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龍者傳奇 第二百零一章 夢魘

    我叫御影，乃九龍山虛空道長得意弟子。在我九歲之前，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因為，我早已經忘記。

    而我唯一沒有忘記的便是那個賜予我名字的人。

    記得那個時候，我曾有家，有疼愛我的雙親，我們和村裏的人一起住在大山腳下的一間茅屋裏，過着與世無爭清貧快樂的生活。

    但那天，發生了一件事情，徹底打破了原有的寧靜，使原本的村莊變成成了一個可怕的人間地獄。

    那天黃昏，大雨滂沱。村莊裏的人如同往常一樣，各自準備着可口的晚飯。而我趴在窗戶邊，望着窗外的風景。

    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着，天空灰暗異常，沉重的像要塌下來一樣。

    迎面吹來的冷風中，好像可以聞見村里誰家飯菜的香味。

    天空突然一陣炸雷，狂風席捲着冰涼的雨點打到我臉上。使我無法睜開眼。娘親從屋裏走來，將我抱在懷裏關上了窗。但在那一順，我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一個長發白衣的女人。

    那時我告訴娘親，屋外有人。可打開窗的娘親卻似乎並沒有看見，帶着我進去屋裏，和父親大人準備享用豐盛的晚飯。飯桌上，他們的笑很慈祥，很溫馨。卻很模糊。

    我不知道為何娘親看不見那個人，可我分明看見了。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黑色的長髮在風中飄動。很美。

    她呆呆的站在雨里，神情有些黯然，身上瀰漫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傷感。就那樣慢慢抬起頭，看着下雨的天空。

    我記得，那天我還沒拿起筷子，屋外便傳來陣陣慘叫聲。此起彼伏，讓人心驚肉跳。出去查看情況的雙親衝進屋裏，將我藏在一個倒扣的竹簍里，上面蓋滿了東西。他們告訴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出聲。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但是我記得，他們剛將我藏起來，屋子的門便被破開。一群面目猙獰長相醜陋的怪物，獰笑着，爭先恐後的擠了進來，用滴着紅色血液的長指甲，貫穿了擋在我身前的雙親。

    他們在我紅色的視野里倒了下去，鮮紅的血液從他們被破開的胸膛里冒了出來。面向我的娘親，看着我笑着。而無力的怪物們爭搶着慢慢在他們手中停止跳動的血紅色肉團。

    那是一場噩夢，一場我永遠無法忘記的噩夢。我痛苦的躲在竹樓里，忍受着恐懼，悲傷。從間隙濺在我眼裏的鮮血隨着我的淚，流了出來。逐漸變冷，卻灼傷我的心。

    不知過了有多久，雨已經停了。除了我隱忍的呼吸聲，周圍安靜的可怕。

    我最終還是從竹簍里爬了出來。

    空氣中蔓延的味道讓我止不住的嘔吐。村里人殘破的肢體覆蓋了整個村莊，地上積水坑讓人分不清，下的究竟是雨還是我們村莊百姓的血。

    眼前的世界，只有我是活着的，我是該幸運還是悲傷。

    最後，我逃了。

    生不如死。

    我忘記了我是誰，唯一記得的只是，逃。

    身後，嗜血的怪物讓我疲憊。他們似乎並不打算馬上吃掉我，而是不近不遠的追着。看着我一點一點喪失求生，又在絕望中苦苦掙扎。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該放棄，被他們挖出心肝就此死去。但，我的身體告訴我，我還不想死去。

    或許，那些怪物也已經被我耗得失去了耐性。他們不再覺得我有什麼娛樂價值，打算在深夜裏的森林，讓我就此安息。

    然而，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縱然已經沒有意識，求生的欲望還是讓我的身體機械的慢慢向前移動着。那一刻，我以為，死亡已經向我打開了大門。但，直到我再看見她。

    我以為，我眼花。

    黑夜中，一顆古老的樹上，一個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光暈的長髮女子，抬頭憂傷的坐在粗壯的枝椏上。好像在想她的心事。她依舊那麼美，卻迷茫。好像有什麼她始終不明白的事情。

