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冕者。
這一僅存在於理論構想中的至高階位,一直是學者們孜孜以求、探索無垠的至高境界,它被視為凝華者力量的終極彰顯,其深邃與神秘,甚至讓魔鬼們為之痴迷,爭相競逐。
至高的、神聖的冠冕。
唯有戴上這份沉重的冠冕,才能真正意義上地突破臨界,擺脫源自於天外來客的力量體系,進而使個體的意志掙脫束縛,獲得真正的自由與解脫。
曾經,這一力量被視為遙不可及的瘋狂幻想,但現在,它正真真切切地展現在世人眼前。
受冕者甚至無需施展任何威能,僅僅靜靜地屹立在那裏,其周身自然流露出的微弱力量,便足以讓周圍的一切感受到令人窒息的沉重與壓抑。
「力量……純粹的力量。」
病態、陶醉的聲音迴蕩着,伴隨着一陣陰邃的笑聲,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每一次聲音的起落,都令破碎的地面微微震顫幾分,直至那憎惡的身影走出火海,向世人毫無保留地展示他的全部,那怪誕又完美的姿態。
目睹着那身影的顯現,伯洛戈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如今的瑟維斯不再是先前那副乾癟枯瘦的樣子了,隨着萬眾一者受限,凝漿之國全面復甦,源源不斷的、富有哲人石的鮮血湧入他的體內。
那是充滿燦金之魂的血液。
黃金之血注入瑟維斯的體內,宛如神跡一般,他像是重獲了青春,軀體在複雜的以太化下,膨脹成了一尊巨人。
錫林所引導的秘劍殘骸,如今已深深嵌入瑟維斯的體內,它們如同邪惡的蜈蚣一般,扭曲地攀附在他的血肉之上,彼此間又像是糾纏不休的藤蔓,將他完全束縛。
先前,這些利刃尚能輕易割傷瑟維斯,撕裂他的肌膚,然而現在,它們卻與他的血肉緊密相連,融為一體。
一層層交錯的劍刃覆蓋下,瑟維斯仿佛身披一副嶙峋刃甲,每一片邊緣都閃耀着致命的寒芒,令人不寒而慄。
瑟維斯緩緩前行,每一步都伴隨着刃甲間相互摩擦的沙沙聲響,火星四濺,仿佛在為他的到來奏響一曲駭人的交響樂。
他的肩膀和後背上,插滿了鋒利的長劍,這些長劍錯落有致地排列着,仿佛一件沉重的武器架被他背負在身上,又好像一頭被無數獵人圍攻的怪物,身披長矛箭羽,盡顯狂野與兇殘。
戴在瑟維斯臉上的那副黃金面具,如今也與他的臉龐詭異而完全地融為一體。
隨着他血肉的復甦與膨脹,那曾經輝煌閃耀的面具仿佛遭受了黑暗的詛咒,四散破碎,每一塊碎片都如同乾涸後碎裂的泥土,無力地附着在他的臉上,映襯出他此刻的猙獰與可怖。
頭頂原本的王冠也早已破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束燦若金色的光芒交織而成的光鑄冠冕。
冕懸於瑟維斯的頭頂,光芒四溢,猶如金色的洪流般涌動,映亮了瑟維斯如今的猙獰面容和可怖身軀。
正如瑟維斯所言的那樣,在這至高的蛻變中,他已成為了帝國的化身,但這個帝國並非是科加德爾帝國,而是……凝漿之國。
「錫林!」
瑟維斯震聲喝道,聲音泛起清晰的漣漪,如同衝擊波般四散而去。
錫林穩穩地站在原地,沒有絲毫的動搖,但他的眼神中則流露出從未有過的凝重感,嗓子也變得有些乾燥,仿佛身處炎熱的地獄。
「哦,還有你,伯洛戈。」
瑟維斯接着又將視線看向一旁的伯洛戈,伯洛戈也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他和許多榮光者、魔鬼交過手,但面對受冕者,這還是第一次。
