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五月中旬。七色字小說網 www.qisezi.com
一輛奔馳大g逃離了擁堵的車流後在雲城的中軸線上一路向南。
坐在後排的林秋生的眉頭緊鎖着,渾身上下都是焦躁和不安。
他其實想開口問一問正在開車的人,王宇他有沒有王宇的消息。
但是林秋生現在還沒有學會怎麼跟她開口。
都已經過去快兩年了。
林秋生依舊無法全部放下。
有的遺憾,可能需要的是一生的時間吧!
陳志英好像看出了丈夫的焦慮。
她把手放在丈夫的手背上,像過去為數不多的樣子,安撫着丈夫。
林秋生看着窗外。
偶有人行人路過高樓,會抬頭看看外牆有沒有損壞,低頭時搖頭嘆氣。
人們的臉上總是蒙着一層抹不開的愁雲。
加油站已然大排長龍,司機叉着手一次次憤然轉身,一次次地想向前質問加油站的員工為什麼不能加油。
抬頭看天上,成批次的直升機正低空飛過。
收音機里,正在一條一條地發回前方的報道。
在黃金的搶救時間當中,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正從廢墟中被搶救出來。
雖然暫時沒有畫面。
但是憑着這些聲音,不知道牽動着多少人的心。
電台的女主持人聲音在一次次地哽咽中逐漸變得溫暖。
據說這個女主持的嘴很欠,人也很討厭。
出租車司經常打電話罵她,怎麼難聽怎麼罵。
當時該算是全電台黑了。
她可能也是唯一一個經歷了地震之後,風評一百八十度扭轉的電台主播。
在災難發生過後的漫長時間當中,電話不通,電視沒有,唯一能從無線電當中聽到的聲音和消息就有她了。
也許是面對災難後,對生命有了更新的認知,讓她變得格外的溫柔。
有時候,電台中長時間的沉默也會讓電台前的人共情。
「進入災區的生命通道經餘震後,發生了第二次山體滑坡」
「我們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對救援隊伍造成傷害。」
「我現在正跟隨部隊的同志趕往事發地點」
「天佑益州,天佑中華,有任何情況,我會第一時間向大家匯報的」
開車的人從鏡子裏看了看林秋生的臉,為了照顧他的情緒,伸手去關收音機。
「不用,讓它開着吧!」
林秋生阻止了她的動作。
林秋生也知道,她同樣在等着王宇的消息啊
車進小區,停在門墅前的路邊。
林秋生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就看到傻大個子王鷗撅着屁股一左一右地牽着兩個小傢伙邊跑邊說,「外公,外婆來咯。」
身後還跟了條狗,咧着個大嘴,舌頭亂甩,一蹦一跳地跟了過來。
王鷗一手就把手邊牽的小朋友扔給林秋生。
林秋生的臉微變之後,還是沒有猶豫地就把孩子給摟在了懷裏。
關鍵是,王沫兒也很配合,伸手就攬住了林秋生的脖子,聲音低沉的喊了一聲,"外公!"
王鷗傻乎乎的在將另一個孩子扔進陳志英的懷裏。
王玖兒得聲音明顯要溫柔許多,"外婆,花花。"
"妹妹給的。"
王鷗這才像犯了很大錯誤的樣子,滿臉驚呀,送錯了?
按王鷗的表情來理解他應該是把王玖兒扔給林爸,把王沫兒扔給林媽。
陳志英的容錯率更高一些。
但是王家人的處事風格向來不能以常理而論之。
開車的女人下了車後,看到王鷗得一套操作,仿佛就看到了女版的王宇。
但是這種事情換成王宇本尊來做可能還是會承擔一些風險的。
比如說白眼!
比如說置之不理。
這會讓王宇這個渣男處在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步。
可是這一通操作放在王鷗的身上,她,可以裝瘋賣傻。
林爸,林媽也不會因為他是當事人就跟她一般見識。
王沫兒抱在懷裏的時候同樣有香香的氣味,同樣是軟軟糯糯的。
因為年紀小小,但說話聲音低沉,有種酷酷的感覺,反倒讓林秋生更加喜歡了。
看看白白胖胖的王玖兒,再看看瘦瘦小小的王沫兒。
林秋生居然用責怪的語氣回頭看了看,把他們從學校接過來的許佩,"王沫兒怎麼這麼輕?"
