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比烏斯漫步在霧氣瀰漫的大裂隙內,他的步伐不緊不慢,以太遮蔽籠罩着他的身體,不斷壓低自身的以太反應,乃至眼中的光芒也逐漸衰落了下去,只剩下一道淺淺的幽藍色澤。
很少有人知道,列比烏斯對於秘能的掌握,無論是操控的精密,還是影響範圍的廣度,都已經達到一種驚人的程度。
群狼逐漸遠離了列比烏斯,可它們仍在列比烏斯的統馭下,依託着這些支配物,列比烏斯能看到數不清的畫面,他利用群狼編織着蛛網,搜尋着每一個誤入其中的獵物。
很快,列比烏斯找到了。
在混亂的畫面中,有一頭刃咬之狼率先突破了封鎖,抵達了那瘋囂的戰場。
見到眼前的畫面,列比烏斯的心沉了起來,和第五次時間回溯中見到的不同,此刻煉金工坊的虛域已被擊潰,泰達幻造出猩紅的觸肢,和侍王盾衛交戰了起來。
列比烏斯加快了步伐,散落的刃咬之狼們也紛紛調轉方向,朝着煉金工坊的方向推進。
這一次侍王盾衛進攻的步伐加快了許多,列比烏斯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前幾次時間回溯中,他們都沒有表露出異常才對。
沒時間想那些事了,侍王盾衛加快了行動,列比烏斯也必須追上他們,以阻止接下來的事態。
列比烏斯還記得第六次時間回溯中,他所看到的畫面,那雙撕開猩紅血肉的白皙手掌。
他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但從那壓抑徹骨的瘋囂之意來看,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必須提前扼殺在搖籃里。
煉金工坊外,經過影王的調動,這次主力全部匯聚在了這裏,幾次的集火後輕易地摧毀了虛域的保護,為了達成這一目的,就連銀騎士也選擇了出手。
恐怖的以太反應在銀白的甲冑下升騰,銀騎士的每一劍都銳利無比,泰達的幻想造物雖然恐怖,可依舊擋不住銀騎士的劍擊。
搖搖欲墜的建築內,泰達紅着眼,以他負權者的階位,想要完美地幻造禍惡的力量,顯然是天方夜譚。
可為了達成自己的願望,泰達已經陷入了瘋狂,在侍王盾衛將要擊潰虛域的防禦時,泰達便飲用了預先準備好的煉金藥劑。
這些藥劑無法讓他跨越階位的限制,但仍能讓泰達獲得遠超常態的力量,磅礴的以太不計後果地釋放着。
虛幻的血肉與真實的血肉交織在了一起,將這一區域化作血肉的地獄。
一瞬間仿佛遺棄之地與此重疊,禍惡的血肉叢生蔓延,漫天的觸肢吞食着可以吞咽的物質。
這並非凡人可以生活的領域,哪怕是一階段的凝華者,面對這些瘋囂的血肉,也會身處重重威脅之中。
如血般的紅光縈繞着,從高空看去,大裂隙內如同降下了赤紅的雷暴。
胡德與巴克爾面對此景,進攻的步伐加快了起來,他們兩位負權者算是這場狩獵的中堅力量了,在咆哮的音浪與拒絕的斥力下,覆蓋而來的血肉被輕易地碾碎,化作漫天的血雨,嘩啦啦地落下。
鮮血浸染在四周的物質上,猩紅的色澤填滿了每一處。
空氣中翻滾着凝腥的氣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正置身於一處龐大的屠宰廠中,古老的惡神正奮力掙扎着,從被人遺忘的深淵裏爬出。
粗壯的觸肢上佈滿了鋒利的口器,如同鋸齒利刃般,每當它的拍擊過後,都會在岩石的表面上留下數不清的劃痕,同時這些口器也會大口吞咽着岩石。
有名凝華者躲避不及時,被觸肢猛地抽中,他的身子上瞬間多出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劃痕,部分的血肉被直接啃食掉,露出了累累的白骨。
壓抑的悲鳴中,他嘗試拉開距離,撤回到安全地帶,可還未等動身,凝華者的傷口卻詭異地蠕動了起來。
