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的流星火雨一波接一波,就好像雨打沙灘,堅實的地面完全失去了硬度,被燃燒着火焰的巨大隕石砸的千瘡百孔。起義軍的撤離速度並不慢,但即使進入了安全的距離,毫無間斷的爆炸和轟擊依然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頭,偶爾會有超出墜落範圍的流星,不按正常軌跡地劃入營隊當中,起義士兵躲閃不及,就有數十條生命魂歸盧納。
「不能再退了嗎?」
手下的士兵被碾成肉泥、燒成焦炭,齊格弗里德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這裏是一個臨界點。」艾爾伯特代替被質問的蘭斯洛特回答,「我們已經超出了法術的攻擊範圍,正常情況下就是非常安全的情況了。」
一向面無表情的齊格弗里德皺起了眉,因為在他眼中所看到的,可並不是能用「安全」來形容的情況。
但這一次,蘭斯洛特在他之前開了口。
「吾等不可再退。」
劍將忙着指揮部署,所以回答非常簡單,也同樣不容置疑。齊格弗里德對蘭斯洛特信任有加,相信他這麼選擇一定有原因存在,但也不寄希望能得到蘭斯洛特的詳細答覆,於是理所當然的,齊格弗里德將目光投向了艾爾伯特。
黑魔導左瞅瞅老法師恩底彌翁,右看看擔憂目光鎖定山上城堡的阿塔蘭忒,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吧好吧,就像我之前說的,這裏是臨界點——誠然,這裏並不是絕對安全的區域,但請你記得,我們同樣還有援護米斯里先生和格林菲爾德先生的任務,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在保證我們最高安全下距離那城堡最近的地方了。」說着,艾爾伯特攤了攤手,「我們最初的目標就是那座城堡。齊格弗里德先生你不會忘記吧?何況那邊還有一群黃金怪人,你不會希望他們有異動時,我們卻因為離得太遠而什麼都做不了吧?」
這是折中的辦法,也別無他法。
齊格弗里德抿起薄薄的嘴唇。一聲不吭地轉過身去,手持着大劍直奔軍中。他可以認同這條命令背後的苦衷,但卻不能眼睜睜看着士兵被歪斜了落點的流星奪去性命,他手中的大劍,此刻不用來殺敵。而要劈開天外的隕石。
艾爾伯特欲言又止,因為長輩先他一步開了口。
「只要有足夠的力量和技巧,擊破隕石不是什麼難題。」老法師平靜地說道,他雖然看都沒看齊格弗里德離去的方向,卻對那位大劍持有者的心理了如指掌,「既然他有這樣的決心,就應該尊重他的決定,反正無論如何,再有一分鐘,流星雨也就會停止。」
「五十六秒。」艾爾伯特強行糾正。卻又嘆了口氣,「我只是希望他能夠節省體力,說不好還要和庫納利人戰鬥呢?」
恩底彌翁看了自己這位小兒子一眼。
他的三個兒子,馬格努斯,格拉西亞,以及艾爾伯特,老大醉心於始源神秘學,追尋着每一個生者都期望的盡頭:不死;老二格拉西亞宅心仁厚,卻又有着做出一番偉業的抱負;唯獨是老三,艾爾伯特。既沒有什麼偉大的追求,也沒有勤奮刻苦的表現,偏偏卻又是三兄弟里魔法天賦最為出眾的那一個,可想而知。恩底彌翁對他寄予何等厚望,又會因此感到何等失望。
實話講,對於這個從小就與眾不同的孩子,恩底彌翁心裏其實有着別樣的情感。但他只是一位優秀的法師,卻不是一位優秀的父親,所以他並沒有什麼成功的育兒經驗。只是平淡地問了一句,「擔心起義軍,還是擔心那兩個人?」
艾爾伯特翻了個白眼,「我擔心我自己啊!要是庫納利人殺過來,我可沒有那麼方便的傳送術。」
黑魔導這話等同於開玩笑,可惜無異於對牛彈琴。
老法師表情淡然,似乎直接把艾爾伯特話語中的修飾全都摘去,腦補精簡成了最短的意思。
「那麼,只要那兩位能夠完成任務,庫納利人自然就不是威脅了。」
一分多鐘的流星火雨,對於遭受攻擊的人無疑是一種煎熬,但對格林和米斯里而言,卻等同於一分多鐘的絕佳掩護。至少現在,兩人已經在恩底彌翁的法術下抵達山腳,剩下的,就要靠受到老法師魔法加持的反偵察道具來躲避修特姆貝洛克的眼線,從而爬上山峰、潛入城堡之內。
但不管怎麼想,難度系數都大得很。
艾爾伯特忍不住烏鴉嘴了一回:「那萬一他們失敗了呢?」
「那我們就該準備逃跑了。」老法師依舊淡然。
艾爾伯特語塞,他視線下移,落在恩底彌翁的鬍鬚上,銀白色的鬚髮雖然並不濃密,但不管什麼時候看到,總有一種想讓人一把薅掉的魔力。
此刻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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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艾爾伯特憂心忡忡,事實卻和他的顧慮相悖,任務進展非常順利。格林和米斯里借着流星火雨的掩護,在恩底彌翁的法術傳送下來到了山腳之下。憑藉着一顆能展開反偵察光環的魔法水晶,兩個人以異常同步的速度飛奔上山,一路上雖然格林有被什麼東西掃描的感覺,但事實證明,恩底彌翁不愧是日後的魔法大帝,即使是堅固不落的魔法城堡,也沒能偵查到兩個人的蹤跡,所以很快,格林和米斯里便來到了山峰之上,極近距離面對這座山魔王的宮殿。