"帶他去看兒科醫生沒?"
王鷗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沖嫂子眨眼睛了,表情仿佛在說,「他們以為是失誤,這都是提前演練的戰術。」
林秋生和陳志英的注意力都放在許佩的身上,所以才沒有注意到狡黠的王鷗。
許佩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沫兒吃飯吃的少,沒有玖兒好帶。"
"玖兒現在都可以自己吃飯了。"
許佩順勢抬了王玖兒一手。
這可是林秋生和陳志英的親外孫女。
林秋生懷裏抱着王沫兒,歪着頭朝王玖兒那邊蹭了蹭,"你要少吃點。"
在哪裏蹭蹭王沫兒,"你要多吃一點!"
"你們姐妹倆平衡一下,就好了"
說到姐妹倆的時候,林秋生可能自己的心裏都抖了一下。
原本是抗拒的。
可是仔細一想,她們本來就是姐妹啊!
於是,林秋生接受了這個現實。
天空當中巨大的轟鳴聲,一次次的從頭頂飛過,在災難面,人心總是脆弱
在得到懷中小不點溫暖的安慰時。
那種為生靈塗炭而揪心的疼,瞬間被撫平,林秋生甚至在想,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許佩把車開到學校里,在操場當中尋找到林秋生和陳志英的樣子。
給他們夫妻倆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一刻,林秋生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看到丈夫釋懷的表情時,陳志英也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陳志英把懷裏的王玖兒往林秋生的懷裏送,"讓我也來抱抱我們家沫兒。"
就看到王沫兒的手已經伸過去了。
兩個孩子瞬間完成了交換。
誰又能知道王鷗小小的一個操作,就產生了這樣的反應呢?
王建耀和周天芬放下手裏的東西從遠處趕過來。
周天芬遠遠的就在跟林秋生和陳志英夫妻倆打的招呼。
大金毛本來圍着老人和孩子在轉圈,看到周天芬過來的時候,也蹦蹦跳跳的過去迎接。
周天芬人還沒到聲音,先到了就在大聲訴說着,這些天的擔驚受怕。
說着說着,眼淚就有些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們說說,怎麼偏偏就碰上這種事了」
林秋生抱着王玖兒說,「我們身處龍門山斷裂帶」
周天芬:(o_o)。
前一秒還萬分傷感的周天芬,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不該哭了。
陳志英拉了林秋生一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講了。
林秋生還有點懵,本來就地處龍門山斷裂帶,干我們這一行的,地質方面的專業知識儲備量還是挺足的啊
林秋生也是個老直男了
陳志英連忙說,「全國各地救援隊都在朝益州趕。」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我們一定會挺過去的。」
哭了一半的周天芬接着哭起來,「就是不知道王宇那個狗東西現在怎麼樣了」
王玖兒伸手去摸周天芬的臉,「不哭,沒事,乖。」
王沫兒去扯周天芬的頭髮,「爸爸不是狗東西!」
「哎喲」周天芬吃痛皺眉,「王沫兒,我看你要挨捶,放手。」
王沫兒哼哼道:「還罵爸爸不?」
「不罵不罵!」周天芬認了慫,王沫兒才又低着頭進入靜默狀態。
王建耀心說,全家上下,也只有王沫兒能治周天芬了。
陳志英趕緊問,「王宇怎麼去災區的?」
周天芬說,「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佩佩知道得比較清楚。」
許佩把王沫兒從陳志英的懷裏接過去抱在手中。
王建耀過來搶都沒搶到。
他很清楚,許佩是個對孩子特別嚴厲的媽媽。
但是不會人前教孩子。
現在抱過去,這就是為了一會挨板子做準備了。
為什麼挨板子?
