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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正要與您說這事兒呢,適才方嬤嬤過來,說太太讓她來提醒您,讓您休要忘了此事。」荔枝少不得與林謹容出主意:「今日正好備的好酒好菜,奶奶不妨去請大姑娘過來一聚。她若是願來呢,便相機而行:她若不願來,也可以在太太面前交差了。」
林謹容遂收了心思:「說得是,你親自去請。」按她的猜測,陸雲心高氣傲,必是不肯為了這種事情示弱的。哪怕就是再不想來,也會裝作沒事兒似的來吃這頓飯。她呢,也不必什麼苦勸,只是把林玉、
珍的話帶到即可。
荔枝自領命去請陸雲不提。少傾,喜滋滋地回來道:「奶奶,大姑娘說她換身衣裳就來。」
林謹容便吩咐桂圓等人設下席面,溫起酒來,專待陸雲前來。不多時,陸雲卷着一股子寒氣進來,臉上早已沒了初時的那種悶悶不樂的樣子,看着容光煥發的。
林謹容拿眼瞧去,但見她着了一身八成新的海棠紅梅huā紋錦小綿襖,銀狐皮鑲邊,下頭系了一條象牙白的裙子,發上簪着陸老太太賞的事事如意簪,chun上還抹了一層淡粉sè的口脂,容sè交艷清新,顯見是精心裝扮過的。便知自己先前的猜測不錯,於是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領她在榻上坐下,笑道:「平日裏總是忙,早就有心邀妹妹過來一敘,總無機會。」
二人平日裏不過是面子情,似這般親近是極少的機會,陸雲心知肚明林謹容為何尋她,卻也裝作不知的樣子,笑道:「承嫂嫂的情,改日我再回請嫂嫂。我哥哥呢?聽說回來了,怎地不見他?」
林謹容笑着給她斟了一杯酒:「為着踏犁、秧馬之事,被知州府請過去敘話了。」「那是好事。」陸雲舉杯與她相碰,搶着道:「第一杯,祝哥哥能心想事成,壯志得酬。」姑嫂二人飲了,林謹容正要與陸雲斟酒,陸雲又搶先拿起壺來與她斟酒,巧笑嫣然:「第二杯,就祝嫂嫂早日生個白胖可愛的小侄子。」
林謹容一笑,飲了那酒,陸雲夾了一箸肥美的羊肉,關心地道:「母親沒有為難你吧?我才聽說大嫂那事,就勸過了她,怎奈她是聽不進去。那時我想留在那裏,可是這種事我一個姑娘家實在不好多言。」荔枝在一旁張羅上菜,聽到這裏不由微微皺眉,這大姑娘是故意來給林謹容添堵的吧?明知大家都盯着林謹容的肚子,好心請她過來吃飯開導她,她卻每句都不離這個話題,是不是提醒林謹容,你自己的事兒都沒弄好,休要多管閒事呢?於是看着陸雲那故意裝出來的關心體貼就覺着格外不順眼,覺得這滿桌子的好酒好菜都浪費了,若是餵狗還記得搖個尾巴示個好呢。
林謹容卻是笑容如常:「婆母自來口利心軟,你不說我也知道。
我還擔心她讓你傷心了呢。」一句話,就把矛頭轉向了陸雲的親事上。
本來她不一定提這事兒,但既然陸雲要刺她,她當然要把該說的都說了,省得白白受這一刺。
陸雲含着那塊羊肉就有些食不下咽,將手裏的筷子放在了桌上,臉sè就冷了下來。
林謹容仿似不曾看到她的神sè,徑自給她滿了酒,又給自家滿上,自顧自飲了,道:「姑母要我勸你,可我想着,你自來是有主意的人,從來都最懂道理,最懂孝道,哪裏需要我勸呢。」
陸雲盯着面前那杯酒看了一會兒,抬起眼來看着林謹容,語氣尖刻地道:「嫂嫂,當年你就是為了孝道罷?」荔枝的臉sè都變了,從前林謹容抗婚一事大家都有意識地掩着不提,只怕說出來就是傷了林謹容和陸緘之間的情分。陸雲這樣說,簡直就是挑釁了。簡兒擔憂地悄悄扯了扯陸雲的衣袖,陸雲恍若未聞,緊緊盯着林謹容,靜待她回答。