「還要繼續嗎?各位。」
瑟維斯露出笑意,臉部鑲嵌的黃金隨着肌肉變化着,仿佛是有融化的黃金肆意澆淋在瑟維斯的肌膚上,隨後在他臉龐的輪廓中冷卻凝固,呈現出一幅既詭異又華美的姿態。
「受冕者……至高的受冕者。」
伯洛戈沒有立刻回應瑟維斯的話,而是自顧自地嘟囔了幾句。
和錫林不同,錫林對受冕者這一存在的了解幾乎為零,而伯洛戈則從利維坦……希爾的口中,大致明白了受冕者的存在意義。
受冕者是與魔鬼們同級的存在,唯一的區別是,受冕者並不具備權柄與原罪。
想到這裏,伯洛戈自嘲地笑了一聲,哪怕是沒有權柄與原罪,受冕者對于榮光者來講,依舊是壓倒性的存在。
就像榮光者可以殺死榮光者,但絕對無法對魔鬼產生任何影響一樣,兩者之間的差距是凡物與超凡的宏偉界限。
但……並不沒有獲勝的希望。
既然先前萬眾一者對凝漿之國的攻擊,可以打斷瑟維斯的受冕儀式,那麼只要摧毀凝漿之國,或許就能令瑟維斯從受冕者這一階位跌落下來。畢竟,瑟維斯達成受冕者的方式,是通過那龐大的燦金之魂,一旦靈魂消耗殆盡,誰也不清楚結果如何。
想到這,伯洛戈率先予以了回應,「我還沒殺過受冕者。」
話音未落,伯洛戈自身的煉金矩陣仿佛化作了一個無底的黑洞,粗暴地掠奪着周遭那高濃度的以太,將它們盡數灌入以太,強行充盈起自己缺失的力量。
以太虹吸引發的尖銳刺痛中,伯洛戈厲聲道。
「你可以是第一個!」
榮光者的力量暴漲飛逝,伯洛戈的身影在這股力量的作用下扭曲變幻,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高速移動時,所帶起的空氣爆鳴聲在空曠的決鬥場上空迴蕩。
與此同時,錫林也不甘示弱,他所掌控的統馭之力再次化作無形的風暴,無差別地席捲整個決鬥場,將那些本就搖搖欲墜的建築和場地進一步統馭、徵召,化為己用。
大片大片的磚石與血肉在錫林的意志下被舉起,於半空中交織融合,鑄造成一柄數十米長的畸形大劍。
大劍淋着鮮血,搖晃着無數的觸肢,仿佛是從地獄深淵中召喚出的魔兵。
錫林傾盡全力,驅動着這柄畸形大劍以雷霆萬鈞之勢砸向瑟維斯,龐大的劍影一閃而過,猶如一道從天而降的隕石,帶着毀滅一切的氣勢向瑟維斯迎面而來。
面對這驚天一擊,瑟維斯顯得異常從容,他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避,只是抬起手來,調動着體內純粹的以太。
受冕者的至高之力盡情地在煉金矩陣內激盪、翻湧,如果榮光者是一片片的湖水,那麼他就是憤怒的大洋。
剎那間,高濃度的以太洪流如同噴薄而出的烈日般耀眼奪目,純粹的能量帶來了純粹的毀滅之力,其能級之強大甚至輕易地擦破了現實的邊界,化作一道刺目的白光將畸形大劍完全覆蓋其中。
在這道難以直視的強光之中,錫林沒有聽到任何爆炸的聲響。
除了那狂躁的風聲外,唯一能辨別的就是宛如物質被腐蝕時產生的滋滋聲在耳邊迴響,聲音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詭異樂章,讓人不寒而慄。
待光芒消退之後,那柄巨大的畸形大劍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燒紅的灰燼在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如同灰色的雪花般點綴着整個決鬥場。
瑟維斯則屹立在這灰色的雪花之中,宛如被群鴉環繞着,破碎的黃金面容上帶着蔑視的笑意,像是在嘲笑錫林的無能。
他嘲笑的沒錯,這一刻,錫林確實是一個無能的傢伙。
