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川立刻打定主意離開這裏,但是要到哪裏去,她有些茫然。//無彈窗更新快//
北周,暫時不能回了,而瓦崗寨,斯人已不在,自己再回去只能引來不斷的敵人,為了大家的安全,她這個霉星還是走得越遠越好。
聶小川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着當街川流不息的河水,發現自己竟然無處可去,來到這個世界十一年了,似乎每一刻都在逃亡,想起來前生養尊處優一呼百應人人敬畏的日子,倒像是夢境了。
這大概是上天的懲罰,懲罰她不知足,擁有絕世的容貌,聰明的頭腦,顯赫的家世,出眾的未婚夫,一個人但凡有了其中任何一樣,就足以謝天謝地,而她卻時刻處於怨念中,怨恨任何一件不如意的事,不喜歡的人,怨恨整個世界。
她是一個刻薄的人,聶小川其實不止一次聽到有人在背後這樣評價她,這些人中有她的下屬,親戚以及同學,當然,這些人統統被她列為不喜歡的人,不喜歡的人說的話,自然被她鄙視,她依舊冷着那張絕美的臉,挺直脊背,漠然的看着身邊的一
自從上一次在幻境中看到病床上的自己後,聶小川開始頻繁的回想前世的生活,她隱隱覺得自己有錯的地方,但錯在哪裏呢?
飢餓將她拉回現實,她已經兩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在野外還好說些,如今在這繁華的城鎮中,總不能去偷搶吧。
看到一群乞丐圍在街邊的垃圾上,聶小川移開視線,只能忍忍了,這一次,應該沒有敵人再步步緊逼的追擊她了吧?柳裘是不是已經派人四處找她了?李君知道了沒?是不是急得要發瘋了?
她要怎樣把自己平安的消息告知他們呢?
夏季里的太陽毒辣辣,曬得聶小川有些頭暈,不遠處一條貨船靠岸,引發一陣騷亂。
「這是要送往益州的。不要裝錯了!」船家大聲的喊着,認真的指點着扛着貨物蜂擁而上的人群,「前往都城地在後面一條船。」
益州。聶小川心中一動。神色隨即黯然起來。她用盡力氣搖搖頭。嗓子已經火辣辣地難受起來。這個世上兩個如此愛她地人都不在了。
袁默秀自那一面之後。終於還是帶着袁無點地骨灰走了。不如到益州去看看吧。聶小川湧起這個念頭。摸摸貼身帶着地香囊。那裏面分別保存着袁無點以及茯苓地一點骨灰。
袁無點知道了。一定很開心。自己能為他做地也只有這麼點事了。聶小川揉揉發紅地眼。開始走向那嗖貨船。想要看看從哪裏混上去。
就在此時。急猝地蹄聲轟然響起。衝散了大街上川流不息地人群。伴着一片叫罵聲。但隨即眾人都禁聲躲避。原來來地是一隊官兵。無視街上地人。全速奔向城門。
「這又是做什麼?難道又要打仗了?」驚魂未定地路人紛紛詢問。
「聽說是抓馬賊。還是一個女馬賊呢。」有知情人大聲說。「城門都貼出告示了!賞金百兩呢!」
聶小川心立刻收緊了。這是不是針對的她?難道魏嶺還沒有死?想到自己,心中更肯定這個念頭,既然自己能活下來,以魏嶺的身手自然也能。
來不及再想,一陣哭喊聲響起,原來一隊官兵將那些搶食地乞丐全部抓起來,一面仔細看他們的面容,一面將一張印有圖像的紙展示給他們,大聲詢問有沒有見過。
聶小川地心砰砰只跳。從乞丐嘴裏打聽消息這樣細緻的做法,大概只有魏嶺想得出來!