扯奶奶的頭髮,這種事情,許佩不會忘的。
不過王建耀的動作還是慢了一一點。
許佩平靜地說,「公司和官方有許多活動。」
「其實有一個山區助學活動。」
「王宇他去那邊一所學校和全校師生搞主題教育活動去了。」
許佩頓了一下,「王宇應該沒事,12號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接到他的電話。」
「他簡單地交待了幾句。」
「沒受傷,全體師生平安。」
「他要在震中參加搶險工作。」
「暫時不會回來。」
林秋生和陳志英擔心的事情終於是放了下來。
整個人鬆了一口氣。
周天芬問,「那這幾天怎麼沒消息。」
許佩說,「通信公司的基站倒了。」
「工程人員全力搶修!」
「有餘震,有山體滑城,震中又在下雨」
「媽,搶險工作很複雜的」
空地上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大肚子突然朝他們這邊揮手,大叫,「收音機,收音機」
許佩趕緊把車內的收音機調到最大
依舊是那個女人的聲音在扯着嗓子喊,「我們可以遠遠地看到,星宇集團的橫幅」
「在通道的那一頭,是集團的吊車,挖掘機」
「在我們這一側,星宇集團董事長就在現場。」
「他是地震前一天到了縣城。」
「當天和縣裏的多所學校一起參加星宇集團發起的支援山區教育活動。」
「也正是因為星宇集團,讓縣城所有學校當日免於災難」
「王宇先生,謝謝你,我不能代表災區的百姓,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謝謝你」
這一刻,全家都鬆了一口氣。
遠處的大肚子女人捂着嘴,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滾。
王建耀已經領林秋生和陳志項他們前往許佩組織大家在臨時搭建的營地里休整!
接下來,當然是林秋生和陳志英面對白文婧的尷尬。
白文婧懷孕六個月了。
聽到王宇的消息時,比任何人都激動。
每天腦子裏都是,如果孩子沒出生就沒了爸爸該怎麼辦?
許佩沒有跟着過去,而是抱在沫兒留在原地。
王玖兒來拉王沫兒的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保護妹妹。
但是許佩還是沖玖兒搖搖頭,「玖兒先跟外公去玩,媽媽跟妹妹說說話。」
周天芬皺着眉頭想上來勸。
但是許佩的表情通常是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的。
情緒穩定,不算溫柔,眼神異常堅定。
周天芬一步三回頭地跟王建耀離開。
王建耀還在嘆氣,剛才的動作還是慢了一點。
要是動作快一點就好了。
王沫兒要挨捶。
這是所有人都達成的共識
等他們所有人都走遠了。
王沫兒才抬頭看了看許佩,媽媽的臉雖然嚴肅,但是和生氣是有區別的。
誰又會知道一個一歲半多一點的小丫頭已經這麼會看臉色了?
而且明眼人都看出來了,王玖兒性格更溫柔更溫暖,但是表達能力還差一點。
王沫兒更酷一點,雖然是妹妹,但是語言表達能力已經很強了,只是她不愛說。
許佩沉聲問,「為什麼扯奶奶的頭髮。」
王沫兒說,「奶奶罵爸爸。」
許佩說,「扯頭髮會痛,還會掉,頭髮少了就不好看。」
許佩現場演示,薅了幾根頭髮下來,陣陣肉疼,「你看,是不是一扯就掉?」
王沫兒奶聲奶氣地說,「你是產後脫髮。」
許佩憋着笑,「誰跟你說的?」
「奶奶!她說你你你產後脫髮,給你找黑手呼!」
「黑手呼?」許佩還要反應一陣子,「是不是何首烏?」
「嗯吶!」王沫兒點點頭!
許佩抿了一下唇,彈了一下,遠遠地看着,圍着林爸林媽打轉的王鷗。
看了看小小年紀就會掌握平衡的王明洋,他正在給白文婧削水果。
再看看那正在臨時架的灶上做飯的周天芬和王建耀。
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維持着平衡,也很珍惜着這得來不易的幸福啊!
許佩問,「你扯奶奶頭髮錯了嗎?」
王沫兒低着頭,搖搖頭,「沒錯!」
跟頭倔驢似的!
