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o章人心(一)
明菲看着面前頭被燎了大半。//無彈窗更新快//灰頭土臉,昏迷不醒的金簪和守在旁邊低聲哭泣的白露,心說不出的滋味。龔婧琪不等明菲吩咐,先就支使了婆子丫鬟端水的端水,尋藥的尋藥,請大夫的請大夫。
龔二夫人臉色分外難看,擺出一副威嚴的樣子對着龔遠和道:「這算什麼?讓她收收賬簿,她就把賬房給燒了?幸好是這屋子離其他屋子遠,不然這整個龔家都得給她燒光了!這麼多年的賬簿,多少要緊的東西都燒沒了,你說怎麼辦吧?」
龔遠和緊緊攥着明菲滿是冷汗的手,冷淡地看着張牙舞爪的龔二夫人:「依嬸娘的意思,要怎麼辦呢?」
龔二夫人看見他那漫不經心的樣子,就恨得咬牙,朱姨娘微咳一聲,看了看伸長脖子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的趙婆子,笑道:「夫人,趙媽媽年紀大了,又趕了許久的路,只怕是累着了,婢妾先將她老人家安置了如何?」
龔二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這個還要問我嗎?」想了想又攔住朱姨娘,叫龔婧琪,「你領趙媽媽去用晚飯,客房那邊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的,去了就可以住下。」
朱姨娘掀了掀嘴唇,淡淡一笑,立在一旁,不再管這事兒。
龔婧琪走到趙婆子身前,半扶了她,笑道:「家丫鬟失手失了火,所幸未曾造成大禍。驚嚇了媽媽,實在是對不住。請媽媽隨我下去用晚飯,也好早點安歇。」
趙婆子沒看夠熱鬧,但也知自己於情於理在這裏都不便留下去,便應景嘆了幾聲:「造孽哦,不過萬幸是沒造成大禍。親家夫人也不要太過放在心上。」
龔二夫人收起臉上的猙獰,道:「下人失禮,叫媽媽笑話了。」待到趙婆子的背影剛消失在院子裏,她立刻冷笑着看着龔遠和:「你媳婦兒的陪嫁丫鬟放火燒了家的賬房並銀子,你問我怎麼辦?你是做官的人,又是一家之主,難道不知該怎麼辦麼?」
龔遠和低頭輕笑一聲:「現在事情還未查清,嬸娘怎知就是金簪放火燒的賬房?她燒賬房做什麼?她自己都險些被燒死,她瘋了麼?」
龔二夫人冷哼一聲:「這個還用問?整個院子裏當時就只剩她一個,不是她會是誰?」
龔遠和寸步不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到底是誰這麼想燒賬房呢?那麼多的賬簿。燒了對誰最有好處啊?我是從來沒做過賬,還想看清楚賬上都記了些什麼呢,看來這個願望是永遠無法實現了。」
龔二夫人猶如被踩了尾巴,指着他:「你什麼意思?」
龔遠和側臉讓開她的指尖,冷淡地道:「嬸娘以為我什麼意思?」
龔二夫人氣得抖:「你的人燒了我家的房子和銀子,你倒有理了?今日不把那個放火殘害主家的賤婢給打死我就不是人!」
龔遠和眯眼冷笑:「打死她?不知嬸娘可知曉大豐律?就算她是奴僕,論罪該死,也該由官府來斷定。你設私刑,草菅人命,就不怕吃官司嗎?就不怕拖累弟妹們嗎?要不要二弟念給你聽聽?」幾句話就將龔二夫人囂張的氣焰給打了下去。
龔遠秩見事情又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展,又煩又怕,忙插上來道:「誰都不想看到家裏生這種事情,這不過就是一個意外罷了,金簪又不是小孩子,莫名其妙的她放火燒賬房做什麼?又沒出人命,不就是幾間舊房,幾櫃舊年的賬簿麼?統共也值不了多少銀子。吵什麼!白白叫人看笑話。大哥你少說幾句,娘您病還沒好,趕緊回去躺着,我帶着人收拾一下,打掃乾淨就是了。」
龔二夫人說不過龔遠和。又不想和龔遠秩吵鬧,轉過頭來指着明菲哭罵:「我好心好意讓你跟着我學理賬,好把家業交還給你,誰想你是個黑心爛肝的,不小心把賬房燒了也就燒了吧?反過來還想倒打一耙,要害死我啊?你的良心都到哪裏去了?現在我可是跳進河裏都洗不清了,大老爺啊,你在外面威風,怎麼就把這麼一個爛攤子丟給我啊,給人當牛做馬總沒一句好話,還要被人陷害。我不活啦!」
龔遠和跨前一步將明菲擋到身後,正要開口講話,明菲扯扯他的袖子,嘆道:「嬸娘,說金簪故意燒了賬房的人是您,說她不小心燒了賬房的人也還是您,此刻又說是我要害死您,陷害您,那麼嬸娘,我為什麼要陷害您呢?我知道您從來不喜歡我,所以才會在我剛進門就給我臉色看,無論我怎麼孝敬您,您總是覺着我不懷好意,幾次三番為一點小事就尋死覓活。什麼我都可以忍,但您給侄兒媳婦安的這個罪名,侄兒媳婦是真的擔當不起。」