錫林的傾向是極限的闊鈍,因此他可以輕易地調動起千軍萬馬,又或是用那令人窒息的場域,無情地將一個又一個的敵人壓縮成一團猩紅的爛肉。
在這絕對的力量下,錫林是真正意義上的霸主,但當他面對一個勢均力敵,乃至強於他的敵人時,錫林的力量就顯得平庸了起來。
常規的統馭物根本傷害不到瑟維斯,在以太對沖這方面,身為榮光者的錫林,也顯然爭不過作為受冕者的瑟維斯,更不要說使用場域發起攻擊了。
瑟維斯開口道,「我能嗅到你身上的恐懼與絕望……就和當初你父親一樣。」
錫林的眼神突然凝固,他神色鐵青地盯着瑟維斯,瑟維斯則從容地從背部抽下一柄歪扭畸形的劍刃,劍身在以太的附着下,豁口被涌動的能量填補,如同實體的劍刃與以太刀劍重迭在了一起,仿佛能輕易斬開堅硬的磐石。
「你知道他死前都在說些什麼嗎?」
瑟維斯獰笑着,手中的利劍忽然向一側迅猛斬去,緊接着,疾馳的爆鳴聲逼近。
他預判了伯洛戈的攻擊軌跡,精準地攔截住了他,伯洛戈襲殺不成,只能以劍斧迎敵。
金屬與金屬之間激烈碰撞,耀眼的火星四濺,閃爍不止。
「哦,其實我也記不太清了,他都說了些什麼。」
瑟維斯一邊自顧自地說着,一邊單手揮劍,以磐石般的巨力壓制住了伯洛戈,讓他動彈不得。
伯洛戈試圖利用無限狹銳再一次突破瑟維斯的防禦,但這一次,瑟維斯早已有所準備,以太對撞在了一起,扭曲的漣漪不斷。
瑟維斯狂笑着,忽然抬起了劍刃,「反正啊,每個人臨死前,說的話都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伯洛戈剛剛鬆了一口氣,以為有了喘息的機會,然而劍刃卻瞬間調整位置,再次兇狠地劈下。
刃鋒再次相撞,震耳欲聾的鳴響中,伯洛戈的劍斧雖然沒有斷裂,但他握起劍斧的雙手卻在這巨力的衝擊下詭異地彎折了起來。
伯洛戈覺得自己的骨頭斷掉了,內臟仿佛也被震破,一股股腥甜的味道從喉嚨里湧出,帶來一陣窒息感。
後撤了一步,伯洛戈努力穩固住快要倒下的身體,緊接着,迅速發動恩賜·時溯之軸,試圖復原斷裂的雙手。
不等他的雙手完全復原,瑟維斯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們都在說啊,我不想死,饒過我吧,我想活下去……」
言語猶如一段惡毒的詛咒,在伯洛戈的耳邊迴蕩,他恍惚地抬起頭,只見瑟維斯從容地從背部取下了又一柄粗糙的劍刃。
瑟維斯的動作雖然不算快,但每一寸的移動都清晰地映入伯洛戈的眼中,儘管他看得如此清晰,卻仍躲不掉那致命的一擊。
鋒利的劍刃沒有絲毫阻礙地貫穿了伯洛戈的胸膛,將他的身體完全刺穿。
在身高的差距下,瑟維斯直接提起劍刃,將伯洛戈高高舉起,鮮血沿着劍刃流淌,滴滴答答地灑落在地上,染紅了一大片。
「看吧,再偉大的英雄,面對死亡這一殘酷的終局時,都會像個小孩子一樣驚慌失措。」
瑟維斯的聲音低沉了起來,像是在嘲笑參與這死斗的所有人,又像是在為自己的懦弱辯解。
沉重的場域從四面八方坍縮而來,錫林眼中佈滿血絲,狂躁地向瑟維斯發動接連不斷的攻擊,無形的力量宛如重錘一般,反覆毆砸着他,可就是難以撼動他身影的一絲一毫。
瑟維斯猶如天神般屹立着,周身跳躍着幽藍的電弧……那並非是電弧,而是不斷破裂又癒合的以太界裂隙。
他的力量對於物質界來講實在是太沉重了,只要稍稍爆發,就能輕易地壓垮現實。
「懦弱,就是懦弱,你廢話可真多啊!」
咒罵聲伴隨着劍尖的寒光響起,數秒之間,伯洛戈的雙手已經奇蹟般地癒合。
他沒有選擇掙脫那貫穿胸口的劍刃,而是以一種決絕的姿態,再次揚起手中的劍斧,凝聚全身力量,朝着瑟維斯猛然砸下。
