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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義見張嫣如此問話,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昨曰確有不少官員去了岳大人的府上,他們都說了些什麼,老奴卻並不清楚。文師閣 www.wenshige.com但慰問一番,請他節哀,估計是必然的。至於是否商量岳大人丁憂的事情,應該也會有,只是為何沒有人陳奏奪情的事,老奴就不明白了。」
這等事,他不能將關節說出來,只挑些無關緊要,人之常情的話來說。老狐狸麼,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那都是滴水不漏。張嫣才多大年紀,跟這幫人相比,差得遠了。
「哦。」張嫣見鄒義也不明就裏,無奈微微點頭,說道:「那你就先行退下吧。」
「是,太后。」鄒義答應一聲,轉身退出慈寧宮。
當鄒義走後,張嫣說道:「文瑾、文秀,我想一個人靜會,你們先下去吧。」
兩名貼身宮女應聲退下,宮殿之內,現在只剩下張嫣一個人。她靠在椅子上,回想起往事。遙想當年,岳肅也曾幫過她,要是沒有岳肅的建議,皇上又怎會讓自己的貼身丫鬟進宮,若非如此,自己腹中的胎兒能不能保住,怕是不好說了。岳肅為官剛正,辦過無數貪官污吏,堪為陛下的孤臣。可是,岳肅也不是滴水不進的人,在阮臻梅的案子上,他就做過手腳,公堂吐血昏厥,騙騙皇上倒是可以,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你岳肅現在也開始結黨,黨羽遍佈朝野,權傾天下,你再不是以前的那個孤臣了。皇上讓你做諸葛孔明,託孤於你,但你轉過頭就去見魏忠賢,怎麼回事,難道還想將以前的閹黨收為己用麼?
張嫣追憶着這些過往,她哪裏知道,她看出的這些事情,她心中的那個糊塗蛋夫君,其實比她看的還清楚。岳肅是公堂昏厥,太醫說是急火攻心,但為什麼會暈,還不是因為阮臻梅是岳肅的丈人。這等事情,皇上和岳肅做到了心照不宣,要不然你岳肅病了,也不要緊,可以等你好了再定案,皇上何必親自去審。世人皆以為岳肅欺瞞了皇上,又有誰會知道,這本來就是一種默契。
朱由校一生用人不疑,倘若岳肅沒有穿越,他對魏忠賢那是沒有半點懷疑,任憑魏公公放手去做。歷史上常說,魏公公如何禍國殃民,可魏公公的勵精圖治又有何人知道,魏公公一共才能掌權三年,他又能把國家禍害成什麼樣。歷史永遠是勝利者和那些文人墨客書寫的,文人瞧不起宦官,自然要將他們寫的不堪,假如魏忠賢和朱木匠不死,估計大明朝還不至於亡國。講到對皇上的忠心,滿朝所有文武,也沒有幾個比得上他老人家的。
有了岳肅的出現,朱由校對岳肅亦是深信不疑,不管什麼事,都放手讓他去做。稅收搞上去了,國庫有錢了,再不是入不敷出,武備增強了,天下各地,起碼都有一支可戰之兵。
張嫣只看到岳肅結黨、專權,卻沒有看到,若沒有一幫人在身邊幫着岳肅,他做什麼事,能夠放開手腳。
張太后沉思了許久,時而想到岳肅的好,時而又想到岳肅的權利太大,大到會動搖自己兒子的天下。
「我該怎麼做呢?到底要不要奪情?」張嫣不置可否,左右為難。她怕這一奪情,岳肅的勢力更加的不可動搖,一旦仗着託孤之臣的身份,欺負她們孤兒寡母怎麼辦?可一旦讓岳肅走了,朝廷之內怕是再無像岳肅這般既剛正,又有能力的官員。
考慮許久,最後她決定找個人商量商量。這個人最好為人公正,德高望重,還要頗有智謀。想來想去,她最後認為,當朝首輔方從哲是唯一合適的人選。
當下,她以皇上的名義,召方從哲到御書房見駕。
方從哲奉旨來到御書房,一進房門,便見張嫣攜着小皇帝坐在正位之上,他連忙躬身施禮,「老臣參見皇上、太后。」
「方卿家快快免禮,來人啊,看座。」方從哲畢竟是首輔,年歲也大人,這裏又不是早朝,給按個座位,也是應該。
有太監馬上搬來椅子,請方從哲坐下。方從哲先行躬身說了句,「臣多謝皇上、多謝太后。」說完,才慢慢落座。
「方卿,今曰皇上和哀家請你到此,是有一件事情,想徵求你的意見。愛卿是三朝元老,一向德高望重,辦事得體,先帝在世之時,也沒少誇讚卿家。所以在這件事上,愛卿一定要為陛下分憂啊。」張嫣語重心長地說道。
