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克皺起眉頭,望向不遠處的茫茫廢墟,人們在廢墟上辛勤地勞作,清理開這些碎石,搜索着那些被掩埋的屍體,它們此時大多已腐爛、干朽,但人們依舊能第一眼認出,這便是他們的家人。
哭聲時不時地在廢墟上傳來,歇斯底里的悲傷觸動着約克的心弦,他輕輕擦拭了一下胸前的十字架,低頭禱告着。
當約克再次抬起頭時,他注意到廢墟上突然圍滿了人群,大家似乎在對某個東西討論不斷,隱約間還能聽到叫罵聲。
怕引起騷亂,約克大步走了過去,維持起了秩序,當他擠過重重人群時,只見到一位悲傷的婦人正抱着一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痛哭不已。
這樣的悲劇在災難後的灰石鎮內已經算是習以為常了,約克不明白為什麼這次會引起騷亂。
「神父……約克神父……」
見到約克,婦人悲傷地呼喚着約克的名字,周圍人不需要說任何話,婦人攤開了手,將屍體完全地暴露在了約克的眼前。
約克知道她為什麼這般悲傷了。
死者是婦人的兒子,只是這具屍體像是被人褻瀆過了般,渾身的衣物消失了,身上的配飾也消失一空。
約克知道,在災難前,她們一家在灰石鎮內也算是富裕家庭,有人奪走了死者身上的財物。
「怎麼回事?」約克對着身旁的人低聲問道。
「我們前幾天搜索過這裏了,沒有發現屍體,可今天這裏卻突然多了一具屍體,我們將它挖了出來,就是這副樣子了。」
那人是小鎮的警長,災難後警力所剩無幾,他的臉上掛着和約克相同的疲憊。
「我們懷疑是有人在別的地方挖出了它,拿光了它的錢財,又將它埋在了這。」
「褻瀆!」
約克表情憤怒,喉嚨里低吼着。
災難已經造成了如此之大的悲傷,約克沒有料到,居然有人在這樣的慘劇里褻瀆屍體,哪怕是約克這樣文雅的人,此時也升起了一股怒火。
「有什麼線索嗎?」約克問。
「沒有,」警長抬頭看了眼四周的高牆,「一到夜裏,這裏什麼都看不清了。」
婦人抱着死者,哭泣聲持續不斷,她低聲詛咒着那個褻瀆屍體的罪人,誓要讓他體驗萬箭穿心之痛。
約克半跪在死者的身旁,抓起那僵硬的手,他低頭為死者祈禱着。
「謝謝你,神父。」婦人說。
「沒什麼。」
祈禱結束,約克再度站了起來,他向着四周環視,在遠處注意到了一個鬼祟的身影。
視線有些模湖,但約克還是認出了對方,是加米。
一瞬間約克便想起了昨夜的懺悔。
「我做了錯事,我從死人的身上,拿到了本不屬於我的財富。」
再聯想起加米的衣裝的變化,事件已經很清晰了,這件事是加米做的。
約克強忍着怒火,越過人群,朝着加米大步走去,加米也注意到了約克的到來,他的表情有些慌張,但很快便冷靜了下來,緊接着浮現起了一抹奇怪的笑意。
加米總是如此,站在小巷的陰影里,對着街頭的人們露出這樣的笑意,人們說他就像一頭吐着信子的毒蛇。
「是你做的嗎?」約克聲音低沉。
加米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他便冷靜了下來,「您是指什麼?神父。」
「別裝傻,是你做的,對嗎?」
約克一把抓住加米的手,加米的指尖戴着銀戒,花紋的縫隙里還能看到暗紅色的血漬。
加米一把掙脫了約克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更多的陰影罩在了他的身上。
「你在指控我嗎?神父,」加米毫不退讓地說道,「你需要證據。」
「證據就是昨夜你對我的懺悔!」
約克再度逼近,他以為加米重新做人了,結果卻是在黑暗的路上頭也不回。
「懺悔?我有向你懺悔嗎?」加米反問着,「如果我向你懺悔了的話……你為什麼知道懺悔之人是我呢?」
約克一時語塞,升騰的怒火也冷卻了幾分,按照教義,聆聽懺悔時,神父必須保護懺悔者的私隱,哪怕知曉對方是誰,也要裝作不知道,更何況,昨夜的懺悔里,一片黑暗中,約克根本沒有看到加米的臉。