瑟維斯眼中燃燒着燦若金色的火焰,凝視着伯洛戈,一股深邃的寒意從伯洛戈的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在這股莫名的力量面前,伯洛戈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仿佛被無形的枷鎖牢牢束縛。
一陣陣難以忍受的痛楚從體內爆發,伯洛戈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皮膚開始出現詭異的凸起,像是某種可怕的生命力在蠕動,它們從皮膚下鑽出,一片片密集的肉芽瘋狂地生長、擴散,以驚人的速度吞噬着伯洛戈的整隻手臂。
這是先前血晶之劍留在伯洛戈體內的鮮血之種,在瑟維斯的力量激發下,它們被瞬間引爆,成群肉芽如同寄生物一般,在伯洛戈的體內肆虐,撕裂着他的身體。
轉眼間,伯洛戈大半的身體已經被鮮血染紅,痛楚與憤怒交織在他的心頭。
伯洛戈並沒有被痛苦擊倒,而是憑藉着內心那股遏止不住的怒火,毅然揮起手中的怨咬,將自己整隻異變的手臂完全斬斷。
斷肢帶着鮮血橫飛而出,手中緊握的伐虐鋸斧,重重地砸向地面,斧刃深深地嵌進了堅硬的土石之中。
瑟維斯擰動劍刃,此刻身為受冕者的他,擁有着超越想像的力量。
劍刃就這麼直接在伯洛戈的胸膛上轉動了一圈,攪碎了血肉與骨骼,形成了一個血淋淋的大洞,而後刃鋒猛地向外一扯,將伯洛戈的身體撕扯成了碎片。
強烈的痛意令伯洛戈的意識變得模糊了起來,他被重重地甩了出去,撞倒在地上,鮮血汩汩地溢出。
在受冕者的以太壓制下,伯洛戈自身的種種防禦,唯有矩魂臨界還能固守一段時間,其它的防線都只會被輕易地貫通。
伯洛戈掙扎了幾下,他試着站起來,但身體就像不聽使喚一樣,動彈不得。
瑟維斯握起雙劍,大步向伯洛戈走來,錫林在一側反覆地發動攻勢,可始終都對其產生不了多少的影響。
猩紅十字的光芒反覆乍現,錫林試圖為伯洛戈爭取一些時間,但瑟維斯仿佛能察覺他們的意圖,看清每一次斬擊的軌跡般。
錫林那狂若暴雨的攻勢,在雙劍的斬擊下被一一化解,甚至說,瑟維斯還有餘力還擊,一劍刺入尚未閉合的猩紅十字內,劍刃穿過空間的障礙,割開了錫林的腹部。
又一道猩紅十字閃爍之後,錫林半跪在了不遠處,一手拄着劍,一手捂住腹部的傷口。
錫林能感覺出來,瑟維斯完全有能力給予自己重傷,但他卻像是在戲弄自己一樣……他不止想殺了自己,還要擊潰自己的心智。
受冕者……這至高無上的力量,猶如鋼鐵塑造的王座,任由怎樣揮劍劈砍,也只是留下一道道斑駁的劃痕罷了。
瑟維斯掃了錫林一眼,接着,他提劍向伯洛戈走去。
受冕者的威壓毫無保留地擴散了起來,高濃度的以太流無情地撞擊着所有觸及的物質,在瑟維斯的周身形成一片死亡的領域。
伯洛戈努力地抬起自己的身子,他很清楚,一旦自己遭到了受冕者的全力一擊,不止是自己的身體將走上崩毀,或許就連煉金矩陣也會遭到重創。
在以往,這般恐怖的傷勢,對伯洛戈來講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畢竟他是不死者,總會捲土重來。
可現在不一樣了,一旦在受冕者的手中死去,被這與魔鬼同級的至高之力擊殺,伯洛戈或許會真的被抹除不死……就算沒有被抹除不死,按照時溯之軸的力量,想要將自己重塑、復生,也需要一個極為漫長的時間。
待那等待覆活的漫長時間之後,或許物質界的一切都早已灰飛煙滅。
自己不能倒下,至少絕對不能在這裏倒下。
