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毫無意義,痛苦一文不值,不要相信經歷痛苦會磨鍊意志讓人成長的屁話,那是最惡毒的謊言。
但有些時候你的痛苦如果被人看到,從而引發了人們的同情,這種感受就變得有意義了。
所以李培風挨的這頓打,並未達到李啟元口中促使他成長的目的,最大意義就在於它讓三個女孩沒有落井下石,趁此機會對李啟元和于慧芝夫妻控訴她們兒子以往的罪行,也沒有針鋒相對,在李家內撕逼爭吵,上演什麼三女爭夫的惡俗戲碼,只是一邊目不暇接地看打戲一邊吃飯,得以讓這場飯局順利度過。
「李老師…叔叔,別打了,吃飯吧。」
趙清歌是第一個放下碗筷,也是第一個開口正式阻攔李啟元的人。
但稱呼很彆扭,李啟元聽着不太習慣,不由想起了趙清歌和自己兒子的師生關係,以至於他甚至還想繼續追李培風接着打:「你這孽子給我滾過來!」
「叔叔你先吃飯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是啊,我給你盛一碗飯,別管他了。」
但徐曼凝和武問月先後發聲勸阻,也讓李啟元真正停手放下了擀麵杖,重新回到飯桌邊就坐。
「你們都吃飽了?」
「嗯。」
「飽了,還有點撐呢。」
飯是吃不下去了,氣已經氣飽了,李啟元剛吃兩口,看幾個女孩和自己老婆都了撂筷子,乾脆起身收拾餐具。
武問月第一個反應過來,也幫着拿碗撿筷,隨後是徐曼凝,趙清歌剛想要起身幫忙,但被于慧芝連忙按下:「我來我來,清歌你們幾個都別動,去客廳休息。」
「叔叔阿姨不用客氣。」
「就是,而且和培風同居的時候這些活兒我們沒少干。」
武問月居然也學陰險了,話里話外頗具心機,搞得幾人微微一愣,趙清歌恨不得也拿起擀麵杖開打……
「砰!」
但于慧芝搶先一步,拿起擀麵杖對着李培風便來了一下,怒道:「你傻站着幹什麼?幹活!」
「這不正幹着呢嗎。」
李培風無奈地回復一句,拿着剩菜走到武問月身前微聲道:「少說兩句。」
武問月看都沒看他,但無論如何,三個女孩這時候倒合作起來,好像比賽一樣搶着幹活,撿碗的撿碗,擦桌子的擦桌子,武問月甚至把餐廳和廚房的地都掃了又用拖布拖了一遍。
李培風看到幾個女孩勤勞的模樣,也看到自己父母無措慌忙又愁苦的神情,不禁上前在于慧芝面前小聲安慰道:「媽你開心點,俗話說,人多力量大,你和我爸都不用幹活了,以後這麼多人給您二位養老,這不挺好麼?」
「你給我滾!」
于慧芝氣的在李培風的胳膊上又擰了一把,
從牙縫裏道:「你再這樣下去,我怕你都活不到我和你爸老的時候了!」
……
「喝水。」
「吃水果!」
飯後已是一點整,眾人又在客廳坐下,于慧芝坐在中間,徐曼凝和武問月在她左側,趙清歌在右側,李啟元坐在茶几對面,就這麼眼對眼,無言以對。
于慧芝和李啟元兩位老同志看着三個女孩,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本身自家孩子帶着女朋友見家長,家長和女孩都會有些尷尬,畢竟兩者之前不熟悉,加上雙方關係的特殊性,很少有第一次登門便能相談甚歡的,這種見面的氛圍自然也談不上有多自然。
而李培風這一下帶回來三個,其中一個還是他老師,關係更加複雜,怎麼相處?跟誰說話?說什麼?
完全不知道!
