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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交際,&bsp&bsp陽光明媚和煦。筆下樂 m.bixiale.com
一個六歲的小姑娘梳着個雙丫髻,坐在椅子上吃甜豆乳。
她懷裏抱着個瓷碗,一手捏着銀柄長勺,&bsp&bsp小口小口地往嘴裏餵。吃一口,&bsp&bsp便歡快地哼唱一聲,&bsp&bsp許是個子矮,兩隻小腿還夠不着地,就這麼時不時搖搖晃晃地搭在椅子邊緣。
過了會兒,聽見門外有聲音傳來。
「韻韻可在裏頭?」
小姑娘動作倏地停下,&bsp&bsp轉頭去看書桌旁的男人,小聲問「爹爹,怎麼辦,&bsp&bsp娘尋過來了。」
爹爹也是如臨大敵,&bsp&bsp字也不寫了,&bsp&bsp慌張起身,奪過小姑娘的碗和調羹哄道「先藏起來,等爹爹應付了你娘親,&bsp&bsp再吃。」
他動作利索,&bsp&bsp像是經常做這種事,把碗藏進了書櫃裏頭,然後又淡定自若地將小姑娘抱起來。
等房門被人推開時,&bsp&bsp來人看見的就是這麼個場景。
小姑娘被他爹爹抱坐在膝上,&bsp&bsp然後手把手教寫字。
乍一看,倒是一副父女其樂融融的畫面。
——若是那宣紙上有幼兒字跡,&bsp&bsp她就信了。
——若是小姑娘唇瓣沒沾上一層奶漬,&bsp&bsp她更信了。
她站在那裏,&bsp&bsp橫眉冷對,&bsp&bsp不怒自威。
父女倆匆匆忙忙的遮掩,破綻百出,自然也清楚瞞不住。
顏正松朝夫人笑了笑「夫人來啦,天氣熱,快坐下喝杯茶。阿意,去上茶來。」
「是。」外頭小廝應聲一溜煙跑了。
顏夫人冷冷地凝視自家丈夫片刻,壓着火氣道「韻韻正值換牙之際,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顏正松態度良好。
「知道你還縱容她吃甜食?」
顏正松呵呵笑「孩子饞嘴嘛」
小姑娘聽到這話不樂意了,嘀咕道「才不是,是爹爹哄我說,讓我幫爹爹說好話,才給我吃甜羹的。」
「誒?」顏正松朝女兒使勁眨眼,心想,你莫說出來呀。
說出來了,他心心念念的青竹端硯可就真的沒了。
果然,那廂嚴夫人冷哼一聲「好你個顏正松啊,你磨我不成,就來哄你閨女,你看我不」
她視線在書房內轉了一圈,似乎想要找個什麼東西恐嚇恐嚇。
顏正松趕緊過去攔着,溫聲軟語地求饒「夫人莫氣,為夫下次再也不敢啦。」
顏夫人柳眉倒豎「你還敢有下次?」
畫面一轉,漆黑的夜裏是沖天的火光。到處一片慌亂,狗吠聲、尖叫聲、哭喊聲,以及噼里啪啦倒塌的聲音,混雜喧鬧,刺得人腦殼痛。
「快救火!先去救正屋!」
「不好啦!正屋房梁塌了!」
「缸里不夠水!快去喊人來!」
「韻韻?我的韻兒在何處?」
「娘,我在這裏!」
火舌從四面八方卷過來,從濃煙里竄出,像張着血盆大口的妖怪。
「娘,我在這裏!」
昏昏沉沉中,有人將她抱起,輕柔地喊她「婧兒?」
「婧兒你醒醒。」
「婧兒莫怕,我在。」
顏婧兒艱難地睜開眼,在一篇模糊的水光中,看着抱自己的人。良久,水光漸漸散去,這才看清是顧景塵。
他拿帕子給她擦淚,眼裏滿是疼惜。
「婧兒做噩夢了?」
顏婧兒愣愣的,眼淚無聲地流,他擦多少,她就繼續流多少,仿佛永遠也擦不盡。
「婧兒莫怕,」顧景塵柔聲道「已經回府了。」
顏婧兒出了一身虛汗,渾身像從水裏撈出來似的,裏頭的褻衣幾乎濕透。靠在顧景塵懷裏,連顧景塵的衣袍都洇濕了一大片。
她急促地喘氣,過得許久才漸漸平息下來。
「婧兒做噩夢了?」她聽得顧景塵又問。
他胸膛是暖和的,令人踏實,疲憊和恐懼散去後,只剩無限悲傷。
顏婧兒靠着顧景塵,嗚嗚咽咽地哭,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下腹倏地一陣墜落,有什麼溫溫熱熱的東西流了出來。
她訥訥低頭去看,雪白的褥子迅速被染紅。
顧景塵也看到了,掰過她的臉靠着自己,說道「無礙,等會讓丫鬟們收拾乾淨就好。」
外頭婢女聽見,從屏風處轉過來,看見褥子上的癸水,趕緊說道「姑娘出了汗,得趕緊沐浴換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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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這就去讓人備熱水。」說完,香蓉跑了出去。
顏婧兒洗漱沐浴出來,發現顧景塵還坐在室外等待。
她拖着步子走過去「大人今日不忙嗎?」