伯洛戈艱難地伸起自己斷裂的手臂,伐虐鋸斧的綁帶鑽入了自己的血肉里,攀附着骨骼,雖然手臂斷裂,但這道血淋淋的連接依舊,猶如一條纖細的線,將伯洛戈與伐虐鋸斧連接在了一起。
加護·獻身戮武。
引擎般的咆哮聲自伯洛戈的體內迸發,開裂破損的傷口下生長出密集的鋸齒狀利刃,本該倒下的身體在這暴怒之力的支配下,詭異地重新站了起來,猩紅的皮革綁帶迅速收縮,伐虐鋸斧騰空而起,穩穩地落在了伯洛戈的身前,和他刺出血肉的骨頭糾纏在了一起。
雖然暴怒之罪已經退場了,但消逝的是意志,而非力量,這股原罪依舊存在於世間中,被希爾執掌着。
見伯洛戈那搖搖欲墜的身影再次站了起來,瑟維斯快步逼近,他的攻勢並不花哨,只是簡單的揮砍、穿刺,但就是這般普通的攻擊,在受冕者力量的加持下,卻可以開天闢地。
兩者間的距離迅速拉近,伯洛戈試圖後退幾步,拉開距離,以他現在的狀態,再次面對瑟維斯,沒有絲毫的勝算可言。
遠處的錫林眼見伯洛戈陷入絕境,毫不猶豫地重擊着腳下的王權之柱。
隨着一輪又一輪劇烈的震盪中,決鬥場逐塊崩塌,向下陷落,在錫林又一次猛烈的重擊下,整個地面徹底崩碎,坍塌迅速蔓延至兩人身邊。
瑟維斯腳底突然一空,身形一晃,直接向着下方無盡黑暗墜去,而那蔓延的裂紋在伯洛戈身前陡然停下,被錫林精準地掌控着。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以太的輝光驟然爆發,瑟維斯從崩碎的裂口中高高躍起,手中的劍刃猶如鍘刀般帶着凌厲的破風聲猛然落下。
伯洛戈知道這種花招肯定拖延不住瑟維斯,但他沒料到,對方的速度如此之快,幾乎沒有任何遲緩。
鋥亮的劍身倒映着伯洛戈那不斷放大的臉龐,伯洛戈知道自己絕對擋不住這一擊,但他還是固執地提起劍斧,進行這最後一搏。
在這關鍵時刻,一道尖銳的嘯風聲自他身側傳來,伯洛戈用餘光瞥去,只見一道青色的軌跡以驚人的速度朝着自己疾馳而來。
那是帕爾默!在這關鍵時刻,音爆的轟鳴聲響徹雲霄,極限狀態下,他的速度竟然比瑟維斯還要快上幾分。
「該死!」
伯洛戈心底驚呼着。自從與瑟維斯的戰鬥開始,帕爾默就一直在戰場邊緣遊走,襲擾着無言者們。
在伯洛戈看來,帕爾默應該繼續他的工作,而不是捲入這場與受冕者的戰鬥,在這至高力量的交鋒中,就連榮光者都難以自保,更何況他一個守壘者了。
然而,帕爾默還是義無反顧地沖了上來,狂風呼嘯中他的身影變得越發清晰,這一次帕爾默不是來進攻的,而是來救援伯洛戈
「別來!」
伯洛戈試圖喊話阻止帕爾默,可他的喉嚨已經被利刃填滿了,聲音破碎的一縷縷,難以分辨。
瑟維斯也留意到了帕爾默的疾馳,起躍的半空中,他迅猛地向帕爾默擲出劍刃,受冕者的全力以赴下,他的一舉一動都足以引發宛如秘能般震撼效果。
冰冷的光芒襲向那疾馳的身影,瑟維斯已經能預料到那一幕了,劍刃粗暴地貫穿了帕爾默的身體,緊接着在帕爾默自身慣性的影響下,他自己把自己斬成一團粘稠的碎片……
突然間,帕爾默似乎踩到了什麼,腳踝朝着詭異的方向歪扭了一下,緊接着,這道疾馳的青色身影踉蹌了幾步。
瑟維斯愣了一下,伯洛戈也被這一幕弄的有些失神。
只見帕爾默的速度銳減了幾分,隨後整個人身體失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慣性的作用下,高速翻滾了起來。
劍刃命中地面,擊碎了一片的堅石。
轟隆隆的餘音中,帕爾默毫髮無損、且有些狼狽地撞出煙塵,又踉蹌了幾步後,他穩住了平衡,快步奔跑。
帕爾默一把抱住伯洛戈,帶着他高速衝出了瑟維斯的攻擊範圍。