尤其是于慧芝,她想起剛才自己讓趙清歌當李培風乾媽的事兒,心裏就更尷尬了,再想想自己只給武問月和徐曼凝準備了紅包,唯獨落下了趙清歌……尷尬又無奈。
這紅包是不是還要補上?都是風風女朋友,另兩個有紅包,唯獨落下一個顯得她這准婆婆太偏頗。
可關鍵是好好的見面怎麼會成了這樣子?說好了兩個,兩個變三個,三個變四個。
正好夠湊一桌麻將了!
客廳內尷尬的氛圍肉眼可見,李培風卻在衛生間查看自己身上的傷勢,李啟元雖然沒怎麼用力,但那麼大擀麵杖打下去也讓李培風疼得實實在在,他估計自己胳膊腿上應該有多處青紫,結果一看不是那麼回事。
挨的最狠的幾處,也只有幾個淡淡的紅印,其他輕一些的部位則毫髮無損。
李培風分析這可能是改造過後,自己的身體也皮糙肉厚了。
「一切殺不死我的,只會讓我變得更強大……但她們幾個是不打算走了?真想在我父母面前鬧一場?」
李培風洗了把臉整理好心情,邁步進了客廳,正看到武問月主動開口,講述他和趙清歌的感情始末,徐曼凝偶爾也補充兩句。
提起了那個夢境,從頭到尾大概符合事實,但帶有強烈的主觀感情色彩,武問月一邊說一邊咬牙,充滿了對趙清歌這個小三…小五的控訴。
「我是真不理解,她作為一名人民教師是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兒的?叔叔阿姨,你們也是教師,你們說她做的對嗎?在你們學校如果發現老師有這種行為,是不是要受到處罰?如果事主還不是單身,她破壞別人感情是不是還要被開除?!」
這番話一出,全場寂靜無聲,趙清歌臉色通紅,緊抓着包包不肯撒手。
于慧芝和李啟元也不敢回話了,只是保持沉默,就連徐曼凝也覺得這話說的有點過。
內部矛盾沒必要上綱上線,高舉道德的大旗把人批判一番顯得很卑鄙,說到底趙清歌也是個女人,這事兒也是幾個人之前的糾紛,何必用這種辦法逼人退步?
但另一方面徐曼凝也理解武問月,這話月月不說,她也打算說的。屬實是沒別的辦法了,趙清歌既然敢向李培風父母攤牌,逼他做出選擇,她們也只能使出大招,爭奪李啟元和于慧芝的支持,攻擊趙清歌的弱點,以此顯示自己和李培風感情的正當性。
這純粹是你死我活的戰爭,仁慈?那是太奢侈的東西啦!!
「我破壞你們感情?」
趙清歌終於開口了,語氣仍然冷靜:「你們三個人之間真的存在那種東西嗎?而且我提醒你們,即便我帶李培風見過我的父母了,但我現在還是李培風的導師,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超過師生關係的親密行為……」
「你胡說,我親眼見到李培風親你,很多次了!」
武問月情緒激動地講完,徐曼凝轉而又紅着眼眶向于慧芝告狀:「月月說的是真的。阿姨,我親眼見到過,正吃飯呢,李培風啪嘰一下就上去了,而且不止趙清歌,就連黃天萱他也當着我們兩個的面親過,舌頭都伸出來了。我們倆抓到過他和黃天萱獨處一室,黃天萱來不及跑,躲在了衣櫃……」
「這樣啊?!」
于慧芝滿臉驚恐跟聽鬼故事一樣,她依次想像了一下徐曼凝所描繪的幾個恐怖場景,只在大腦中構建了第一個,便渾身打了個寒蟬,理智清零,大腦陷入宕機狀態。
「親了,就親了。」
趙清歌的謊言被揭穿,臉色紅白變幻一陣,微微低頭便昂起頭來,眉目剛烈擲地有聲:「然後呢?你們有種就去告我,正好我想辭職還辭不掉呢。但我要勸告武問月同學一句,你也別以為自己有多正大光明理直氣壯,你們三個人之間亂搞男女關係這件事,其他同學是不知道,一旦知道了,就是校內的重大醜聞。到時候你也別做什麼網紅了,你等着被網暴吧!」
「你……」
戰爭已經開始,而且立刻雙方都進行了一波核威懾。
說實話,李培風沒想到趙朵朵會這麼勇,直接硬懟回去,懟的武問月臉色大變,徐曼凝哭着拉起于慧芝的胳膊:「阿姨……你看看她!她還好意思凶我們?嗚嗚嗚……」
一邊哭,一邊用腳踢了下武問月,武問月迅速會意,立刻也撅起了嘴,手捂着雙眼作勢抹淚,語氣顫抖道:「叔叔阿姨,你們這是親眼看到了,她居然開始威脅我們了。」
還哭什麼呀?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把情敵哭死不成?