趁着看熱鬧的人多起來,聶小川飛快的閃進一條小巷,胡亂的轉來轉去停在一間牆頭凋敝的院落前。
吸引聶小川的是院子裏晾着一架衣服,院門虛掩着,屋內傳來做飯的聲音。
現在的她再不敢想着以乞丐地身份混下去了,左右看看無人,飛快的翻過院牆,手剛放到衣服上。腳步由門內傳來。
「你做什麼!」一個爽利的女聲喊道。這個姑娘的話音剛落,就被聶小川一掌擊在脖子裏。暈倒在地上,手中的鍋鏟掉出去好遠。
將這個年輕姑娘拖進屋內,聶小川趁機簡單梳洗一下,換好衣衫,順着香氣看到鍋內放着熱騰騰的包子,不由大喜,一連氣吃了五個,也沒嘗出是什麼餡,噎得她只抻脖子,看到鍋里還有清涼涼的綠豆湯,忙拿起勺子舀了就喝。
「仔細燙嘴!」一個聲音顫悠悠的說。
聶小川頭一次吃飯吃的這樣粗魯,都忘了這是熱熱乎乎地湯水,還真被燙了嘴,哎呀一聲回頭看那灶台腳下的姑娘。
從呼吸聲她知道這姑娘早醒了,但竟然聰明的知道裝暈迷,聶小川本也沒有傷人之意,也就任她去了,沒想到她竟然會開口提醒自己,忍不住笑道:「你這個姑娘真傻,燙了我不更好?」
那姑娘年齡十六七歲,衣着打扮簡樸,長的乾乾淨淨,眉清目秀,嘴角一顆口福痣,正帶着一臉驚慌看着聶小川,聽見她的問話,便低下頭去。
聶小川想了想,蹲在她面前道:「我是北齊那邊逃難過來的,實在是餓急了,得罪姑娘了。」
那姑娘這才大着膽子抬起頭,打量她幾眼,說道:「既然如此開口討便可,怎麼能傷人?」
這個孩子膽子還真大,這個時候了還敢指責,聶小川又是一笑,說聲抱歉,便起身告辭,想了想又覺得不好意思,那一鍋包子被自己吃了大半,在身上摸了半天,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
那姑娘已經站起來,看出她的意思,嘴角撇了撇,目光放在她的衣服上,大着膽子說道:「你把這個還給我!」
聶小川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考慮着要不要變偷為搶,那姑娘咬着嘴唇怯生生地說道:「我再給你找件別的,這個,你還給我。」
聶小川好奇地低頭看自己的衣服,不過是很普通的青布衣衫,連個花紋都沒有,不解的抬頭看到那姑娘臉上帶着一絲羞澀,恍然道:「這是你情郎送的?」
那姑娘臉色緋紅,「不是,不是。」
那樣子想要否認,又帶着一絲欣喜,正是初戀的小女兒情態,聶小川想到自己,黯然神傷,立刻點頭道:「好,我還給你,再借你一件別的,等我有了錢,一併還你。」
換好衣服,那姑娘便不再說話,將鍋內剩餘的包子裝到一個籃子裏,又舀了一大盆綠豆湯,看樣子要出門。
聶小川看她一個人拿着費力,忙接過湯盆說道:「你要去哪裏?我幫你捎一段。」
經過這短暫的相處,那姑娘看出聶小川並無惡意,看看天色便點了點頭,二人一前一後出了院子,聶小川一邊走一邊拽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的個子比這位姑娘高出一頭,衣服穿上顯得緊緊的,十分彆扭。
這個姑娘並不愛說話,聶小川本身也不愛說話,二人就這樣默默的走着,轉了一條巷子,就來一道街前,遠遠的就聽見一陣鑼鼓的喧譁,還有咿咿呀呀的唱聲,走近了看到那裏露天搭着一個戲台子,圍了好些人。
這個時代好像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戲曲,一般都是百雜戲,其中大多數是說唱以及雜技。
聶小川遠遠看了一眼,見戲台上一個濃妝的彩衣人跳的正歡,人多聲雜,離得又遠,聽不懂也看不清,就要越過這裏往前走,卻見那姑娘已經站住了,怔怔的看着戲台。
這時的曲調變得舒緩,悶熱的風將一句綿柔的唱詞送過來,聶小川也聽的有些發怔,那詞裏唱的是一個深閨怨婦懷念出門在外的丈夫,這個聲調雖然聶小川聽不慣,但也算是不錯的,她不由往前走了幾步,看到台上的女子婀娜的慢慢轉過身,一個熟悉的妝容撞進她的視線,濃濃的白粉,勾勒黑黑直入鬢角的眉毛,鮮紅的嘴唇,多年前那個清涼少年王爺伸出蘭花指,沖她微微一笑:「我們桔兒也會笑了呢!」的畫面陡然展現在她的面前。
這個時候鑼鼓急促的連響一陣,人群哄得一聲,有一把銅錢被扔到台上,後台上來一個小孩子慌張的撿起來,台上的彩衣人連聲說着謝謝打賞。
戲散了,站在人群後的聶小川被推搡的站立不穩,她的視線牢牢盯在戲台上,那個彩衣人依舊深深的彎着腰感謝,聶小川一步一步走近,看到陽光暴曬下,他的臉上流下的汗水將彩妝衝散,顯出孱白的肌膚。
人終於都散去了,他這才伸直腰,有些疲憊的輕輕拍打了下脊背,轉身要下台,突然緊跑幾步,蹲在戲台的一邊,認真的用手撥弄着什麼。
這是木製的戲台,聶小川好奇的走近,看到他用細細的手指伸進縫隙里,專注的撥弄着,忽地露出笑容,一枚銅錢從裏面蹦出來,滾到聶小川的面前,他哎了聲,忙走幾步伸手按住銅錢,拿起來吹了吹,咧開嘴開心的笑了。
直到這時,他才看到站在面前的聶小川,戲台有半人高,他蹲在上面,比聶小川高出一頭,他被聶小川的樣子嚇到了,怔了怔,關心的問道:「姑娘,你怎麼了?怎麼哭的這麼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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