顧景塵定定看她,伸手來,問道「現在好些了?」
顏婧兒點頭,無視伸出的那隻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是大人帶我回來的?」
顧景塵頷首「我跟元舟正巧經過,看見你的馬車。」
「往後,」他停了下,說道「別再去永綏街了,若是有事讓其他人去辦。」
顏婧兒點頭。
她今日遇了場驚嚇,再加上身子來癸水,這會兒坐在椅子上顯得有氣無力的。
顧景塵目光清淺地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蔫蔫地低着頭,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頸,後脖頸處棘骨凸出。寬大的衣衫搭在薄薄的肩上,就那麼一團,縮在那裏,看着愈發令人憐惜。
「大人快去忙吧,」少頃,顏婧兒說「百輝堂庶務這麼多,耽擱了可不好。」
許是兩人很久沒這麼安安靜靜地坐下來,又許是今日模樣有些憔悴,顏婧兒不想讓他看見。
而顧景塵卻道「不急,百輝堂有其他人在。」
「但你平日不是挺忙的嗎?」顏婧兒嘀咕。
「你如何知道我忙?」顧景塵反問。
「我」
仔細想想,這兩個月以來,顧景塵曾好幾次派人來請她去百輝堂吃飯,或是休沐時邀她出門,但大多數時候都被她拒絕了。
一來她的確忙,二來其實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作祟。
顏婧兒沒再說話,顧景塵也靜靜坐着。
沒過一會兒,婢女拂夏端晚飯進來「姑娘,廚房做了八寶清粥,還添了牛乳,可鮮了,姑娘快來嘗嘗看。」
拂夏憷顧景塵,擺好晚飯後,站在桌邊猶豫了下,問道「大人可要在此用飯?」
顧景塵轉頭看向顏婧兒。
顏婧兒裝作沒瞧見,說道「大人忙,應是不得閒的。」
顧景塵默了會兒,說道「你好生歇息,我晚些再來看你。」
顏婧兒點頭,起身送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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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嬤嬤將兩人的情況看在眼中,心下無奈,趁着顏婧兒喝粥的空檔,過來勸她。
「姑娘這性子要拗到何時?」
「嬤嬤說什麼呢。」
「姑娘可莫要不承認,這麼些日子來,我都看着的。」甄嬤嬤說「姑娘雖說忙,可再忙也有空閒去陪大人吃飯。往回大人幾次三番打發人送東西過來,姑娘不咸不淡地收下,客客氣氣地打發人去作謝。」
「姑娘,你往後是要跟大人做夫妻的,怎麼的就越處越生疏了呢?」
顏婧兒動作慢下來,其實她也想不明白怎麼回事。
她一面努力讓自己儘快成長,一面又心裏憋着股勁不想理他。
他分明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他卻視而不見。他把她放在溫室中嬌養,給她劃了個地界,在有限範圍內任她折騰搗鼓。
可一旦越界要進入他秘密的空間,他便停下來,無聲阻止。
他心裏藏着事,是她不能知道的事。
她其實也不是非要知道,可她總覺得兩人之間有一層隔膜,令她看不清他,令她想主動靠近時有一種無力感。
原先她還想,她總會等到他願意說的那天。
但發現,這麼等着等着,好像變得生疏了,就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像個死局,也像一團亂麻,不知從何處理清。
有時候她常常想到那日姜鈺的話「你以為你要嫁的人是正人君子?別自欺欺人了,他做過什麼,你恐怕還蒙在鼓裏吧。」
前頭的話她是不信的,可後頭這句「蒙在鼓裏」,令她很不舒服。
外人都知道,可她卻不知道。
當日夜裏,顏婧兒起了高熱,斷斷續續地說起胡話,婢女稔冬守夜,走到床邊伸手一探,燙得下人。
頓時,洗秋院燈火通明,打水的打水,請大夫的請大夫。
顧景塵得了消息後,也趕緊過來。
顏婧兒躺在榻上,臉頰通紅,嘴唇乾癟,平日鮮活的那麼一個人,此時清瘦嬌小地躺在那裏。
甄嬤嬤在一旁看了都忍不住抹淚。
大夫在裏頭診脈,開了驚悸退熱的方子,又囑咐了些注意事項然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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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香蓉抱着人,一點一點地餵水,拂夏忙着去煎藥,而稔冬則在一旁給她擦身子。