于慧芝如夢初醒,但也無話可說,支支吾吾道:「不要吵啦,大家好好聊天,不要吵嘛。清歌你…你那個…吃水果。」
李啟元表情陰沉,對着李培風一個勁兒使眼色。
【趕緊都弄走,別在家給里給我們添堵!】
是不能再讓三個女孩在家裏呆着了,否則真容易當着爸媽的面打起來。
「我送您去酒店吧。」
李培風拉着趙清歌要起身,並低聲勸道:「有什麼事兒私下說。」
「不行,不能讓她走!」
武問月第一個不同意,放下捂着眼睛的雙手阻攔,咬牙道:「今天當着叔叔阿姨的面,小風你必須做出決定,把話也都說開了。」
「說吧。」
趙清歌也沒起身,眼睛甚至沒去看李培風,並他的手甩開了:「你不說清楚,我也不會走的!」
說話的時候,趙清歌一直盯着兩個女孩的包包,于慧芝給的紅包到底沒搶來,被武問月和徐曼凝裝到自己的包里了……
明明都是我的!
「選她們,還是選我?」
趙清歌深吸一口氣:「當着你父母的面說清楚,對你好,對我也好,對她們也好。」
徐曼凝和武問月停止了三分真七分假的哭聲,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李培風。
客廳內沒有聲音後,恢復了該有的死寂,李培風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用插科打諢逃避過去了,事已至此,無法逃避,他終將面對這個問題。
但李培風還想努努力拖延一下時間!
「至少,至少給我點時間讓我做個考慮吧。」
李培風輕嘆了口氣:「過兩天再給你們答覆,行麼?」
「這樣也好,清歌,問月,曼凝……」
沉默半晌的李啟元終於開口了,依次點了三個女孩的名字,然後語氣深沉地說道:「你們和風風的事情我們現在都知道了,叔叔阿姨在這裏正式的給你們道一個歉,是我們教子無方,讓你們受委屈了。」
李啟元說完話用眼神暗示于慧芝,後者後知後覺,連連點頭:「對對對,阿姨對不起你們,還有那個黃天萱,如果你們誰下次見到了她,記得幫叔叔阿姨轉達歉意。」
李啟元抿了抿嘴,看幾個女孩反應不大,繼續道:「風風犯下的錯誤必然要進行糾正,無論如何,他都要從你們之中任何一個做選擇。但給他兩天時間,讓他深思熟慮一番最好再做決定,這對你們來說也更加負責。相信你們也不希望風風草率地做選擇吧?」
「而我和你們阿姨能做的,就是教育風風讓他意識到自己錯誤,避免下次再犯,將他引導走向正路。至於他究竟選擇誰,我們無權干涉,也絕不會給出任何的建議!」
「老師也可以麼?」武問月忍不住了,徐曼凝亦是如此,哭唧唧道:「叔叔阿姨,趙清歌她可是培風的導師啊,你們怎麼……」
趙清歌沉着臉,冷聲道:「你們閉嘴!」
這威壓很大,不僅武問月和徐曼凝不敢說話,連李於夫婦都噤聲了,四五秒後,李啟元才幹咳道:「說實話,我和你阿姨身邊也有類似的情況,雖然心裏不太接受,但如果風風執意,那我們也不會阻撓。」
老李開始甩鍋了,甩的還很有道理:「但你們也是如此,所以大可以放心,我們做父母的,不會因為心中偏好誰,從而建議風風選擇誰,因為這是他自己的感情,需要他自己來處理,我們無權處理。老婆!」
于慧芝皺眉點頭道:「風風選擇誰都是他的自由,我們都能接受。」
李啟元接話道:「而且我希望你們也能夠接受,如果他最後選擇了一方,另一方可能儘量要減少和風風的聯絡,不要耽誤了自己,這叔叔阿姨為你們的幸福考慮……可以嗎?」
