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bsp&bsp漏風的小棉襖終究還是小棉襖,到底沒有讓沈啟堂徹底「凍壞」了。一窩蟻 m.yiwoyi.com裴湘見親爹聽了自己的提示後就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兒長吁短嘆的,心裏得意地哼了好幾聲,&bsp&bsp然後才自認為十分貼心地換了個話題。
「爹,&bsp&bsp你是怎麼混進這個護送皇子的隊伍里的?」裴湘確實有些不解。
她剛剛粗略打量了一遍,&bsp&bsp發現上山的一行人中並沒有自己比較熟悉的江寧織造府里的官吏差役。她只認出了其中一位武官,對方是八旗子弟出身,駐守江寧一帶,是比她爹的上峰的上峰還要大的官,&bsp&bsp自然有資格得到這種近距離接觸鳳子龍孫的緊要上好差事的。
而沈啟堂的身份地位……裴湘並不認為曹家會樂意幫她爹盡心盡力謀求這個機會。
裴湘猜得不錯,&bsp&bsp沈啟堂能來菩提寺,&bsp&bsp和曹家完全沒有關係。他甚至還得千方百計地瞞着曹家人以及他們的耳目,生怕曹家人不樂意讓他繼續和裴湘接觸,&bsp&bsp然後暗中阻攔。
而沈啟堂今日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裴湘面前,&bsp&bsp那是幾乎動用了他所有能夠找到的人情關係,&bsp&bsp又不知賠了多少笑臉、說了多少好話、送了多少好處,&bsp&bsp最後終於打動了一位同樣疼愛女兒的武將,&bsp&bsp才順利加入了這支上山迎接皇子的隊伍。
「嗐,&bsp&bsp瞎想什麼呢?你爹好歹也是桑大人的幕僚,平日裏又一向與人為善,結交了不少朋友,&bsp&bsp再加上有你外太翁虛舟先生的面子,&bsp&bsp怎麼就不能上山了?稍稍找找關係就辦成了。呵,&bsp&bsp你這個小丫頭的眼睛都快要長到頭頂了,&bsp&bsp一直小看你老子我的本事。」
沈啟堂佯裝不滿地隨意擺了擺手,&bsp&bsp然後輕描淡寫地回答了裴湘的問題,&bsp&bsp隻字不提這些日子以來的勞心勞力與寢食難安。遇到真正難事時,&bsp&bsp這位當父親的,其實並不願意如往常習慣的那般,在女兒面前極力表現自己在外面的辛苦與窘迫。
為了不讓聰明敏銳的女兒繼續追問,沈啟堂連忙接着說道
「湘兒,這次不僅為父來了,你娘也跟着來了。她此時就留在附近鎮子上的客棧里,想着早些見到你。」
「娘親她也來了?」裴湘頓時驚喜地睜大了眼睛,果然暫時不再琢磨沈啟堂之前都求了哪些人,又找了什麼關係。
「對,千真萬確,你娘她也來了!」
沈啟堂連連點頭,又帶着些許的僥倖心思沉吟着問道
「湘兒,你娘這麼關心你,她肯定也捨不得和你南北相隔的。你不知道,你被擄走後,她把她那些寶貝嫁妝和壓箱底的銀子都取出來了。況且,我們二房去京城後還有四皇子的照拂,並非是背井離鄉漂泊無依。所以……呃……她大概會同意這件事吧?哎,不管怎麼說,你們倆的母女情分是做不了假的,要不……到時候你幫爹說說好話?」
裴湘當然沒有懷疑過王婉對她的疼愛。她剛剛那樣說,主要是為了嚇唬沈啟堂,當然,要說心裏沒有一絲擔憂,那是不可能的。
還有,比起擔心母女之間的感情會不會變淡,她更擔心母親王婉的身體。她怕母親因為得知了這輩子極有可能一個親生孩子也沒有的「真相」後,情緒消沉,繼而影響到健康。
一想到王婉的身體狀況,裴湘就有些沉不住氣了。她一使勁兒就把蹲在地上的沈啟堂給拽了起來,同時語速飛快地說道
「爹,你們是不是明天早上才啟程下山?這樣吧,咱們今晚先下山去,去和娘親會和,然後在山下住一晚上。等明天一早,咱們一家三口再跟着護送隊伍一道離開。」