驚人的以太反應自兩人的身後膨脹、爆炸,紛亂的氣流割得他們的肌膚一陣刺痛。
帕爾默就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身處何等的危險中般,他興奮地大吼道,「我發現,我今天的運氣意外地很好啊!」
伯洛戈被帕爾默帶着衝出了決鬥場,一舉躍入了高空,回首看去,瑟維斯還想追擊,但被反應過來的錫林糾纏住了,以太咆哮着,在快要化作廢墟的決鬥場內掀起新一輪的風暴。
「你……你運氣確實挺好的,尤其是在今日。」
伯洛戈茫然地點了點,肯定了帕爾默這堪稱奇蹟般的運氣。換做別的守壘者,早就死在了瑟維斯的劍下了,可這混蛋居然以那麼荒唐的方式躲了過去。
悠揚的鯨鳴聲響起,伯洛戈循着聲音看去,只見整座王權之柱都已化作了一根佈滿觸肢藤蔓的猩紅之柱,它延伸出無窮無盡的血絲,猶如魔爪一般,將萬眾一者牢牢捆在了一起。
兩頭龐然大物緊挨着,王權之柱上的悲鳴與嚎叫接連不斷,萬眾一者也發出陣陣悲鳴,反覆地調動起大量的以太,鑄就成那致命的光點,而後釋放。
驚人的爆炸聲接連不斷,以太的輝光反覆閃爍。
萬眾一者被王權之柱一點點寄生、吮血的同時,萬眾一者也在不斷地朝着王權之柱的深處發起攻擊,連續的以太轟擊,已經在它那堅固的血肉壁壘上鑿出了一道燃燒的深洞,血洞之內,有什麼巨物起伏着,傳來陣陣的波動。
伯洛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勉強地看清那血洞深處的東西後,他驚喜地喊道,「我知道該怎麼殺死他了。」
「怎麼做?」
帕爾默帶着伯洛戈在半空中滑行,急速飛馳的同時,還不忘躲避激射而來的猩紅觸手。
「擊穿那枚心臟,那枚控制凝漿之國的心臟,只要摧毀了它,就能終止受冕儀式,這樣一來,瑟維斯就會失去受冕者的力量!」
伯洛戈欣喜道,現在他理解為什麼萬眾一者一直持續地對王權之柱展開攻擊了,從一開始萬眾一者的目的就是摧毀核心心臟,終止凝漿之國。
為了確保行動的順利,萬眾一者先是使用了大規模的衰敗之疫,而後是自己前來拼殺,即便這一系列行動都失敗了,由希爾開闢的以太界裂隙,也在一點點地吞沒王權之柱,將核心心臟放逐至以太界內,干擾凝漿之國的運行。
只是最後一種手段,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吞沒王權之柱,而這點時間裏,已經足夠瑟維斯殺死所有人了。
如同思路被打開了般,伯洛戈向已經變成廢墟的決鬥場上,向着正與瑟維斯纏鬥不止的錫林喊道。
「錫林,拖住他!想辦法對他施壓,讓他使用真正的力量!」
伯洛戈繼續喊道,「受冕者是與魔鬼同級的存在,是物質界無法容納的存在,只要他動用了受冕者的全部力量,那麼他必然會被放逐至以太界內。」
錫林快速躲閃着瑟維斯一輪輪致命的斬擊,分崩離析的碎石間,他努力去聆聽伯洛戈的話。
「只要瑟維斯被放逐至了以太界,他與凝漿之國的聯繫就會中斷,那麼受冕儀式就會終止,他會再次跌落回榮光者!」
這是伯洛戈推斷出的可能,想要晉升為受冕者沒那麼容易,眼下瑟維斯具備着至高的力量,單純是在燃燒這無盡的靈魂。
如果瑟維斯想真正地戴上這至高的冠冕,那麼他需要的是科加德爾帝國全境的獻祭。
很幸運的是,科加德爾帝國足夠龐大,就算凝漿之國殺死了全國的人口,想要將那龐大的哲人石凝聚到這核心心臟處,也需要漫長的時間。
聽起來殘忍無比,但也是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了。
「這樣嗎?」