顧景塵站在屋子裏頭,倒是閒得有點空落落的。
甄嬤嬤走過來道「不若大人先去歇息,這裏有奴婢們伺候着。」
顧景塵沉默,燭火光暈照在他臉上,長睫在眼臉處落下些陰影。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瞧着床榻那邊,也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會兒,甄嬤嬤還是忍不住鼓起勇氣道「大人,老奴有些事斗膽跟大人說說。」
次日,顏婧兒迷迷糊糊睜眼,仿佛做了個冗長的夢,夢裏一會明朗一會黑暗,像永遠沒有盡頭似的,累得她全身酸痛。
天光微亮,透過床簾照了些許進來,但床內仍舊是有些暗的。
她動了下,後知後覺地發現腰上有什麼東西搭在那裏,有點重,令她翻不動身。
這情況唬了她大跳。
她猛地轉過身去看,入眼的卻是一張俊朗的睡顏。
她愣愣地看着他顧景塵,腦袋一時間感到混亂。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apbsp&bsp&bsp為何顧景塵會在她的床榻上?
她就這麼傻傻地,愣了許久,就像被人施咒了般一動不動,直到顧景塵緩緩睜開眼皮。
他頭髮未散,衣衫也齊整,掀開眼皮後,眸子裏不見任何睡意,仿佛適才只是躺着小歇片刻。
「醒了?」
他聲音清清潤潤,帶着點慵懶。
顏婧兒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這會兒她還有些錯亂。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跟男人在一張榻上醒來。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
就,挺刺激。
「大、大人為何在此處?」
「你昨日半夜發熱,我來看你。」
「哦,」但隨即顏婧兒發現自己不是想問這個,便又羞恥地問道「大人怎麼在我的床榻上?」
「你昨夜拉着我的袖子不讓我走。」
許是她模樣太過震驚而顯得木愣愣的可愛,顧景塵眼裏溢出些笑來。
「是嗎?」
顏婧兒有點心虛,她記不得昨晚發生什麼了。
大病初癒的人,剛起床都這樣,思緒還沒能一下子轉過來。顏婧兒這一遲鈍也遲鈍了許久,以至於她此刻正頃身對着顧景塵,且離得頗近都沒察覺。
她身子微微抬起,一隻手肘撐在軟枕上,另一隻手慌慌張張的,也不知是落在了哪裏。
但她看見顧景塵氣息漸漸粗重,眸子有些奇怪的東西流露出來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左手掌下有些不一樣。
那裏,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覺醒。
準確來說也不是覺醒,男人晨起本就有反應,而被顏婧兒這麼慌亂的一碰,倒是越發的受不住起來。
好半晌,顧景塵啞着聲音喊她「婧兒?」
「嗯?」
「你的手」
這時,顏婧兒才像觸電似的迅速收回來「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顧景塵輕笑。
夏天的被褥薄,且錦衾是緞面布料,軟軟的一層,蓋在身上都能瞧見輪廓。
顏婧兒只短暫地瞥了眼就不敢看了,尷尬得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顧景塵面上鎮定自若,也不知他是天生麵皮就這般厚,還是這人遇事習慣了武裝自己。
總之,看起來沒有任何破綻,連粗重的呼吸也粗重得理所當然。
床榻內的空間狹小,且光線幽暗,旖旎氣息像潮水似的徐徐瀰漫,惹得顏婧兒提心弔膽地也跟着呼吸急促起來。
誰也沒說話,就這麼看着對方。
過了會兒,顧景塵低聲道「婧兒,過來。」
「干、幹什麼?」顏婧兒心尖打顫。
「過來。」他又催了遍,眸色愈發暗。
顏婧兒猶豫,她總覺得今日的顧景塵似乎有些不一樣,但哪裏不一樣卻說不上來。
「婧兒,」顧景塵拉她入懷中,先是緊緊地抱了會,而後才柔聲道「我知道了。」
「什麼?」她壓在他胸膛嗡聲問。
「我知道,」他順了順她髮絲,道「我的婧兒長大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顏婧兒還在思忖,但下一刻,就被他往上提了提,而後翻轉身子。
就着這麼個側壓的姿勢,他的吻輕柔地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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