許佩問,「為什麼沒錯!」
王沫兒說,「爸爸是烈士,奶奶不該罵爸爸。」
鵝鵝鵝鵝許佩突然就笑了,「爸爸是英雄,但是爸爸不能算烈士,烈士在天上,爸爸在人間呢!」
王沫兒點點頭,「爸爸是英雄,爸爸沒錯。」
許佩拿頭拱拱寶貝女兒,「你爸永遠都是英雄,誰都不能罵他欺負他!」
「你奶奶也不行!」
「嗯吶!」王沫兒點點頭,得到媽媽的支持,總是很開心的。
一大家子湊在一起,總有尷尬的人和尷尬的事。
不過好在所有人都有悲憫天人的性格。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新的消息,等着手機的通信暢通
許佩想去屋子裏上上網。
周天芬攔心餘震不讓她去。
許佩便說要給王宇帶些東西進去。
周天芬說她去拿。
許佩當然不會讓她進去,「媽,一會搖起來的時候,怕你跑起來又磕碰到。」
「你腿上現在都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那天周天芬摔下去的時候,都還把王沫兒死死地捂住
許佩要進屋,衣擺被人扯住了,回頭一看是王沫兒當然還有王玖兒。
兩個小傢伙也要跟着進去。
王沫兒說,「保護媽媽。」
王玖兒也想說,不過嘴沒有妹妹利索,於是認真地看着媽媽,點點頭,「嗯吶!」
周天芬和陳志英來抱他們,他們就要哭。
沒辦法,許佩也只得把兩個小傢伙帶在身邊。
只是不用關門。
如果餘震來的時候,可以跑得快一點。
開電腦的時間,順便把書房裏那個小房間裏的煙拿了幾條出來放在電腦旁邊。
收拾好了,電腦開機也完成了。
想聯一下網,看看能不能聯繫上瑤瑤。
一邊一個小萌妹子吊着。
許佩的腿在桌下踢到了什麼東西。
她俯身彎腰,把桌子下面的那個箱子給搬了出來。
死沉死沉的。
以前許佩的力氣可能還沒辦法把它搬到桌子上。
自從要帶兩個小傢伙,有時候左手一個右手一個的抱着。
許佩都感覺自己力大如牛。。
王玖兒就死死地抱着媽媽的腿,,天然呆的拿頭撞着媽媽的腿。
王沫兒安安靜靜的背靠着媽媽,走到門口去拍手。
許佩還在喊,"沫兒,你離媽媽近一點。"
王沫兒就像沒聽到許佩在說什麼一樣,依舊朝門口拍手。
很快就聽見指甲,掛地板的聲音,嘩啦嘩啦的
那條大金毛也跑進來了,,就在王沫兒的身邊坐着。
王沫兒扭頭看着媽媽,"震震來咯,狗狗知道。"
小孩子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許佩,算是感受到了。
有時候大人在說話,小孩子明明在做其它的事。
可是過兩天就會從他嘴裏蹦出來幾個她聽到的詞或者一個句子。
女兒很聰明。
許佩也很放心。
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這個紙箱子上邊。
猶豫了一下子,許佩還是將這個紙箱子給打開。
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張照片,已經讓許佩直接忽略掉了,下面放的幾套漫畫書:《櫻花通信》《安琪爾》
許佩緩緩的將那張照片從箱子當中拿出來時,死死地咬着她的下唇。
看着那一張她很長時間沒有見過的全家福。
王建耀和周天芬的笑容爽朗大方,老周手裏那條絲巾格外顯眼。
王宇的笑容始終痞里痞氣的,而許佩,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王宇的臉上,從來沒有離開過呀!
原來,這就是愛情最初時的樣子
"媽媽,箱箱裏有什麼?"王玖兒問。
許佩看看箱子裏,把紙盒子給封了起來,"是書!"
王玖兒說,"媽媽,我也想看。"
許佩說,"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等到九兒再大一點,就可以看咯!"
"嗯吶!"
大金毛突然弓着背朝外跳了兩步,王沫兒大叫,"媽媽!"
許佩將這張照片插進屁股兜里,牽着兩個小傢伙,跟在大金毛後邊,朝門外狂奔。
這條狗,還是有點用處的嘛!
林瑤早上5點多就起床了。
這兩天他睡的時間都很少。
郵箱的郵件已經要爆掉了。
有的是公司的工作情況匯報。
更多的是物資捐贈的清單。
起床簡單洗漱之後她都會一一的對照。
主要是藥品物資緊缺。。
姜文濤傳達的郵件上顯示已經募集了兩百多萬的資金。
林瑤回覆:將這些資金全部用來採購醫療用品,如果香江買不到,就到日本韓國買。
用最快的時間空運回雲城。
愛國民主會:林瑤女士,我們準備基金會當中聘請了一支專業的救援隊,如果有需要的話,24小時之內可以抵達香江。
林瑤:首先我代表家鄉人民對民主會表達最真誠的感謝。
我很抱歉地說,益州地理環境複雜,救援條件十分惡劣,並且在礦產資源十分豐富的情況下,沒有國家授權外國救援隊未經允許是禁止進入震中的。
等林瑤將這封郵件回復過後,許昭華已經站在他的身後。
給林瑤披了一件外衣,"早上有點涼,別凍着。"
林瑤沖許昭華搖搖頭,想沖阿姨笑笑,現在的確笑不出來。
許昭華知道她心裏難受。
但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安慰她。
如果不是要留在湘江籌集物資的話。
林瑤12號晚上應該就飛回去了。
"民主會給你來郵件做什麼?"