錫林深吸一口氣,身體在接連的後撤中感受到爆射的碎石帶來的劇痛,這些碎片像利箭般射向他,每一擊都在身上留下些許的淤青。
瑟維斯的身影被燃燒的以太所籠罩,他看起來既像是威嚴無比的天神,又仿佛是從地獄深淵中異化而來的魔神。
他的存在本身仿佛就是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讓人無法直視。
隨着最後一點支撐的崩塌,整座決鬥場都向着下一層猛然垮塌,那座象徵着無上權力的黑石王座傾倒在一旁,被無盡的碎石掩埋。
此刻,它看起來和一塊普通的殘骸沒有什麼區別,曾經的輝煌與威嚴在瞬間化為烏有。
錫林凝視着再次襲來的瑟維斯的身影,喃喃自語道,「拖住他,又或者逼迫他使出全力……你還真信任我啊,伯洛戈。」
伯洛戈的要求看似簡單,但對於錫林來說卻無異於一場生死考驗。
「沒事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錫林的眼神逐漸變得狂熱起來,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
他的腦海中只剩下滾燙的殺意和復仇的怒火,為了這一天,他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獻出自己的靈魂,成為魔鬼的僕從。
和錫林曾經所付出的相比,所謂的死亡在他看來未免有些太廉價了。
以太熊熊燃燒,煉金矩陣全面運轉。
錫林低吼着,不再一味地躲避,猩紅十字直接在瑟維斯的眼前綻放,瑟維斯還以為錫林準備使用什麼陰謀詭計,卻不曾想錫林的身影直接從光芒中顯現,芯焰之劍朝着他重重劈下。
瑟維斯大喊道,「你還打算掙扎到什麼時候!」
「我死的那一刻!」
錫林回應着,狂怒的以太中,魔鬼的力量也毫不保留地釋放。
加護·吮魂篡魄!
錫林做不到像伯洛戈那樣的無限狹銳,進而從微觀的、以太的層面瓦解對手的防禦,但他具備着嫉妒的加護,具備着這強征掠奪的力量。
頻繁地使用加護會令錫林的心智走向黑暗,更會令他的煉金矩陣在高強度的以太沖刷下瀕臨崩潰……可都這種時候了,誰還會在乎這些呢?
瑟維斯周圍的以太在魔鬼之力的掠奪下劇烈涌動,錫林怒吼着,他的煉金矩陣在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個無底的黑洞,瘋狂地吞噬着周遭的以太。
以太如狂暴的洪流般湧入矩陣之中,儘管耀光的軌跡上裂開了一道道致命的縫隙,但錫林卻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
數秒之內,錫林的以太充盈到了極致,他的身體仿佛回到了那巔峰狀態,渾身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力量。
統馭之力在錫林的體內全面爆發,再一次震撼了這片天地,轟鳴的震盪聲中,瑟維斯感覺仿佛整個世界都壓在了他的身上,但他卻沒有絲毫彎腰的跡象,而是堅定地站立着。
滾動的煙塵中,兩人所處的位置再次向下坍塌了一層。
精緻的畫作、昂貴的工藝品、威嚴的雕像,這些象徵着科加德爾王室榮光的一切事物,都在不斷地走向毀滅。
「就連魔鬼都不是永恆的,為何你還要妄圖不死呢?」
錫林陷入癲狂了般,雙手攥緊芯焰之劍,高舉過頭頂,再如迅雷般斬下,以此往復,劍鳴如雷音,火海肆意。
每一擊錫林都竭盡全力,這般歇斯底里的進攻下,他自身的以太量很快再一次瀕臨枯竭,而這時,錫林毫不猶豫地再次發動加護。
加護·吮魂篡魄!