沈啟堂自然也希望一家三口早些團聚,但他能找到關係混進護送隊伍已經很勉強了,絕對沒有額外的面子去找負責相關事宜的官員告假下山的。
他正想着該怎麼勸裴湘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就聽力氣越來越大的閨女語
氣果斷地說道
「爹,我去找四阿哥說一聲,告訴他我娘在山下等我呢,他肯定會答應讓你我儘快下山的。」
「這……」沈啟堂面露猶豫,有些忐忑地問道,「去找四阿哥說……能行嗎?人家是皇子阿哥,貴人事忙,咱們這樣升斗小民的瑣碎家事……會不會打擾他啊?湘兒,你不能仗着之前幫過人家,又覺得四皇子年紀小,就任性胡鬧呀,那可是皇子,動動小指頭就能要了你的小命的。」
裴湘搖頭道「爹,四阿哥的性子和你之前接觸過的那些權勢人物不太一樣,你以後有機會和他接觸就知道了。他為人處世很有原則,也算好相處的。爹,你先回去辦差吧,免得上官找不見你發脾氣。等會兒,嗯,肯定不會超過一個時辰的,等我和四阿哥說好了,再幫你告個假,咱們就趁着天色尚早快些下山去。」
沈啟堂見裴湘說得篤定,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後再沒有提出任何疑問。他不舍又欣慰地摸了摸裴湘的頭頂,然後就滿懷着對六歲女兒的迷之信任高高興興地轉身離開了。
且不提沈啟堂如何悄悄溜回隊伍並且不再眉頭緊鎖,只說裴湘這邊。她在書房裏等了小半個時辰後,終於見到了從前面返回的胤禛,然後,她就直截了當地說明了沈啟堂的到來以及她母親正在山下小鎮等候的事情。
「沈先生也上山來了?」胤禛驚訝地挑了挑眉。
他不是單純不知人情世故的少年,自然明白沈啟堂能夠「擠進來」絕非容易之事。旋即,他就聯想到了至今一直未露面的曹寅,暗道一聲這就是區別所在。
一個能輕易上山卻始終不曾出現;一個處處受限卻費盡心思來確認女兒的平安。所以說,其實也怨不得裴湘一心惦記小門小戶的沈家而非更加富貴顯赫的曹家。
在感嘆着沈啟堂的愛女之心的同時,胤禛也對那位未來幕僚的辦事能力有了初步認識。他暗自忖度,便是沈啟堂的才華謀略都有所欠缺,可是這種想方設法辦成事的韌性和足夠圓滑的鑽營手段也是一種非常不錯的能力,他大概知道要把沈啟堂放在什麼位置上了。
「既然令慈已經到了山腳下,便是讓人請她上山來也無妨,但是你終究是小輩,哪有讓長輩辛苦趕路爬山來見你的。湘兒,一會兒你就下山去探望沈夫人吧,我會派人護着你們的。」
聞言,裴湘眉眼彎彎地點了點頭,想到即將一家人團聚,她的心情就前所未有地好。
「多謝四阿哥,那我現在就去找蘇總管領取下山的腰牌。」
胤禛見裴湘渾身上下都籠罩着喜悅幸福的氣息,也跟着柔和了表情,他放下茶杯淺笑着說道
「你先別急着往外跑,我讓蘇培盛去給你準備些這山中的特產,還有菩提寺的素齋。你給你娘帶去,請她嘗嘗,尤其是你喜歡吃的那幾樣。」
說着話,胤禛就吩咐蘇培盛親自去辦此事,然後又揚聲吩咐門外的護衛,讓他去將沈啟堂請到書房這邊來。
「湘兒,你去換身出門的衣裳,穿暖和一些,我待會兒和沈先生說說話。」
裴湘知道胤禛絕對不會為難沈啟堂的,又想到自己有一套穿起來可美可美可美的新衣裙還沒有穿給娘親看過,就立刻告辭離開了。
望着小姑娘歡欣雀躍的背影,胤禛有些微微出神。
正如裴湘感覺到的那樣,一開始的時候,胤禛對裴湘並沒有這般親近愛護。他確實感謝裴湘的及時提醒示警,也必然會回報於她,可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幾乎把她當做小妹妹一般關心。
他的這份態度轉變,自然和裴湘後來展現出的性格脾氣分不開,但最初的改變契機,則發生在他推測出裴湘炸茅廁的主要目的的那一瞬間。
也就是說,在入住菩提寺的那晚,當胤禛翻閱完了有關裴湘的所有調