林瑤喃喃道:"想派救援隊跟我一起去益州。"
許昭華看了看林瑤回復的內容讚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家今時不同往日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
這些人打的是愛國民主會的旗號,幹的事情略顯得不夠專業了。
國家住湘江,這麼多辦事機構。
幾天過去了,難道他們不知道聯繫相關部門提供申請?
還想從林瑤這個地方走?
說是過去搶險,誰知道會不會把地層數據和地形繪製一起給拿了過去。
這世界上總是有那麼多人打着為你好的旗號,淨干一些雞鳴狗盜的勾當。
這就是許昭華最喜歡林瑤的地方。
明面上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實心裏什麼都知道。
許昭華問,"一會兒直接出發嗎?"
林瑤說,"我還得去一趟學校跟我的導師辭行。"
林瑤來香江這麼長時間,幾乎沒人不喜歡她,做事有章法,事事有回音。
交給他的事情,會讓人覺得非常有安全感。
而在她就讀的,碩士專業的導師眼裏。
林瑤就是一個如同天使般的學生。
都說讀碩士要去國外。
因為導師很尊重學生,並且,學習難度並沒有國內大。
這裏所指的難度,並不是指專業方向。
而是除了要完成自己的學業之外,還要完成許多導師給你佈置的任務。
其實,林瑤在香江讀碩士的時候,導師依舊會給他安排許多工作。
林瑤同樣不會拒絕,保質保量地完成。
不同的是,在香江,讀書期間導師就已經會給學生安排各式各樣的工作實習機會,讓他們可以接觸到這個圈子裏的一些頂級人脈。
碩導知道林瑤今天要回內地。
手裏拿了張支票遞給林瑤。
然而讓導師沒有想到的是林瑤擺擺手,"老師,私人場合,這種接受捐贈的方式不允許。"
",我除了是你的學生!"
"也是星宇科技的財務總監。"
"這種募集資金的方式,暫時沒有律師告訴我是否合法。"
"老師如果要向災區捐贈資金,走正規流程就行了。"
"或者以物資的形式捐贈!"
林瑤這一次代表新宇集團接受各界捐贈,是絕對不收任何現金或者支票的。
只收物資。
其中又以藥品、食物、帳篷為最為稀缺的物資。
老師才發現時間緊促,可能考慮的不夠周全。
資本主義體制下的社會,各行各業的運作都要領先內地幾個版本。
習慣了內地的生活,去到國外,一不小心就會面臨罰單,傳票,或者是律師信。
這也是在國外玩兒爛掉的資本套路,拿到內地一玩一個準。
,上當受騙的富豪成群結對。
林瑤如果今天收下支票,被有心之人拿過來大做文章。
以星宇集團財務官和香江大學存在某種交易為主題。
狂轟濫炸一段時間。
混沌控股的上市必然受到牽連。
星宇集團的風評也同樣會受到影響。
災難當前,感性的人恐怕早就已經哭得淚崩。
林瑤雖然牽掛家人,牽掛孩子,牽掛那個她日思夜想的前夫。
但是,說話做事同樣是滴水不漏。
能讓林瑤漏洞百出,像個女兒家嬌羞般的撒嬌的人,現在正在前線搏命呢!
處理好手邊的工作,跟學校請好假。
四個小時後,林瑤和許昭華的飛機在雲城一個軍用機場降落。
大批的物資從飛機上卸下來,裝上軍車。
帶隊幹部朝林瑤和許昭華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眼中有熱淚。
林瑤站得直直的,目送着那些年輕的面孔乘車離去。
部隊派了一輛獵豹送林瑤和許昭華先回家,順便給身處在震中的王宇帶點東西進去。
林瑤前腳剛一下車,遠遠的就和許佩對上眼了。
兩人眼含柔情的望着對方,那關切的眼神仿佛,在互道着辛苦,也在相互地安撫。
許昭華就陪在林瑤的身邊,與六七米開外的林秋生和陳志英頷首招呼,互道着感激。
王建耀和周天芬:我們是多餘的。
王鷗就不太一樣了,臉皮厚的攔腰抱住許昭華,"許媽媽。"
許昭華說,"你佩佩姐要是有你一半這麼會撒嬌,我早就笑死了。"
剛剛才看到媽媽的王玖兒,小碎步邁得飛快,她自己跑就算了,還拖着王沫兒一起跑。
一頭撞在媽媽的腿上。
王玖兒抬頭時,發現王沫沒有抱,"這也是媽媽,抱她!"