鮮嫩的肉芽在模糊的血肉中扭曲生長,如同開花結果的種子般,眨眼間就生長為了碩大的肉瘤。
這是觸肢命中凝華者時留下的種子,他果斷地揮起利刃,嘗試着將肉瘤斬落,但一切為時已晚。
肉瘤破裂,新生的觸肢纏繞在了凝華者的脖頸上,一點點地拉緊,扭斷了他的脖子,可他的身影卻沒有倒下去,如同活死人一樣站立着,並且自身的以太反應依舊持續。
胡德見此情境,果斷地做出了對策,他張口怒吼,咆哮的音浪粉碎了沿途的血肉,連帶着命中了路徑盡頭的凝華者。
他的身影被拍進了碎石之中,可在幾秒後,岩石摩擦的沙沙聲響起,死去的屍體再度站了起來。
猩紅的血肉腐化了他的軀殼,令他成為了這血腥大地的一部分,煉金矩陣為苗床,滋養着更多的血肉。
「這也是幻想造物嗎?」
巴克爾感到了些許的壓力,如果這也是泰達幻造出來的,那麼他對禍惡能力的模仿,未免也太精妙了。
猩紅的巢穴中央,泰達面容枯朽,可身上卻煥發着強大的生命力。
影王知曉了時間回溯的存在,並在這次時間回溯中,加快了對煉金工坊的攻擊,這一決策很明智,直到現在秩序局的力量也沒有降臨。
可影王的強勢進攻,也將泰達逼入了絕境之中,現在的泰達和絕境內的瘋子沒有區別。
隨着虛域的潰敗,建築也出現了破損,些許的光芒投射進了陰影里,照亮了泰達那枯朽的面容。
此刻的他仿佛將死之人般,身體乾癟、皮膚如同乾枯的樹皮,緊緊地貼在嶙峋的骨骼上,可同樣強盛的生命力也在他的體內升騰着。
纖細的觸肢纏繞在泰達的脊柱上,輕易地鑽透了血肉,和神經駁接在了一起。
末日般的陷落中,銀騎士揮出長劍,他如一道疾行的雷霆,輕易地劈斷了途徑的一切。
幻想造物遭到創傷,這種傷害也影響到了泰達自身,他痛苦地咳出鮮血,在身下積起了一片血泊。
泰達疲憊地低下頭,身下血色的鏡面里,他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孔。
那張面容是如此地邪異、猙獰,宛如魔鬼的僕從,吞食岩漿的憎惡鬼神,渾身散發着令人厭惡的瘋囂之意,每根血管中都流淌着滾燙的焦油。
泰達一時間感到了莫大的驚恐,但很快這種恐慌便平復了下去,他認出了鏡面中的人,那就是他自己。
渾濁的目光迷茫了一陣,而後變得更加決絕。
「沒什麼好在意的了。」
泰達喃喃道。
他看向前方,這片由自己塑造而出的猩紅地獄,他沒有絲毫的悔改,也不想做任何辯解,泰達的內心只剩一片麻木。
泰達太悲傷了。
悲傷的種子在霸主降臨的那一日種下,隨着時間的推移,在泰達內心的陰影里生長發芽。
泰達總能看到愛麗絲的身影,聆聽到她的聲音,隨着時間的推移,他仿佛在兩個世界裏徘徊般。
精神逐步走入崩潰,泰達不知道該療愈自己的痛苦,緩解自己的悲傷。
泰達找不到與自己和解的辦法。
腦子渾渾噩噩,凋敝破碎的心靈下,只剩下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如同信徒的愚行。
「我會為你爭取時間的。」
泰達轉過身,對着身後那片粘稠的血肉幽幽道。
陣陣銀鈴般輕笑響起,這笑聲聽起來完全不適合出現在這地獄的景象里,可泰達就是這麼清晰地聽到了,仿佛是幻覺般。
幻覺嗎?
這樣的想法在泰達的心中一閃而過,可他沒有思考太多,他已經不想去思考什麼了,現在的他就像一具行屍走肉,腦海里裝不下更多的東西了。
泰達轉身走出了搖搖欲墜的煉金工坊,此時銀騎士也突破了重重觸肢,將要殺到身前。
他不緊不慢地從懷中取出一張淒白的面具,穩穩地戴在臉上,此刻他不在是泰達·亞哲代特了,而是被願望驅動的妄想家。
面對奔襲而來的白色雷霆,妄想家只是簡單地抬起手,剎那間幻想與現實重合,地獄擊碎了虛實的界限,降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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