查資料後,心中就忍不住對裴湘多了幾分認同。
他極為欣賞裴湘對待曹沈兩家的態度。小姑娘沒有因為曹家富貴就沾沾自喜迫不及待,也沒有因為沈家低微就嫌貧愛富忘記養恩,反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表明了態度。
——她不願意離開養育她長大並且對她極好的沈家,哪怕更有權有勢的曹家才是她的真正血緣親人。
「以她的聰慧懂事程度,必然十分清楚曹家女兒的身份意味着什麼。所以,她的這個選擇,不是懵懂小童的天真想法,而是當真做出了代價極大的取捨,也當真是重情義而輕富貴……」
胤禛非常看重裴湘在許多事上表現出的可貴品性和聰明才智。然而,讓他由重視轉變為親近的,還是裴湘面對養恩生恩時的明確坦蕩態度。
「養恩大於生恩……她的養父母在地位權勢方面不如親生父母,所以當她選擇了沈家後,沒有人會指責她嫌貧愛富,這算不算是她的一種幸運?要是反過來……縱然只是單純感念養恩,也會被一些閒言碎語圍繞,甚至惹來誤會指責……可有些心意其實是和那些俗物無關的。湘兒一心想着沈家,是因為沈家真心待她,她才赤誠回報,而曹家待她的心,哪有珍貴難得之處?世間之事,本就有因才有果……」
胤禛的這番想法算是有感而發,卻並不完全是因着他自己此時的處境。皇貴妃的身體雖然日漸虛弱,但到底還能夠以養母的身份為他提供着一份獨一無二的庇護。只是,也正是因為皇貴妃健康情況不佳,便讓一些有心人鑽了空子。他們在胤禛身邊嘀咕了好些他生母德妃的近況,真真假假的,難免在胤禛心裏留下了痕跡,漸漸就對生恩養恩這種事敏感起來。
另外,他這次主動請旨來菩提寺為皇貴妃祈福後沒多久,京中那邊就傳來消息說,去歲剛出生的十四皇子——也就是胤禛的同母弟弟近來總是夜哭不止,惹得一片慈母心腸的德妃娘娘也跟着憔悴不已。
消息就只傳出來這麼些內容,可再聯繫到九阿哥胤禟來菩提寺是為了一母同胞的十一阿哥祈福,而四阿哥請旨時就只念着地位高貴的養母……就不得不讓人多想了。或者說,宮裏的每一件小事都絕非小事,只要經過有心人渲染加工利用,就能變成大事甚至是禍事。
胤禛自然能看出其中的隱患與算計,心中頗為不耐。同時,他十分清楚這樣的消息不可能是一向行事謹慎縝密的德妃讓人傳出來的,他的親生母親絕對不會在皇貴妃日益病重的時候跳出來當靶子讓皇上厭煩,而且還是使用這樣的淺薄手段。
他反而覺得,這些消息是養母皇貴妃身後的某些勢力自作主張來傳出來試探他的,亦或者還有另外的幕後之人坐等漁翁之利。
然而,看明白歸看明白,如今還是少年的胤禛難免會被些含沙射影的諷刺之言影響到心緒。還有就是,胤禛不認為他都能得到的消息,作為四妃之一的德妃會不知情,可這個消息依舊在德妃的默許下傳了出來,還這麼迅速……
就在胤禛因為這場不算高明但卻當真影響了他心情的算計而感到不悅煩悶之時,裴湘這個有着更加荒唐複雜身世的小姑娘冒了出來。然後,她用她那毫不猶豫地勇猛一炸,直接炸掉了胤禛心裏大半的不痛快與猶豫不決。
四阿哥心中暗忖,一個生長在民間的六歲小姑娘尚且有這番取捨決斷的魄力,自己又怎能不如?不管人世間多少爾虞我詐虛偽算計,至少在佛祖面前,至少在他心底的真正柔軟地方,該是充滿真誠與純粹的,是該恩怨黑白各自分明的。
「我來菩提寺祈福,就是為了自己對額捏的一片誠摯孝心。至於那些魑魅魍魎的算計,不該污染弄髒這片孝心分毫。」
從今以後,他亦不會為了所謂的好名聲,就做個寧可違背心之所願也要行事滴水不漏的虛偽之徒!但凡有所妥協松
懈,就該想想那個敢於在皇阿哥面前炸開茅廁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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