王沫兒也學着姐姐那樣抱住林瑤的另一條腿。
林瑤仰頭45度深,吸了一口鼻涕,蹲下去把兩個小傢伙從地上抱了起來。
將頭埋在兩個小傢伙的臉當中左右蹭着,"想媽媽了嗎?"
玖兒和沫兒居然異口同聲地,"嗯吶!"
這一聲回答卻讓在場的眾人同時幸福的展顏開來。
林瑤走到那個一直不敢回頭看她的白文婧面前。
拉着她的手,扯了她好幾下。
白文婧才紅着眼轉過頭,「你說他一天公司不管不問,非得去什麼山區。」
白文婧又怎麼會知道王宇身上的使命是什麼呢?
情緒稍一激動,眼淚就止不信,連大金毛都不跳了,蹲旁邊抬頭看着白文婧。
林瑤抱了抱白文婧,什麼都不說。
懷孕的人,各有各的不同,情緒失控只是其中的一種表現而已。
白文婧擤擤鼻涕,「不用管我,就是小氣得很。」
「我也煩我自己得很。」
林瑤柔聲說,「你想想他這一次救了多次孩子?」
「再想想那些媽媽,沒有因為失去孩子而痛不欲生。」
「你是不是就理解王宇做的事了?」
許佩反正是說不出這些話的,她只會覺得白文婧矯情。
林秋生和陳志英最初一邊是理解不了女兒為什麼會接受白文婧,一邊罵着王宇狗東西。
跟女兒單聊了一次,才知道那個兇險的夜裏,如果不是白文婧的父親拿着一張老臉去求人。
當天晚上那些在外的警車來了塞滿了人。
最後連送林秋生回家的時候,都是全程警車跟隨的。
即便是林秋生相隔很遠看着王宇被簇擁在當中時,那些警察也在不遠的地方盯着。
一個沒有底蘊的家族,看上去沒什麼短板,然而處處都是短板。
很難想像,那晚如果沒有白譽的全力相助,這個家會變成什麼樣子。
今天夜裏的天格外清透。
不睡賬篷的可以仰頭看星星。
許佩的電話一響,全家都是一震。
等着許佩低聲說,「是他!」
莫名的,全家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周天芬的語速起飛,「兒子,吃得好不好?晚上睡覺冷不冷?凡事不要衝在前頭,媽媽就你這麼一個兒子」
王建耀排第二,「別聽你媽的,該沖就沖,王家沒有孬種。」
王宇在電話里喊,「胡說,王鷗和王明洋為什麼不來,打虎親兄弟,讓他們來當左右護法。」
王鷗搶過電話,「你有沒有良心,虧我把家照顧得這麼好」
王明洋也說,「大哥,我們全家都很想你。」
「玖兒和沫兒說你是英雄。」
「只有二姐說死了也沒事,是烈士!」
王鷗不想講電話了,勒着王明洋毒打去了。
許昭華說,「小宇,你爸已經調了南方分公司所有吊裝特種車輛趕赴災區。」
「為將者身先士卒可鼓舞士氣,但是個人安全也很重要。」
「我們盼你凱旋!」
林秋生和陳志英在電話前憋了半天,林秋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佩佩把我們從學校接過來了,你在前面保護好自己,我們都很好。」
「王宇啊,有機會替我謝謝那些奮戰在一線的戰士,讓他們多保重。」
「他們也是別人的兒子,別人的丈夫,別人的父親。」
「他們也是別人心尖尖上的肉!」
剩下就是林瑤、許佩、白文婧了。
她們三人走到一個較遠的地方。
林瑤說,「藥品物資都在路上。」
「軍車給你帶了些東西。」
「玖兒被佩佩養得白胖溫柔。」
「沫兒乖巧懂事,有點瘦。」