她看向龔遠秩,「二叔,這火起得不明不白的,還惹得我們家失和。我看報官吧。若真是金簪的錯,該怎麼賠,我來賠,該怎麼罰,我認!假如不是她的錯,也要將那喪心病狂的惡人繩之以法!如果任由這人逍遙法外,只怕家無寧日!」說完這話,龔遠和捏緊她的手輕輕晃了晃,示意她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他也是這麼個意思。
這官司一旦打起來,不論結果怎樣,對龔家都沒有好處。龔遠秩看見龔遠和鐵青的臉,明菲破釜沉舟的表情,龔二夫人有些愣的眼神,心已經大致明白所謂真相是怎麼回事,哀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道:「嫂嫂,我母親糊塗了,我替她向您賠不是!還請嫂嫂不要將她方才那些糊塗話放在心上。」一揖到底。
明菲側身躲過:「二叔,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同樣的話說上一次兩次可以不計較,再說第三次。第四次就是居心惡毒,其心可誅了。今天這個事,在真相還未查清之前,我不便多說,也請嬸娘不要妄下斷言。」
龔遠和道:「明日我自會叫人去報官。差點出了人命,又燒了這麼多貴重要緊的東西,是非曲直總要查個明白。二弟,辛苦你熬個夜,先把損失列出單子來吧。」也不管龔二夫人和龔遠秩是什麼表情,攜了明菲的手,命人抬起金簪就要走。
龔二夫人見他們要把金簪抬走。忙上前阻攔:「不許把這賤婢帶走!你們好去串供啊?」
龔遠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嬸娘,您怕什麼?她就是我們家的人,若是要串供什麼的,不是早就串好了的麼?哪裏等得到這個時候?還是嬸娘您等不得,現在就想去擊鼓鳴冤?」
龔遠秩忙拉住龔二夫人:「大哥,嫂嫂,你們去忙你們的,若是藥材不方便,沒有的,使人過來拿。」
龔二夫人有苦說不出,心跳如鼓,眼睜睜地看着大房將人帶走。
龔遠秩揮揮手,將周圍的下人趕走,扶了龔二夫人回房,朱姨娘悄無聲息地走過來:「二公子,還是讓我來伺候夫人吧?」
龔二夫人沒看見她還好,看見她不由所有的氣都躥了上來,伸手就甩了她一個耳光:「賤人!看熱鬧看得高興吧?先前我叫你在廚房裏好好準備晚飯,你到處亂竄做什麼?是嫌這家裏不夠亂吧?」
朱姨娘委屈地捂住臉:「夫人,婢妾不過就是聽說您要請大*奶去陪趙媽媽,請不動,這才好心替您走這一遭,求的也不過是讓您高興罷了……」
龔二夫人大怒,卻又不敢當着龔遠秩的面嚷嚷出來,更何況此次的事也是瞞着朱姨娘的,言多必失,只好罵道:「你還敢頂嘴?」
龔遠秩不耐煩地瞪着龔二夫人:「你又怎麼啦?好好的日子你不過,一天這樣鬧騰你煩不煩?」
龔二夫人氣得倒仰:「好啊,連你也來……」
龔遠秩煩不勝煩,把手一丟,也不扶她了,回頭對着龔遠科道:「夫人又犯魔怔了,把姨娘扶下去,尋那藥膏子來搽搽臉,喝點安神湯,早些歇下。」
待朱姨娘龔遠科走遠,他方皺起眉頭看着龔二夫人。低聲怒吼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真出了人命我看你怎麼收場!莫非你真要把這個家折騰散了你才開心?有你這樣當長輩的嗎?你說,賬房是不是你讓人燒的?」
龔二夫人看着這個小時候總蜷在自己懷裏撒嬌,大了以後卻基本不怎麼和自己說心事,現在又在義正詞嚴地指責自己的兒子,知道隱瞞不過,不由百感交集,悲從來,掩面道:「我這都是為了誰?你以為你心軟放過他們,他們就會心軟放過我們嗎?我告訴你……」她嘶嘶地從牙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來,「不死不休!」
龔遠秩一愣,呆立不動,牙齒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磕得「硜硜」作響,好一歇才道:「你到底做了些什麼?三姐她知道這些嗎?」
龔二夫人擦了擦淚:「只有你最傻,我是待你太好了。叫你什麼都不懂,我告訴你,前有狼,後有虎,我若不出手,就只有等死。你別怕,他們就是嚇嚇你,根本就不會去告,即便去告也不怕,我既然敢做,就不會落下把柄。」
龔遠秩半晌才道:「我看,不是人家不肯放過你,而是你自己不肯放過自己!你若是想要我死,直接和我說一聲就是了,不用拉別人來陪葬!」言畢揚長而去。
龔二夫人呆了呆,看着立在不遠處的龔婧琪,哭道:「這個孽畜,他氣不死我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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