錫林用盡手段掠奪瑟維斯的以太,盡其所能地削弱他的力量,哪怕這反覆的汲取,已令他的煉金矩陣佈滿了裂紋,乃至升溫、幾近熔毀,他也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狂怒的劍勢掀起連綿的怒火,在這一層層的庭室間如潮水般狂涌奔騰。
位於王權之柱外的伯洛戈察覺到了錫林那駭人的以太反應,他難以想像,錫林到底是以何等方式,才能維持起自己那高強度的以太輸出,而且這也看得出來,錫林已經在拿命拼殺了。
「堅持住啊,錫林。」
伯洛戈低聲念叨了一句,他與錫林之間沒有過多的交流,但同一個復仇的目標、相似的人生,令他們在很多方面上都有着共鳴。
「向前!帕爾默!」
伯洛戈向帕爾默示意,帕爾默則乾脆地劈起一道龍捲,將那半空中襲來的諸多血絲紛紛斬斷。
「抓緊了!」
帕爾默一邊大喊着,一邊在半空中加速,他宛如飛鳥一般,俯身沖向萬眾一者的下方,那道由萬眾一者反覆轟炸出來的致命缺口,朝着那猩紅的血洞中殺出。
兩人高速逼近了血洞,王權之柱本身也像是察覺到了這迫近的威脅,漫天的血絲噴發而出,宛如掀起的海嘯般卷積向二人。
為了維持高速行進,帕爾默已經沒有多餘的力量去應對這一威脅了,更不要說,作為守壘者的他,真的能有能力摧毀這麼一大片的血絲嗎?
伯洛戈則還是那副虛弱的狀態,哪怕爭取時間下,時溯之軸已經治癒了他大半的身體,但那些紮根在他體內的鮮血之種,還是如頑疾一般,難以剔除,更不要說,伯洛戈的以太已經消耗了大半。
「繼續向前!」
一道突兀的吼聲從天而降,伴隨着榮光者的以太反應,只見一道銳利的閃光划過,頃刻間,將這漫天的血絲斬的支離破碎。
紛紛揚揚的鮮血中,伯洛戈看清了對方,艾伯特的身影在半空中自由地舒展着,哪怕這種時候了,他依舊不緊不慢地擦拭着軍刀上的血跡。
「你們去解決那顆心臟,剩下的交給我們!」
艾伯特的話音剛落,一輪熾白的烈日膨脹爆發,沿着王權之柱那鮮血淋漓的表面一路爆燃。
在這白日之上,數不清的無言者一躍而來,連綿起來的以太反應,掀起新一輪的暴雨。
癲狂的混戰從決鬥場上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伯洛戈與帕爾默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等歇息片刻,伯洛戈立馬站了起來,拖動着劍斧,朝着那血洞深處的心臟狂奔而去,帕爾默緊隨其後。
在兩人向着核心心臟一路奔襲中,無窮的追兵則被艾伯特與耐薩尼爾攔截在了血洞之外。
耐薩尼額喘着粗氣,努力調動着體內為數不多的以太,艾伯特則優雅地舉起軍刀,立在身前。
「真是時間不饒人啊。」
艾伯特輕嘆着,明亮的刀身上,他的容貌已經衰老了許多,蒼白的髮絲自鬢角延伸。
「不過……時間也剛剛好。」
艾伯特勢作猛虎,向前揮起一片致命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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