「還有我很想你。」
許佩說,「爸媽的後勤工作很到位,家裏的物資充足!」
「基建的送了賬篷過來。」
「全家都睡在外面。」
「今天王沫兒扯了奶奶的頭髮。」
「因為奶奶罵你狗東西。」
王宇在電話里說,「扯得好!」
許佩一身反骨,「我也這麼說。」
許佩把電話交給白文婧的時候,「王宇,我已經沒爸爸了,你」
王宇大叫,「老項沒了?」
「滾!」許佩氣不過,罵了一句。
輪到白文婧了,她憋了半天,深吸了一口氣,無數的話到嘴邊,可是因為哭得太厲害,王宇一個字都沒清。
白文婧最後來一句,「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王宇的回答很篤定。
張茜不解地問,「文婧姐說什麼了?」
王宇搖搖頭,「她一直哇哇哇哇,我聽得清個錘子啊?」
張茜笑着說,「那你說記住了?」
王宇說,「雖然沒聽清,但是意思傳達到了就行。」
王宇已經累得開始翻白眼了,他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有合過眼。
上一次這種狀況還是王沫發燒的時候,一直不退燒,婦兒院那邊說就是個病毒引起的上呼吸道感染
說是輸液能退燒,但退了還會燒。
那一個星期,王宇是沒日沒夜地守着。
明明知道她沒事,可架不住會擔心。
王宇好像睡着了,讓張茜過兩個小時叫他。
張茜拉着王宇的衣領看了看,一圈都是黑的。
張茜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着王宇。
不知不覺,她好像靠得更近了。
張茜撩開了王宇那一頭油膩的長髮。
看他的眉,看他的睫毛,看他黑乎乎的臉,摩挲他的鬍渣子,看他滿是干皮的嘴。
張茜就這麼拿嘴往王宇的嘴上湊。
王宇的脖子往左偏。
張茜的嘴往左邊偏。
王宇的脖子往右偏。
張茜的嘴往右邊偏。
張茜急了把王宇的頭掰正,王宇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張茜忍不住地笑,然後瞪了王宇一眼,扭頭出了簡陋的篷子。
媽的,家裏已經有個姥姥了,黑山老妖還湊什麼熱鬧?
「挖到人了」
王宇不知道睡了多久,被這聲音給炸了起來,連滾帶爬地衝到廢墟上邊,衝進迷彩的人堆
俯瞰的視角慢慢遠離地面,迷彩的人堆連成了片
變成了湖泊,變成了海洋,這才是民主的凝聚力與希望啊
一次次地將生還者抬出。
一次次地為遇難者默哀。
在這種情緒大起大落當中,人沒有麻木,但精神真的很容易崩潰。
老高帶着物資衝進震中。
南方分公司帶着裝備衝進震中。
黃肖帶了一幫人衝進震中。
白文宿帶着工廠的員工,帶着倉儲的人也衝進震中
遠在一兩千公里外的農民騎着火三輪來支援。
遠在一兩千公里外的貨運司機拉着蔬菜反果奔赴災區。
遠在祖國山河各個角落的民間力量,他們騎車的,開車的,搭順風車的
有公司的大佬。
有企業的工人。
有個體戶小老闆。
有普通的小商小販。
士農工商在這一刻沒有職業高低,沒有人格貴賤。
他們操着一口鄉音,相互遞煙,相互問候
此時,他們說的都是最美的中國話。
這一刻,王宇的內心是平靜的。
艾澤耀帶了一位老熟人過來。
劉咚鏘!