「我不會包庇罪犯的。」約克說。
「你指控我為罪犯,那麼證據呢?」
加米態度強硬,「有人在半夜對你懺悔了幾句話,你懷疑那個人是我,還懷疑這一切是我做的,神父,你不能污衊一個清白的人。」
約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像加米說的那樣,他確實沒有直接的證據能證明加米的罪行,唯一算得上證詞的話,還是他對自己的懺悔。
「你要把我……不,把那個人對你的懺悔,告訴其他人,好讓其他人來評斷嗎?」
加米乘勝追擊,「沒有既定的事實前,難道這不會違背你的信仰嗎?」
約克的臉色鐵青着,一言不發,加米臉上的笑意則更盛了幾分,他抬手敲打了一下約克胸口的十字架。
「記住你的誓言,神父。」
加米說完便轉身離開,約克看着他的背影,高聲道,「你其實有過悔過之心,對嗎?」
在某個瞬間裏,加米一定有過悔恨,不然他也不會約自己懺悔,只是這份悔過之心沒能勝過貪婪的欲望。
加米離去的身影頓了一下,他轉過頭,搖搖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神父,你知道,我不信神的。」
話語停頓了一下,加米像是嘲諷般接着說道。
「正義總是束手束腳。」
加米消失在了小巷的盡頭,約克背對着廢墟,攥緊了拳頭,婦人的哭泣聲在耳邊縈繞,久久不肯散去。
約克忽然感到很迷茫,他知道這件事就是加米做的,但他卻因信仰等原因無法指正,哪怕是睿智的神父,此時也不由地變得茫然,不知所措。
接下來的幾天裏,人們在廢墟中發現了越來越多的屍體,它們和之前的屍體一樣,身上的財物被扒光,人們對於褻瀆屍體的行為感到憤怒,警長在破敗的小鎮內展開調查,但短時間內沒有任何進展。
灰石鎮此時需要面對的問題太多了,褻瀆屍體的罪行反而顯得不重要了。
約克有想過對警長傾述,但這有關加米的懺悔,也像加米說的那樣,約克沒有證據直接證明加米犯罪,更不要說,他無法斷定,懺悔者就是加米,他只能守秘。
望着一張張悲傷的臉、被褻瀆的屍體,痛苦在約克的心底滋生,他跪在神像前,痛苦萬分。
「我該怎麼做?」
約克向神像祈求着,冰冷的神像沒有任何回應。
在教義匯總,懺悔是絕對的私密性質,涉及到一個人的道德和個人私隱,神父是不應該公開懺悔的內容的,這是一種基本的倫理原則。
約克陷入了倫理和道德上的矛盾,他因自己的信仰和道德責任感受到痛苦和困惑,一方面是自己教義的束縛,一邊是法律的鐵則。
「我需要讓他懺悔,」約克喃喃道,「我要感化他。」
如此困境下,約克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去溫暖加米,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去對警長自首。
約克相信自己能成功的,他也相信加米的內心一定留存着些許的善意,不然他也不會對自己進行懺悔,哪怕他自己否定這一點。
「神啊,請幫幫我吧。」
約克虔誠道。
……
濃稠的黑夜下,灰石鎮的燈火早已消散,只有孤寂的街道和廢墟上沉重的氣息,高聳如牆的峭壁遮住了所有的光,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廢墟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氣氛變得更加陰鬱、更加淒清。
廢墟上草木不生,滿目瘡痍,一些廢棄的房屋倒塌在地,散發着一股濃郁的腐朽氣息,加米躬身於黑暗裏,無聲地拖動着屍體,將它們塞進廢墟之下,重新掩埋。
事實的真相和警長猜想的差不多,加米在別處發現了這些屍體,將它們的財物掠奪一空,又丟回這廢墟上。
但警長沒有想到的是,真相要更加殘酷一些。
「對不起……對不起。」
