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餘波過後,大裂隙逐漸回歸於平靜之中,明明時間根本沒過多久,但所有人似乎都忘記了那慘烈的血與火般,不畏懼那些可憎的邪異,依舊紮根於這霧氣繚繞的大裂隙中。
或許正如僭主所說的那樣,只要這個世界上還存在着那些亡命之徒,大裂隙便永遠不會死去,如同所有洋流的終點,收容着這些無法在陽光下生活的妖魔鬼怪們。
僭主走出陰暗的房間,久違地站在了歪扭建築的最高處,俯視着錯綜複雜的大裂隙。
崩塌的彷徨岔路正一點點地重建着,懸崖峭壁之間一道道空中長廊再度架設而起,連綿不絕的建築沿着峭壁而生。
僭主深呼吸,感受着風裏蘊含的氣息,人類的欲望編織成迷離的味道,在他的腦海里環繞不絕。
享受完這些後,僭主轉過身,看着那個衣裝滑稽的傢伙,「你準備離開了嗎?」
「已經看完了你的演出,也沒什麼理由繼續留在這了,」賽宗從陰影里緩緩走出,「更何況,我本就不怎麼喜歡這個地方。」
賽宗來到僭主的身旁,與他一同俯視着大裂隙,隨後賽宗的耳旁響起了陣陣模糊的囈語,仿佛有數不清的人在低聲訴說着什麼。
他知道那是什麼,一個又一個神聖或邪異、崇高又自私的願望。
賽宗不喜歡那些聲音,他能從聲音里分辨出種種令人唾棄的醜陋,緊接着毀滅的暴怒便會在他心底滋生,直到他將一切砸成粉碎。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離開不死者俱樂部……這個世界太喧鬧了。」
賽宗深深地嘆息着,壓抑着他那暴怒的本性。
不死者俱樂部不止是瑟雷等人的庇護所,也是賽宗的避風港,在那裏他將自己與塵世剝離開來,享受着永恆的安寧。
僭主輕輕地點頭,隨後說道,「你最好隱匿你的行蹤,不要讓任何人知曉你的蹤跡。」
「其他的兄弟姐妹們,可不像我這麼好講道理,尤其是那兩個傢伙,他們一直妄圖再度發動戰爭。」
僭主對賽宗的行動深感猶豫,他很清楚一旦那沉睡之物被喚醒,會引發何等的災難。
「那你呢?僭主,你又是怎麼想的呢?」賽宗困惑道,「你明明是魔鬼的一員,你卻不如他們那樣暴戾……我有時候真的看不清你的立場。」
「人類是複雜的,魔鬼也是如此,我無法違逆我渴求靈魂的本性,但至少我可以讓我索取靈魂的手段溫和些,」僭主微笑道,「但他們就不一樣了。」
僭主的聲音冰冷無情。
「如果說我是一位善良仁慈的牧場主,會在意羔羊們的種種,那麼他們就只是瘋狂的屠夫了,他們毫不在意羔羊的想法,只會以最粗暴的手段掠奪着靈魂。
我不能允許他們那樣粗暴的掠奪,這樣下去,人類遲早會走向絕境的。」
「走入絕境後,就再也沒有人向你們供給靈魂了嗎?說到底,你再怎麼說自己理智仁慈,你終究是處於牧場主、屠夫的階位,而這也只是來自高位者的虛偽憐憫罷了。」
賽宗搖了搖頭,唾棄僭主的偽善。
僭主笑了起來,他拍着賽宗的肩膀,對於他的話語毫不在意,聲音低沉扭曲,「賽宗,你是最沒資格指責我的人。」
「想一想你的本質,還有我那位沉睡的兄弟……你不需要像我們這樣辛苦地奔走,尋找代行者,不斷地交易新的靈魂。
你只需要等待就好,每當戰火燃起時,你就會收割無盡的靈魂——這世界永遠不缺戰火。」
僭主的手腕微微用力,指甲刺破玩偶服,陷入血肉之中。
「不,你不僅沒資格指責我,你還要感謝我,感謝我們,正因我們的衝動,我們的克制,這個世界上才會可持續性地產生無盡的戰火,來滿足你的欲望。」
賽宗無法反駁僭主的話,他也不想再繼續糾纏什麼了,眼中閃過悲憐的神情,一言不發。
「你與我的兄弟都背負着暴怒的使命,可你們卻不願被暴怒支配,只渴望永恆的安寧。」
僭主的笑聲沙啞,銳利刺耳,「這就是我們的罪與罰,暴怒者渴望安寧,飢餓者渴望飽食,貪婪者渴望滿足……」
賽宗震開了僭主的手臂,掙脫了他的束縛,兩人拉開了距離,賽宗深呼吸,強行遏制着自己躁動的內心,抬起頭望着那籠罩在大裂隙上的重重霧海。
賽宗喃喃道,「我不想和參與你們之間的紛爭,我只渴望終極的安寧。」
僭主毫不留情道,「那你就該回到不死者俱樂部,在那裏再躲上幾百年或者幾千年……但很顯然,有些事情令你不得不離開。」
「我察覺到了異常,諸惡雲集……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賽宗沒有理僭主的話,反問着他。
僭主露出猙獰的笑容,他張開雙手,就像要擁抱賽宗一樣,朝着他大步走來。
「我們兄弟姐妹之中,我最厭煩的是那個玩弄人心的傢伙,她太聰明了也太狡詐了,總是能喚醒我內心的痛苦。
我最喜歡的則是你身後的主人,他完美地展現了矛盾的掙扎,明明被永恆的怒火支配,卻一心渴望絕對的安寧,為此甘願自我囚禁。」
「你,還有他,都在那個避風港里躲太久了,你們根本不清楚這些年來都發生了什麼。」僭主一把攬住賽宗,親切道。
賽宗說,「我一直有在觀察這個世界,而非完全的自我放逐。」
「那你清楚聖城之隕的真相嗎?」
邪異的聲音傳入耳中,賽宗猛地看向僭主,眼瞳逐漸被鮮血浸染,化作刺目的猩紅。
賽宗的反應令僭主滿意至極,他哈哈大小着。
「得承認,在我所經歷的漫長歲月里,所羅門王是我見識過最為傑出的人類,他差一點就做到了……他差一點就贏了。」
僭主的語氣緊接着變得嚴肅了起來,不帶任何情感。
「所羅門王贏下了賭約,得到了它,並將它藏起來了,就藏在這誓言城·歐泊斯之中。」
賽宗嘶啞着,「所以我們才不約而同地來到此地,相互爭奪嗎?」
冥冥之中他們都受到了某種本源的力量影響,迫使着他們來到此地,只因它在呼喚着。
「是啊,所以我才說,你們躲的太久了,久到連這種事也不知道。」
賽宗不受僭主話語的影響,他轉過身就準備離開。
僭主大聲地問道,「你要去哪!」
「去她身邊,我能感覺到,她正朝着歐泊斯而來。」
賽宗不介意向僭主暴露自己的行蹤,正如僭主所說,他是頭邪異的魔鬼,卻是魔鬼之中少有的仁慈存在。
「她渴望人類的七情六慾,那複雜交織的情感,毀滅並不是她所渴望的……我們或許可以結盟。」
賽宗頭也不回地說道。
「何必呢?賽宗,你對他而言來講是什麼?債務人,代行者,還是最受魔鬼寵愛的凡人?」
僭主眯起了眼睛,對着賽宗大聲質問着。
「每個受到魔鬼恩澤的人,都萬分痛恨着魔鬼本身,為何你卻如此忠誠呢?」
賽宗並未對僭主做出回答,只是低頭前進着,走進那朦朧霧氣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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