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8章秋汛(粉紅o加更)
長期不曾住人的屋子就算是換上簇新的被子。//無彈窗更新快//睡下也還是潮濕清冷。聽着外面檐下嘩啦啦下個不停的雨,明菲半點睡意全無,到了天將要亮時,竟覺着頭重鼻塞,卻是受了涼。
花婆子與金簪現,里里外外地亂忙一氣,只恨不得三姨娘趕緊來了好走人。明菲吃了一碗加了蔥頭熬製的薑糖水,正躺着捂汗,趙娘子就來了,先問過明菲的身體,才小心翼翼地看着明菲的臉色道:「姑奶奶,原來的二公子,就是……呀,那個,他說他叫鄭重,在大門口候着呢,說是要看二姨奶奶,您看這個……」
明菲淡淡地看着她,半天不說話,趙娘子有些害怕,心驚膽戰地看着明菲:「三姑奶奶……?」
明菲道:「讓他進來吧。」
趙娘子的臉色輕鬆下來。忙着出去放人。
金簪道:「奶奶,您怎麼讓他進來?要是將來夫人知道,怪您多事怎麼辦?」
明菲淡淡一笑:「那能怎麼辦?又攔不住。你以為,這麼長的時間,他就真的從來沒來看過人?夫人還在家的時候也就不說了,如今夫人不在家,三姨娘軟善,只怕是誰的膽子都要大上幾分的。」沒有誰會和銀子過不去,何況是趙莊頭這樣的下人,真的又敢把誰得罪狠了呢?蔡光正可以等她走了以後再來,現在採取這種方式,只怕是想在這裏明目張胆地多呆些時候。
花婆子同金簪道:「你可是糊塗了。若是這趙娘子真的不想要他進來,又怎會巴巴地來稟奶奶?如今我們奶奶是出嫁了的人,管不了娘家這許多的事,何必去討人嫌?」二姨娘遲早都要死的,管這許多做什麼?
約過了小半個時辰,趙娘子又來了:「姑奶奶,那位鄭公子想見見您,您看?」
都這個樣子了,還見什麼?難不成見了面還有舊可敘?明菲扶着頭道:「我身子不舒服,不見外客。」
趙娘子不敢勸,吶吶地去了。蔡光正聽說明菲不見他,倒也沒有來糾纏。
巳時末,三姨娘冒着雨趕來了。聽說蔡光正在二姨娘的屋子裏,便直接去找明菲,愁兮兮地道:「聽說你也病了?我不該讓你跟我跑這一趟的。」
明菲問起明姿的情況,三姨娘嘆口氣:「她平時就嬌。看見出血就先嚇得暈了過去,我去了以後,竟沒見她醒過。四姑爺也不在家,她婆婆臉色難看得和什麼似的,當着我的面就打了笛兒兩個耳光,讓人拖下去打,理也不理我,我不好多呆,聽說人沒事,就回去了。」又叮囑明菲:「今日路上泥濘難行,你讓他們小心些,莫要陷入泥漿里去,我們先前就險些陷進去了。」
明菲辭過三姨娘,冒着雨回城。路走到一半,車停了下來,車夫道:「奶奶,前方有張馬車陷進泥漿里,出不來了。」
金簪拉起帘子,只見不遠處的岔道口處,車夫和一個年輕人正冒着雨使勁拉車推車。車夫還穿着蓑衣斗笠,那年輕人卻只是一襲布衫。全身都被雨水給澆得濕透,二人使勁地推拉,那馬車卻紋絲不動。
明菲便叫金簪:「讓薛總管他們去幫幫忙。」
薛明貴指揮着兩個車夫和跟去的人上前去幫忙。人多力量大,那車很快就脫了困。金簪笑道:「奶奶,可以啦。」
明菲閉着眼睛伏在花婆子懷裏,低低應了一聲:「嗯。」
車外響起薛明貴的聲音:「奶奶,這位公子要向您致謝呢。」
果然一條年輕男子的聲音隨即響起來:「多謝夫人。」
明菲強打起精神道:「出門在外,誰沒難處?公子不必客氣。」
那人突然沒了聲息,怔怔地站在那裏,薛明貴不高興,委婉地道:「這位公子,我們大*奶說不必客氣,雨下得大,您還是趕緊回去吧,莫要淋病了。」
那人卻試探地道:「不知府上可是姓龔?」
金簪好奇地將帘子拉起一隻角來,往外看去,飛放下連在,在明菲耳邊輕聲道:「奶奶,您猜是誰?就是去年我們在京見着的那位守真子的徒弟呢。」
他怎會在這裏?不是說要等那道觀全部弄好,選了好日子才來的麼?莫非是昨日就同欽差一起來的?明菲猛地坐起,掀了帘子往外看,正好對上一雙漂亮的狐狸眼。
清虛穿了一身再普通不過的青布長袍,上也只插了一根很普通的銀簪子,全身濕透,滿臉的雨水,輪廓分明的臉上神色複雜。
明菲朝他一笑:「原來是你。」
清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慢慢地道:「龔大*奶。」