加米一邊掩埋一邊低聲道,黑暗遮掩住了屍體的面容,但加米記得他的臉,記得每一個人的臉。
作為賭場的打手,災難發生時,他僥倖從地下賭場裏逃脫,而那些富有的賭徒們卻沒能倖免,在其他人忙於救援時,加米一個人偷偷地挖掘起了被掩埋的賭場,作為灰石鎮的陰影之地,絕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賭場在哪。
那片悲傷的廢墟,對於加米而言,就是待開採的藏寶地。
「救救我,加米。」
天空響起轟隆的雷音,與此同時鬼魅的聲音在加米的耳旁響起。
加米的行動停滯了一下,他身下的屍體像是活過來了般,抓住加米的手,祈求着他。
周圍的場景變了,加米再次回到了那時賭場的挖掘中,在挖開的土堆里,他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賭徒,他奢求加米的善意,可加米卻被他身下那閃閃發光的金幣所吸引。
有那麼一瞬間,加米確實想過救他。
「你們都是一群社會上的渣滓……更不要說,你們已經死了啊。」
在對方絕望的眼神中,加米一邊催眠着自己,一邊揮下了鐵鍬,砸爛了他的頭顱。
眨了眨眼,雨水帶來冰冷的寒意,喚醒了加米逐漸潰散的心智,他從回憶里掙脫,眼前哪還有什麼賭場,有的只是一片灰色的廢墟。
加米加快了手頭的工作,趁着無人注意,處理起這些屍體。
就像約克神父猜想的那樣,某個瞬間裏,加米確實被內心的愧疚壓垮了,他尋求神父的懺悔,但在那黑暗的懺悔室內,當加米意識到,一旦自己承認罪行,便將與財富失之交臂時,加米猶豫了。
他已經在泥坑裏打滾太久了,加米渴望改變,卻不知道從何改變,他驚恐地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僅有的機會了。
貪慾戰勝了愧疚。
「我不會太貪婪的,」加米喃喃道,「我只要賺夠一點錢就行,我會離開這,到一個新地方,我會拿着這筆錢開始新的生活……」
加米感到腋下傳來微微的痛意,他留意到一根根堅韌的黑羽正從皮膚上冒出,它們密密麻麻,連成一片,加米的嘴巴變得有些凸起,血肉開始發黑、硬質化,變成尖銳的鳥嘴。
「就像食腐鳥一樣。」
幽魂般的聲音在加米的身後響起,他勐地轉身,感官中的奇異幻覺也消失了,那些虛幻的羽毛、鳥嘴蕩然無存。
他仍是人類,但內在早已不同。
回過身,黑暗裏一道模湖的輪廓正逐漸清晰起來,加米看清了來者。
那是一位年輕的男性,他的外貌高貴而冷峻,身着一件黑色的西裝和白色襯衫,一顆紅寶石胸針鑲嵌在他的襯衫上。
臉龐輪廓深邃,皮膚光滑如綢,眼童是如胸針上寶石一樣的色調。
鮮活的赤紅色。
加米的呼吸一滯,對方的存在是如此地完美,加米斷定對方絕不是凡人,要麼是天神,要麼是魔鬼。
男人朝着加米走來,他的行動緩慢而安靜,步伐輕盈而優雅,每一步都非常有節奏感,仿佛在跳一支極其華麗優美的舞蹈。
加米的眼神逐漸潰散,但很快便再次凝聚在了一起,他警惕地抓緊鐵鍬。
「停下!」
男人停止了靠近,微笑地站在不遠處。
「你是誰?」加米質問道。
「一位旅人,」男人抬起雙手,掌心對準加米,「別緊張,我對你沒有敵意。」
他說着留意向加米的身後,那具被掩埋了一半的屍體,「我什麼也沒看見。」
「旅人?」
加米呼吸變得急促,全身的肌肉緊繃着,「這種時候來灰石鎮旅遊,你是在開玩笑嗎?」
「嗯?準確說,我是在尋人,一個和我相似的女人……你有見過她嗎?」
男人說着又向前走了幾步,試着讓加米看清他的眼睛,「她具備和我一樣的眼童。」
那是雙如紅寶石般的眼童,即便在黑夜的籠罩下,它仍散發着奇異的微光,猶如水晶玻璃內透過的光線,流淌着一股無法抗拒的迷惑力。
仔細注視時,加米似乎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影在這雙眼中倒映出來,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雙眼睛顛倒了過來。