    那個女子，是我在窗前見到的女子。

    此刻的她就是我所有的希望。我終於再也邁不出一步，倒在地上。呼救聲從我口中傳出，我卻都聽不見。

    然而，我就在她腳下不遠。卻遙不可及。

    怪物帶着他們的醜陋向我伸出了手，卻未觸及到我半分。月光下，那女子阻擋了怪物的攻擊，表情依舊那麼茫然。似乎有太多的不明白。

    自從那晚，我便跟着她，不肯離去。

    不管她到哪裏，我都如影隨形。因為，她成了能讓我活下去的理由。

    那個時候，她輕輕笑着，傻傻的，像個嬰兒。

    她總是喚我：「小影子~~~」

    ······

    黑暗中，一滴水滴的聲音清脆悅耳。好像在心中泛起了漣漪。

    寒冰男站起身來，周圍冰冷潮濕，冷氣似乎順着皮膚霸道的只往骨髓里鑽。

    這裏是黃泉嗎？為何如此蕭瑟冷清。

    一聲嘆息，寒冰男緩緩地向前走着。漸漸的，在黑暗中多了好些身形，飄渺不定，來回穿梭。仿佛一個市集般熱鬧。寒冰男置身其中，攢動的黑影在他身邊來回，仿佛逛街的遊客。

    突然，在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寒冰男眼中。讓他心瞬間一動。

    「丫頭，是你嗎？」

    深情的呼喚，狂跳的內心。寒冰男仿佛在無邊的絕望中感受到了蒼天的回應，激動萬分。

    那抹身影在人群中微微的動了一下，似乎是要回頭，然而卻只是一個淺淺一個側臉。在人群中飄渺，突然消失不見。

    寒冰男剛剛出現的喜悅瞬間化作恐懼，驚慌。帶着空蕩的心焦急的奔跑，呼喚着。追尋着那一縷遊魂般的身影。

    周圍的景象霎那間化作煙塵，消散不見。空間一轉，仿佛到了一個鬼域。遍地枯骨，漫天亡魂。而他追尋的那一縷身影，正蹲在那枯骨之間，似乎手上捧着一個極為重要的東西，在專注的擦拭。只留下一個蕭瑟的背影在他眼前。

    「丫頭，隨我回去。我帶你重返人世。」

    伸出的手還未碰觸，那縷倩影瞬間消失，卻又出現在距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依然那麼專注，那麼淒涼。

    寒冰男心裏一酸，他自知有愧於上官默，就算進來陰間，也無法彌補對她的傷害。

    「丫頭，我無法奢望請求你原諒。而且，我知道，我帶給你的傷害也絕非輕易就能癒合。縱然我在你面前以死謝罪，也不足以償還。可是，我這次來，是要帶你回去，重新開始。」

    「丫頭，或許你永遠都不想再見到我，而我也無法原諒自己。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對任何人動情。可直到你閉上眼那一刻，我知道，我錯了。我無法忍受生命中沒有你的日子。」

    「呵呵，我知道，我不懂得什麼是愛，什麼是心動。我只知道，一直以來，我是看着你一天一天的度過。你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對我來說都如此熟悉，如此真實。你的音容笑貌，我都記得。他們深深刻在我腦海，隨着你的成長而逐漸改變。那麼神奇，那麼美麗。我有時候在想，這或許就是生活，就是幸福。真實而又平淡。只要每天看到你，就足夠了。」

    「我從來不善於表達自己，或許我在你心裏是個糟糕的人。沒有情感，沒有思想。或許真是這樣，可是，這一切都在我遇見你之後改變了。你的一舉一動，我都注意着。我會莫名的擔心，害怕你闖禍沒人幫你。也會因為你快樂而莫名的喜悅。有一段時間，我以為自己生病了。這種反覆無常的情緒讓我覺得自己好像中了某種詛咒，無法控制。感覺我都快要不是我了。」

    「我想過離開，卻捨不得。你就像一縷陽光，照亮着我的人生。可是，我沒想到，我會親手毀掉自己的陽光。失去你，整個世界都變得寒冷，黑暗。」

    「丫頭，回來好嗎？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受傷，我也不會在出現在你面前。只要讓我默默的守護你，好嗎？」

    一聲嘆息，仿佛涼了寒冰男的一切。蒼涼的訴說從那個蕭瑟的身影傳了過來。

    「多少個日夜了，我輾轉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滅了希望，毀了容顏，你覺得，我這樣還能回去嗎？」

    一個轉身，一副枯骨懷抱着一個骷髏，轉身幽怨的看着他。

    白衣袖下細長的只剩下白骨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懷中的骷髏。那單薄的衣衫下，空空的好像只剩下了一副骨架，一陣風吹過，「吧唧」掉下一塊腐肉。

    寒冰男驚恐的望着眼前女子，那張臉讓他陌生。

    腐爛的皮肉下的五官驚悚而駭人：沒有眼皮的眼珠突兀的鑲嵌在眼眶之上，轉動的眼珠似乎在責怪遲來的寒冰男。已經腐朽的鼻子，只剩下了堅挺的鼻骨，露出兩個似乎都能看得見腦漿的鼻孔。而光潔裸露的兩排牙齒，帶着鮮紅的牙齦，在沒有嘴唇的遮掩下一閉一合，侵佔了大半張臉。

    而那空洞的口腔里，發出來讓寒冰男永生難忘的兩個字。

    「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