他和王宇握着手,這些天都在忙着救災,很少說話。
「王董,多虧了你啊!」
「在物資供應上的幫助,要不然百姓要多吃許多的苦。」
「有機會要好好跟你討教討教。」
王宇擺擺手,「具體工作也是澤耀在負責。」
艾澤耀接着就說,「我們星宇集團充分利用了倉儲的優勢。」
「在最短的時間內就近調集所有倉庫的物資。」
「搶通生命通道,保證災民和搶險群眾的物資供應」
王宇看着劉咚鏘那張有點僵硬的臉,小聲問,「是不是覺得耳熟?」
劉咚鏘僵笑着點點頭。
王宇說,「只要劉董點頭,澤耀剛才這些話,就是替京東說的嘛!」
劉咚鏘的臉色微微一變,馬上跟王宇把手握在一聲。
轉頭面對鏡頭,「我們京東充分利用倉儲物流的優勢,就近調集物資」
鵝鵝鵝
這是張茜這麼多天第一次笑,笑完之後就沖她的身側的王宇喃喃地說,「老闆,你盡力了。」
王宇點點頭,「走吧,回家!」
張茜說,「老闆,我要走了。」
「嗯!」王宇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想好去哪了嗎?」
張茜說,「如果留在公司里想,我想我這輩子都不知道該去哪!」
「我想先帶我爸媽出去逛一圈。」
「我賺了這麼多錢,都還沒帶他們出去旅遊過呢!」
「狗狗以後就老闆來養吧?」
王宇點點頭,王玖兒和王沫兒喜歡那條大金毛,「對了,叫什麼名字?」
張茜沖王宇笑了笑,「老闆!」
老子也是打不過你,要是打得過,你看我抽你不
次日傍晚!
王宇平安歸家。
狗跟着他的身邊搖搖尾巴,又朝大門口看,再看看王宇,再看看遠方
它等的人怎麼沒來接它呢?
所有人都圍着王宇,有好幾個爸媽的關懷,好幾個老婆的關懷,兩個女兒的關懷,妹妹弟弟的關懷
可是,它卻沒有人關心
嗷地哼一嗓子搖頭擺尾地給大家使眼色,就差沒大聲喊,「我媽呢?我媽去哪了?」
王家擺了慶功宴。
王宇洗了澡,吹乾了的長髮不再油膩。
大家在桌上感嘆天地不仁
感嘆生命的脆弱
王宇不想再提這十天的經歷
他扭頭看看門口。
過去的時候發現大金毛坐在門口。
王宇坐在它身邊,盯着它看。
這狗東西就像做了虧心事一樣斜着眼瞅王宇。
王宇突然問,「你叫老闆?」
狗老闆兩眼一瞪,瘋狂搖尾巴。
王宇說,「老子才是老闆!」
給它一巴掌。
狗老闆跳起來撲王宇,王宇被它按翻在地
王宇摟着它就是一陣翻滾
王鷗聽到外面有動靜,跑出去一看,扯着嗓子就喊。
「大哥跟狗打起來了!」
啊?全家譁然起身
十年後。
在阿聯酋某個奢華的城市裏。
一座莊園裏正在舉行盛大的儀式。
年輕帥氣的白帝問王明洋,「給你五百萬,裸奔一個。」
王明洋搖搖頭,「要不了那麼多。」
??啊?白帝滿臉懵逼,「要多少?」
王明洋說,「五百塊就夠了。」
白帝全身一震,「你特麼的翻我鞋墊了是不?」
兩人打起來的時候,王鷗過來就是一人一巴掌,「給我老實一點。」
房間裏沒有什麼賓客,全是主人。
王宇和他的三個前妻今天要在這裏舉辦婚禮。
觀禮的只有一人。
只不過林瑤、許佩、白文婧同時扭頭朝門口觀禮的高月看過去。
高月愣了片刻,「看我幹什麼,我同意!」
林瑤朝她招手,許佩拿下巴點點當下的位置。
白文婧直接上去拉高月。
把高月拖到她們當中,高月緊張地大叫,「幹什麼,我不嫁,我不生孩子,你們做什麼」
許佩說,「我們都生了,你不生,身材那麼好,打扮那麼騷,你說你想幹什麼?」
「婚,必須結,孩子必須生」
王宇大叫,「你們現在都不用尊重我的意見了,我才是一家之主!」
呵呵!
女人們集體變了畫風。
王宇要發誓的,要平等對待四個妻子的,一碗水必須端平。
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看到一道火箭正沖天而起。
星宇科技的第一枚運載火箭在晴空萬里之上轟然爆炸
四個妻子同時朝王宇看去。
王宇說,「看什麼看,放個大煙花而已。」
林瑤摸摸王宇的胸口。
許佩說,「你臉上的肉在抖。」
白文婧說,「幾十億就這麼沒了?」
高月大叫,「感謝老闆送來的大火箭」
(全書完)
彩蛋:
有一天,王宇問高月,"你是哪一年穿回來的?"
高月愣了幾十秒,"我活到老死。"
靠,你特麼才是黑山老妖啊
那一首《癢》,那一句"感謝老闆送的大火箭"就是高月和王宇是同類的最佳證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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