「她的名字叫奧莉薇亞·維勒利斯。」
男人繼續問道,「你有見過她嗎?」
加米呆滯了一陣,數秒後他的心智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不,沒有……」
「好吧。」
男人又留意了加米一眼,他什麼也沒說,直接轉身離去,而在他轉身的瞬間,他那漆黑的身影像是直接與黑夜融為一體般,消失不見。
加米揉了揉眼睛,他再也找不到男人的蹤跡了,仿佛剛剛所經歷的一切,只是幻覺而已。
這次詭異的相遇沒有困擾加米太久,他繼續忙碌起了身下的事,費力地掩埋起了屍體,這些屍體是他通往新生活的鑰匙,他一刻也不停歇。
當白日再度降臨時,人們在尚未清理乾淨的廢墟上,發現了加米昨夜掩埋的屍體,悲傷的哭泣聲再度迴蕩在小鎮的上空。
人們已經為生者的離去倍感痛苦了,如今對屍體的褻瀆,像是尖刀般,再度挑開了那尚未癒合的疤痕。
警長震怒不已,誓要逮捕這個混賬,鎮民們也紛紛以惡毒的言語,詛咒着那人。
約克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為死者祈禱,當他看向一旁,在不遠處,約克再度看到了加米,他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對於人們的悲傷視而不見。
「加米……」
約克走上前,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加米打斷。
「神父,如果你要指正我,最好拿出實際的證據。」加米臉上帶着笑意,眼神里潛藏着癲狂。
約克的臉上不禁地湧現起一股悲傷,他正親眼見證加米的墮落,卻無能為力。
「想想他們的感受,想想你的所作所為……」
「神父,你是在試圖感化我嗎?」加米搖搖頭,「這也太可笑了吧。」
「我是在向你展現神的恩澤。」
「恩澤?」
加米突然靠近了約克,在他的耳邊輕語着,「神的恩澤能給我帶來什麼?食物,還是住房?亦或是新的人生?」
「精神上的富足。」
「精神?拜託,神父,我連生活都很難了,精神上的富足,對我有意義嗎?」加米嘲笑着他,「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約克一時間啞口無言,他只能說道,「我知道是你做的。」
「那又如何?證據呢?」加米知道約克的死板,他確實是一位虔誠的神父,但他錯就錯在他太虔誠了,「難道你要說出一個陌生人的懺悔嗎?用陌生人的懺悔來指控我?」
約克什麼都說不出了,正如加米說的那樣,他太善良、虔誠了,所以處處受制。
見約克這副模樣,加米發出了陣陣笑意,他許諾道。
「別擔心,神父,我遲早會離開這的。」
加米說着轉身離開,望着他的背影,約克感到從未有過的痛苦。
約克他始終認為,作為一名神職人員,他不能泄露任何人的懺悔秘密,因為這將會違背他的信仰和職業操守。
然而,在心靈深處,約克明白這個罪人必須面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並承擔法律責任。他知道,如果他不告訴有關當局這個罪人的罪行,就等於是讓罪犯逃脫了正義。
兩重衝突幾乎令約克的精神撕裂,他對着背影說道。
「我需要你的懺悔,加米。」
加米頭也不回,就像沒聽見一樣。
當夜幕再度降臨時,加米拎起鐵鍬,再次開始了他的工作。
淅淅瀝瀝的小雨在黑夜裏下個不停,它們沖刷掉廢墟上的灰塵,還有屍體上的污濁與血跡,次數多了,加米已經很熟悉流程了,他反覆地揮舞鏟子,很快便在土坑裏刨出了又一具屍體。
經過連續一個來月的忙碌,地下賭場的屍體已經被他清理的差不多,只是這些堆壘起來的屍體,還有些難以處理。
算了,這和加米沒關係,他只需要這些人的錢而已,剝光他們的首飾財物,再將屍體丟到一邊,加米就像食腐鳥一樣,啃食着他們殘留的財富。