薛明貴奇道:「原來是舊識?」
明菲見清虛沒穿道袍,便道:「是舊識,華公子同大爺也是認得的。」又問清虛:「我還以為你和老道長要過些日子才來。老道長呢?」
金簪見機遞出一把傘。清虛搖搖頭,垂下眼,默了片刻,指了指那張車:「他就在車裏。」
明菲笑道:「雨這麼大,你們要去哪裏?前面泥濘更深,不如先回城去,等天氣放晴又來吧?」
清虛笑笑:「拜訪的人太多,師父嫌吵,不想呆在城裏,就出來走走。」仔細看了看明菲的臉色,道:「你病了?」
明菲摸摸臉:「一點小風寒。」讓車夫把車靠過去:「我過去看看道長,聽說他老人家病了,也不知如今怎樣了。」
清虛迅轉身,跑過去和車裏的人說了幾句。接着宋道士須皆白的頭伸出來,微笑着朝明菲揮了揮手,氣十足地道:「丫頭,你們先走吧?我們還要逛一逛。」
明菲聽他氣十足,看着也挺精神的,很是歡喜:「老道長,過幾日我去觀里看您。」
宋道士笑道:「你半個月以後再來,這些天我都沒空,那些人煩得死人。你哥哥托我給你帶了東西來,我已命人送去了府上。」
明菲謝過。宋道士忽然道:「這些日子天氣太糟糕,還是莫要出來亂走的好。」
「是。」明菲讓薛明貴分了一件蓑衣與清虛,與這師徒二人別過,自回了城。到得家,丹霞果真將一封信和一隻匣子交給她:「奶奶,今日早上有人送來的。」
明菲看見信封上熟悉的字跡,情不自禁就將嘴角彎了起來。信封里兩封信,一封是蔡光庭寫的,一封是明玉寫的。
蔡光庭和她訴苦,說涵容有了身孕後,脾氣變得很古怪。很難伺候,說雖如此說,字裏行間卻滿滿都是幸福。
明玉則全都是小兒女情懷,讀了什麼書,認識了什麼朋友,去了什麼地方遊玩,金砂又做了什麼,京時興什麼樣的衣飾等等,看得出她過得很幸福,很輕鬆。
匣子裏給她的是時興的堆紗宮花並幾支鑲珊瑚水晶的別致頭釵,還有幾本京流行的小說,給龔遠和的則是一方歙石硯和兩塊梅花墨。
明菲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一歇,直到花婆子催她,方喝了藥,洗了澡,躺下休息。
一覺醒來,天已陰暗下來,明菲才翻了個身,一雙手就探過來摟住了她的腰,龔遠和低聲道:「醒了?」
「嗯。什麼時候了?」明菲伸了個懶腰,只覺得全身骨頭都疼。
龔遠和道:「戌正了。你這一覺睡得可真沉。」
明菲往他懷裏靠了靠,把臉貼着他的胸膛,輕聲道:「你忙完了?」
龔遠和輕笑:「本來是沒忙完,可是主角都失了蹤,其他人也沒趣,所以早早就散了,只留洪知府、周同知他們幾個陪着欽差。」
明菲笑道:「我卻是遇着了。」遂把遇上守真子與清虛的事說了,「我說去看他,他說讓我半個月以後再去,說你們忒煩。」
龔遠和沉吟片刻,道:「他只怕是去江邊看水位的。」起身點了燈燭,尋了件厚實的夾襖遞給她,「穿上起來吃飯,我讓她們給你做了你愛吃的魚羹。」
明菲張着手撒嬌:「你給我穿。」還是回家舒服。
龔遠和笑着搖了搖頭:「小懶蟲,伸手。」
明菲扶着他的手臂跳下床,「這雨總下個不停,我覺得再這樣下去。只怕要成澇災。」
龔遠和低頭給她整理衣帶:「不是要成澇災,而是鐵定成災。若是再下,最多不過三天,堤壩必毀。」那堤壩年年加固,蔡國棟時期,卻也不說了,可到了洪知府手上,卻只是做個樣子而已。屆時,水城府雖然無虞,可下游的兩個縣和江邊的萬畝良田必然被毀。
不出龔遠和所料,第二日,守真子果然赴了午宴,席間委婉地提醒洪知府,水位太高,是不是提前做一下準備?洪知府不以為然,只道那堤壩牢固得很,熙佑五年秋天比這樣大的雨,比這樣高的水位都扛住了,定然萬無一失。
守真子並不多話,晚宴時推病不曾參加。洪知府也不在意,自領着周同知等人將欽差伺候得周到無比。與此同時,他不忘經濟政治兩手抓,收到龔二夫人拖着病體送去的賣鋪子所得的錢財後,覺得再也熬不出油水來了,便把目光轉向了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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