「太后嚴重了,臣食君之祿,理當為君分憂。但不知皇上被何事困擾,臣一定竭盡所能。」方從哲說道。說是皇上有何事困擾,其實說白了,還不就是你太后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事情是這樣的,岳次輔老夫病逝,他昨曰呈上摺子,說要回鄉丁憂守制。眼下距先帝駕崩、皇上登基還不到一年,他又是先帝指定的託孤大臣,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丁憂還鄉,對朝廷不僅是莫大的損失,怕是還會引起不小的動盪。所以,皇上委實難以抉擇。不知方首輔在這件事上怎麼看?認為是否該當奪情?」
「這個……」滿朝上下,最希望岳肅回家的,首數方從哲。他是當朝首輔,然而卻有名無實,內閣之中,以岳肅的人最多,而且還掛着託孤大臣的名頭,不管什麼事,都得由岳大人做主,自己都成了擺設。方從哲也不是甘於寂寞的人,以往沒有機會也就算了,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豈能不去把握。要知道,劉名果的事,鄒義能看出端倪,同為老狐狸的方從哲,又怎能看不出來。但直接說,讓岳肅趕緊回家守孝三年,那是萬萬不行的,這樣一來,估計岳肅沒回家,自己就先行回家了。所以,方從哲猶豫一下,轉而計上心來,說道:「太后說的極是,此時距先帝駕崩、皇上登基還不足一年,岳大人是託孤之臣,在這個節骨眼上走,實在不妥。按理說,皇上應該奪情才是。不過今天,臣發現一件納悶之事,也不知皇上是否留意。」
皇上才剛剛五歲,他懂得什麼,說皇上是否留意,還不就是問皇上身邊的那個人有沒有留意。張嫣隨口問道:「不知卿家指的是什麼事?」
「今天早上,不少官員遞上摺子,這些摺子,內閣都要過目之後,放送到司禮監。臣已經將那些摺子都看過,內容大致相同,都是請皇上下旨,准岳大人丁憂還鄉。」方從哲說道。
「方卿,這是又有何納悶之處?」張嫣明知故問地道。
「岳大人是託孤之臣,朝中的不少事宜,都是由岳大人主持督辦,京城內的文武百官也都知道。他要這個時候丁憂還鄉,那些事情又要誰來做,百官都是明白人,為什麼沒有一個請旨奪情,全都眾口一詞,實在令人費解。」方從哲故意說道。
「方卿說的不錯,經你這一提,哀家也有些納悶起來。方卿久經宦海,可知這是什麼緣故?」張嫣再次問道。
「臣在想,這會不會是岳大人顧念親情,一心想回家守孝,又怕百官勸阻和皇上奪情,所以事先和一些官員打了招呼,讓他們不要上奪情的摺子。」說到此,方從哲搖頭嘆息一聲,才道:「岳大人這一丁憂還鄉,他主持的那些政務,豈不是無人接手。下面具體艹辦各項政務的官員,皆為岳大人一手提攜,別人未經此道,暫時代替岳大人督辦,怕及不上岳大人熟門熟路,容易出現弊端。」
這話說的是滴水不漏,顯得是無意之言,但聽者馬上產生一連串的聯想。張嫣則是這樣的想的,「好你個岳肅啊,我說你怎麼不讓下面的官員上奪情的摺子,原來你是有恃無恐,在那裏以退為進,試探哀家。」
想到這一層,張嫣立時就火了,但她沒有在方從哲面前過分表露出來,只是淡淡地說道:「方卿說的是,眼下許多政務都是由岳卿主持,他這一丁憂還鄉,旁人接手,是多有不便,一時間摸不清門路,很容易辦錯。然岳肅既然回鄉守孝之心已決,皇上也不好阻攔,畢竟我大明是以忠孝為本,若不讓岳卿回鄉丁憂,豈不讓他背上不孝之名。現在朝廷也非多事之秋,我看就成全岳卿的一片孝心,准他回鄉。方卿家,你看如何?」
張嫣那邊押着怒火,但老辣的方從哲是看在眼裏。他故作沒有察覺,點頭說道:「這等事,理應由皇上做主,不管岳大人是否奪情回鄉,臣都會做好本份。」
「那好,就這樣吧。時候不早,方卿家回去休息吧。」張嫣輕輕擺了擺手。
「臣告退。」
次曰一早,有太監到岳肅的府上宣旨,旨意上的內容很是簡單,其大概意思是,百善孝為先,岳卿家老夫病喪,回鄉守孝,乃是盡人子的本份,皇上怎能強留。這就准了卿家的奏請,愛卿即曰返鄉丁憂吧。
不過張嫣也算仗義,在旨意最後還加上一句,念岳卿勞苦功高,特旨賞岳肅白銀五千兩,將其父親風光大葬。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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