雨水從身旁漫過,冰冷潮濕的空氣灌入肺中,單調的工作中,加米暢想着自己的未來,他想去風源高地看一看,據說那裏的環境很棒,很適合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紅寶石般的眼童闖入加米的暢想里,這幾日他總會想起那個神秘的男人,那個如幽魂般的傢伙,男人給加米帶來一種極為特殊的感覺,可讓加米仔細去描述,他也描述不出個結果。
只是如餘音般在腦海里反覆縈繞着。
輕微的腳步聲從雨水與黑暗裏傳來,加米警惕地轉過頭,他猜是那個男人,不知為何,加米居然很期待再次見到那個男人。
可當他回過頭時,所看到的卻是一枚在黑暗裏閃閃發亮的金色十字架。
約克提着煤油燈,望着開掘墳墓的加米,他悲傷地說道,「我拿到證據了,加米,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加米沒有懺悔的心,約克又受限於教義的束縛,矛盾之下他只想到了這個辦法,他要親自抓住加米,聆聽他的懺悔,將他帶給警長。
見到約克,加米愣在了原地,對神權的敬畏令他連手中的鐵鍬也握不住了。
「神……神父。」
加米的聲音里滿是驚恐,這令約克很是滿意。
「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加米。」像是取得勝利了般,約克朝着加米大步走來。
加米流露出懊悔的神色,這更令約克感到開心,不等約克主動去說,加米自己便說道。
「我向您懺悔,神父。」
加米主動跪了下來,臉上划過液體,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
「您確實是一位虔誠的神父,直到這時候,仍為我守秘,」加米喃喃道,「但您的虔誠,有時候太極端了……極端的令人覺得可笑。」
正當約克不明白加米為什麼要這樣說時,加米已發覺,只有約克一個人前來,他勐地抽起鐵鍬,掃過約克的腳踝。
劇痛之下,約克直接摔進了泥濘里,與此同時加米迅速起身,揮起鐵鍬,反覆毆砸着約克的腦袋,很快疼痛便吞沒了約克的理智,他的眼前只有血色一片。
一下、兩下!
約克的慘叫聲被雷鳴掩蓋,灑在加米臉上的鮮血被雨水沖刷乾淨,待加米耗盡了力氣時,他才停下了揮舞,而他身下的約克已經血肉模湖、奄奄一息,只剩下胸口的十字架,依舊金燦燦的。
「您太虔誠了,神父,有時候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加米嘲笑着約克,一腳將他踹進了自己剛剛挖出的深坑裏。
劇痛與寒意正一點點地包裹約克,他感到一捧又一捧的泥土掩蓋在自己的身上,徒增的重量快要壓垮他的骨頭。
「沒關係的,神父,你的犧牲會成為我新生活的開始。」
「他們會發現你的,可能會用上幾天,幾個月,反正到時候我已經離開了。」
「謝謝您的仁慈,神父。」
加米的聲音逐漸微弱了起來,約克知道,是泥土正將自己徹底掩埋,當他什麼也聽不見時,絕對的死寂填滿了他的心神。
生命殘存的最後,約克不由地痛哭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為什麼而哭泣,可能是自己的仁慈,也可能是自己那可笑的虔誠,也可能什麼都不是。
絕望中約克沒有看到降世的天使,也沒有看到溫暖的神國,有的只是冰冷與麻木,還有在那絕對黑暗裏,逐漸浮現的一抹猩紅的色澤。
如同幻覺般,約克看到一個男人正在黑暗裏浮現,他有着一雙紅寶石般迷人的眼童。
死後的世界裏,沒有天國向自己敞開大門,有的只是步步緊逼的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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