地，我等不過是隕落星辰，你卻仍是鮮活生命，相比之下，我等更願意託付於你。」泰坦補充了一句。這兩位已然改為面向格林，似乎準備好授予力量。

    「要不，你們還是自己留着？總覺得太過珍貴了啊……」阿加迪奧這麼一說，格林反倒不好意思接受。

    說得我好像乘人之危似的。

    況且他的確不是那麼忍心。這兩位被囚禁了這麼多年才聚集丁點力量，自己就算暫時出不去，依然可以吸收薩德羅老人贈與的靈魂能量，如果卡貝茲大陸的時間流逝速率更慢，吸收也用不了太久。另外嘛。他自己還有一點點的戒心，好在有念氣保護，靈魂體對於自己能造成的傷害多半也是微乎其微。

    「請別誤會，我等並不會失去饋贈的力量，何況這也並非我等首次作為。」為了讓格林放心，泰坦特意解釋了一下。

    不過少年公爵反倒是對後半句更感興趣。

    「不是第一次？你的意思是，以前還有人進入過神隕之地？」

    黑龍翅膀一振，差點把格林掀飛出去。它似乎有些許不耐煩，但乜了一眼泰坦後，還是耐着性子回應。「我等還遇到兩次誤闖此地的生靈，第一個比青銅還低劣的螻蟻……就如你一樣。」

    哦，呃，好吧，黑鐵一代……和我一樣。

    格林翻了個白眼。

    「他看起來正如你一般，時間也並不久遠，或許這片時空的封印正是從那時起鬆懈，為了幫助他脫離，我做了適當的幫助。」泰坦的人類語法越說越順，只是忽然想到什麼。俯下身子，用手擋着嘴還盡力壓低聲音：「他看起來擅長槍武器，所以我教了他泰坦一族的龍槍奧義。」

    格林小心地瞄了黑龍一眼，這絕對是友盡的禁忌話題。

    「那個人性格古板。塔克哈爾哈拉什並不喜歡他，因此沒有幫忙。後來他又得到另一位葬身此地的靈魂援手，多半是逃離了這裏，但並未能夠打破詛咒。」泰坦重新調整音量，黑龍這一次沒有發飆，只是足以割裂山峰的尾巴不停地在泰坦身後晃動。看得格林心驚肉跳。

    「那個……不是說有兩位嗎？第二位是……？」少年公爵急忙更換話題。

    「雖然看起來是人類，但血脈高貴得多，不僅是黃金後裔，還有獸主潛力，為了照顧他我可沒少出力。」似乎對泰坦剛剛的話不滿，黑龍特意加重了語氣，阿加迪奧竟然也附言幾句：「正是如此，那一位的情緒低靡，我等——尤其是塔克哈爾哈拉什，皆出力不少，我記得那位好像自稱是……漸？」

    「蘭斯，我記得住。」黑龍一口否定。

    於是兩個萬古長存的巨大傢伙又吵了起來。

    格林一開始只是聽着樂呵，感慨這兩位若非有這種樂觀心態也不會存活至今，想來這也是它們善意的回報。可他稍稍一琢磨，忽然覺得不太對勁，蘭斯？不僅是叔父澤戈爾，甚至是審核官、教宗羅梅卡都曾經提到過，那不是……這一世少年親生父親的名字嗎？

    難道他也曾來到這片神隕之地？

    是巧合嗎？

    還是只是重名？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了命運的軌跡。

    ……

    告別了泰坦阿加迪奧和黑龍薩德羅斯，格林懷揣着希望、肩扛着重任，向着兩位所指向的競技場進發。按照約定，泰坦和黑龍分別贈予了他一份力量，格林能清晰感受到這力量的強大，然而目前為止僅能吸收一小部分。

    【泰坦贈禮：風元素傷害增加10%，風元素抗性增加15%】

    【黑龍贈禮：火元素傷害增加10%，火元素抗性增加15%】

    顯而易見，前者來自泰坦，後者來自黑龍。看起來拔擢或許並不明顯，但加上【灰之子】的元素魔法傷害減免25%，格林對風火兩種主元素的抗性就達到了百分之四十，這將近一半的豁免，意味着格林不需畏懼這兩系中任何八環以下的法術。想想看，絕大多數的攻擊法術都在風系和火系之中，面對格林，法師們將會萬分頭疼。

    一路前行，記不得究竟過了多久，好像在一陣黃沙襲面後，那塵封千年的古蹟就出現在了格林的眼前。

    他抬起頭，視野從一座座廢墟上划過，落在遠處那巍峨聳立的巨大環形建築上。

    那裏就是競技場，而且令人驚訝的是，和淚鈴那隱隱約約的聯繫，也正是來自於此。

    似乎一切都指向了這裏。

    「那就這樣吧，是死是生一條路。」

    少年公爵緊了緊腰間的佩劍，然後轉身朝另一側，大踏步繞開競技場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