顯然,「雄偉」「宏偉」等系列的形容詞,都不足以描述它的驚人氣魄。
兩個人誰也沒心情欣賞奇觀,匆匆瞥了那麼一眼,便依照圖紙所示尋找起那被填塞的硫磺河道口。再一次,恩底彌翁證實了自己的情報價值非凡,兩人很快在城堡的一角找到了目標——所謂的河道口,如今已經被泥土掩埋於地面之下,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土地一般無二,如果沒有圖紙指示,無論是誰也分不清這裏和城堡周圍的每一寸有任何區別,根本也不會有人知道,這裏竟然還存在着「無敵」之中的唯一漏洞。
「所謂掘地三尺也就不外如是了吧?可惜那些高等血脈雖然鐵了心拿下這座城堡。不得要領也是白費勁。」格林感嘆一聲,調用念氣附着於手掌之上,幻化成魔獸一般的利爪,然後插入已經被固化的地面當中。小心翼翼地挖開泥土。
「高等血脈來勢洶洶,山魔王小心謹慎,大概也不會給它們可乘之機。」米斯里也不閒着,戴着手套幫忙鬆土。
「說的也是。」
兩個人合力挖掘,三下五除二。便在地面和城堡的交接處挖開一個一米見深的土坑,果不其然,土地之下,正有一處明顯被填堵上的豁口。
格林輕輕敲了敲,堵住河道口的物質硬邦邦的,而且還有一種熟悉的質感。
「……金屬?」
米斯里聽了,也跳下坑中嘗試着敲擊,確認山魔王是用融化的金屬澆築填埋後,他反倒鬆了口氣。從腰間排管中拔出一小瓶幽綠的液體,米斯里示意格林後撤。然後彈開軟木塞,將裏面的液體小心地倒在了豁口金屬之上,從左上方慢慢劃出一條直線至右上方,讓這液體自然滴落到底部。
不消格林發問,很快效果顯現,金屬的填充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消失在空氣之中。詭異的是,雖然金屬會被酸液腐蝕,可這種幽綠液體顯然要比酸液更加恐怖,正常的化學反應在轉化金屬元素後。同樣也消耗酸液濃度,可格林眼前的這面金屬牆壁上,幽綠液體早就不見,可整個河道口的金屬填充已然在不斷消散。
就好像魔力支撐的法術一般。
「你確定這是酸液?」格林咧了咧嘴。下意識地退後——直到撞在土坑的邊緣,「我可不想被這東西碰倒。」
「這當然不是酸液,而是一種含有某種生物的營養液。」米斯里扔掉小瓶,瓶子裏乾乾淨淨,絲毫沒有掛壁現象,「這種生物肉眼無法觀察。指甲大小的地方就有成千上萬存在。它們能夠大量吞噬金屬,並以此繁殖,所以當附近的金屬被吞噬殆盡後,它們也會快速死去。通常情況下,這種生物都會通過減緩繁殖的方式,來保證金屬供給,不過我從老師那裏學到的藥劑雖然能夠讓它們維生,卻同樣扼制了它們的本能,這些傢伙餓瘋了的時候,大概也就顧不上什麼滅頂之災了吧。」
格林非常理智地閉上了嘴,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此刻自己完全不想獲取新鮮知識。
等到整個填堵河道口的金屬盡數如冰融般消失,曾經的硫磺河道便清晰展現在兩人眼前。米斯里又拿出某種粉末,揚在河道入口,似乎是為了確保那種詭異的生物都死的乾淨,這才彎着身子鑽了進去。少年公爵心裏面是有些躊躇的,擔心這種微生物會附着在自己身上,米斯里正巧蹲在河道里回過頭來,解釋這種生物的安全問題。
「別擔心,格林吾友,這種生物弱點非常多,包括各種各樣的能量,舉例說來,它們不能接觸魔力,任何魔法都會對它們造成毀滅性的的效果,哪怕是條魔能管道也是一樣的,不然光憑它我們就能拿下城堡了。」
「所以,格林吾友,還有什麼分心的事嗎?」
呀呀呸的,所以說獵魔人真是讓人敬而遠之。
總算放下心來的格林撐起一層念氣在身周,這才萬分謹慎地跟着鑽入河道。
這條硫磺河道看起來就像是保護城池的護城河,然而兩個人很快發現,這也許只是用來排泄城中的污物,河道里遍佈着屍骸、垃圾一類的東西,好在沒有什麼怪味,多半是被當初流淌着的硫磺河高溫消了毒。沿着河道前行大概五分鐘,兩個人找到了一處可以攀登上去的入口,小心地推開鐵質閘門,進入的便是山魔王宮殿的內部。
「就這麼簡單?」
米斯里首先爬出來,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入眼所見的,是一條走廊,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宮堂沒什麼區別,只是因為一個人都沒有,更顯得寂靜。
格林跟在米斯里後面爬出來,輕輕放下閘門,防止出現噪音,「別忘了還有一頭高階惡魔要對付,我可不會覺得簡單。」
「我們連歐平庫尼斯都幹掉了,一頭惡魔而已,能有多難?」米斯里信心滿滿。
「我如果是你,可不會那麼寬心。」格林說這話,心裏警報突響,忽然萌生的危機感讓他不由自主地轉回頭去——
碩大的長角黑影,在走廊盡頭顯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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