三女沉默不語,隨後或點頭或發聲應允。
但李培風就犯難了:「可不可以再寬限我幾天?我剛開始說的兩天只是口語裏的虛指,不是真的兩天。」
李啟元反問道:「你幾號去滬市開年會?」
「八號開始,七號就要走,但……」
李啟元看李培風還要開口,大手一揮打斷:「那你就在七號前做出決定。」
「可以!」
「七號!」
武問月和徐曼沒意見,趙清歌遲疑道:「我四號要回去上班,但六號也放假了……」
李啟元商量道:「那就讓他提前到四號?」
趙清歌看了眼李培風,見其滿臉無奈,輕一搖頭:「算了,七號吧,讓他好好想想。」
「好,大家都認可了,那就定在七號!」
李培風心說你這個大家顯然沒包含我,難道我就不是這個家的家庭成員了?
但勢必人強,他也只能默不作聲。
擁有,長久,如何能長久的擁有呢?人們總是希望將美好的體驗擁有的久一點,再久一點,但往往事與願違。
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今天是一號,距離七號還有六天半的時間,六天半後就不得不做出選擇。
實際上這根本就不是選擇,我也沒有選擇的權利,她們只是聯起手將我的軍……不對,是不是差個人?
李培風沉默片刻,眼睛從三個女孩臉前一一掃過,然後掏出了手機。
「掏手機幹什麼?」
「你要給誰打電話?」
三個女孩見狀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李培風也不回答,直接致電黃天萱,他其實更想用微信打視頻電話的,但對方在上個月二十六號那天便把她拉黑了,李培風也一直沒聯繫,所以只能打電話,好在四五秒後便接通了。
「有事?」
話筒里除了黃天萱的聲音,還有機場內獨有的嘈雜和廣播提示音。
「你在哪呢?」
「首都機場,準備登機回家。」黃天萱語氣淡定:「給我打電話幹嘛,才拉黑你五六天,這就繃不住了?接着高冷嘛,我還是喜歡你那股對我愛答不理的勁兒。」
李培風看了眼在場神色不一的眾人,冷靜道:「你把票退掉,別回家了,先來我家一趟,我帶你見我父母。」
「……」
電話那頭沒回應了,uu看書 www.uukanshu.com 可能是黃天萱在懷疑自己聽沒聽錯。
趙清歌橫眉冷豎:「你什麼意思?!」
徐曼凝也很不滿意:「她都不在這,你叫她幹什麼?做了決定電話通知她一聲不就行了麼?」
說着話,起身便試圖搶手機,但被李培風側身躲過,並繼續和黃天萱通話:「聽到了沒?能不能來?要是能來,微信解除拉黑,我現在給你發地址,你讓司機開車過來,晚上就能到,咱們一起吃飯商量點事兒,對了,她們也都在。」
黃天萱的回覆是簡短的三個字:「發地址。」
「好。」
李培風掛掉電話,忽視女孩們的表情,看向父母,語氣還是比較鎮定的:「爸媽,你們顧着別看我了,準備一下紅包吧。」
「……」
「兩個,除了天萱的,把我導兒的也補上。」
話語雖然平靜,但充滿着對暴風雨的渴望、憤怒的力量、熱情的火焰和勝利的信心。
這是勇敢的李培風,在烏雲與閃電之中、在不可能生還的絕境之間,依然保持高昂的姿態,仿佛勝利的預言家在叫喊: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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