林謹容又給自家滿了一杯,淡淡地道:「往事不提也可。不過長輩的話終究是要聽的,婆母終究是心疼你。你看我現在不也過得好好兒的?」「那人哪裏極得我二哥半分?」陸雲咬着牙站起身來,張口還想說什麼,大的是覺着影響自個兒平日裏端淑溫雅的形象,便又住了。,淡淡地道:「我飽了。嫂嫂慢用。」言罷轉身就走。
簡兒留在後頭,面紅耳赤地對着林謹容行了個禮,1小聲道:「二奶奶,您不要和我們姑娘計較,她心裏……」「簡兒?」陸雲在外頭拔高聲音喝了一聲。
「來啦。」簡兒猶如驚弓之鳥,飛快地朝林謹容又行了個禮,匆匆忙忙出去了。
林謹容淡淡地吩咐桂圓:「稱打了燈籠送姑娘回去。」
桂圓忙應了,飛快點起燈籠追了上去。
荔枝不忿:「大姑娘這性子越發尖酸了,看着似是最體貼人不過,其實哪裏又真是如此?不過都是顧着自個兒罷了。
肯勸她還是為她好,否則誰又會去討這個嫌……」「咱們不說她。」林謹容微笑着指了指對面的位子:「重新取套碗筷,陪我吃一點。吃完以後,我還要再過太太那邊去一趟。」姿態總要做足,省得說她這個當嫂子的不關心小姑子。
荔枝果然自取了一套碗筷偏着身子坐下來,林謹容與她倒了一杯酒,舉杯敬她:「這些年辛苦你了,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荔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地站起來:「這是奴婢的本分。」林謹容示意她坐下:「今年莊子裏大豐收,茶肆和鋪子的生意也極不錯,我今日同三爺說了,請他幫你打套銀頭面,上面想鑲嵌點東西,你喜歡珍珠,還是寶石?」荔枝惶恐不安:「奶奶,您可是要…?」這就像是在替她準備嫁妝一般的,可是要打發她出去了?
林謹容笑道:「我要什麼?」
荔枝眼圈微紅:「奴婢不想離開您。」當年她問荔枝,荔枝也是如此回答,但彼時她處境艱難,就算是心裏想,也不能替荔枝配個滿意的,多少也有些離不開荔枝,倚仗荔枝。但今日,她卻可以給荔枝更好的,她不會再讓荔枝如同前世一般,血淋淋的,孤單單的死在江邊。林謹容沉默片刻,低聲道:「我過了年就是十八,你就是二十,年歲不小了。」
荔枝垂眸想了一回,擦了擦眼角:「奶奶是需要外頭的人手了吧?您是主,奴是奴,您安排就好,奴婢都聽您的。」荔枝自來恪守本分,故意說這樣的話ji她,那是真沒想過出嫁的事情。荔枝還是那個荔枝,固然變得能幹精明了,心卻從沒有變過,
林謹容心中寬慰,也不忍責她,溫言道:「你明知不是這樣,我只是希望你好而已。真心實意待我好的人,我總希望能盡力對他們好的。」荔枝紅着眼倔強地道:「既然奶奶是想要奴婢好,那奴婢就告訴奶奶,奴婢就想守着您。什麼勞什子破男人,奴婢看不上,也沒想過。」林謹容不由笑了:「說傻話,你真心想陪我一輩子,我又如何忍心看你虛度光yin,將來年老孤苦?你不用管這事兒,我必會叫你後半生過得安穩踏實。來,吃菜,都涼了。」帶了幾分俏皮道:「你二爺那個鋪子裏有好珠子,我便給你鑲上珠子罷。好替我省點錢。」
荔枝勉強一笑,扒拉了幾下筷子,實是吃不下去。林謹容就給她夾了幾塊好羊肉:「可是不好吃?看看外頭櫻桃和豆兒都讒得吞口水了。」荔枝勉強笑了笑,還是不動筷子,林謹容無奈,只得道:「罷了,都撤下去,將菜熱一熱,你們幾個吃罷。另外給我煮碗面來。」
荔枝忙去了。少傾,桂圓打起帘子進來,小心翼翼地上前將一隻荷包遞到林謹容面前,1小聲道:「奶奶,大姑娘賞的。裏頭是一百個錢。」林謹容瞥了一眼,道:「既是賞你的,便是你的。」
桂圓依言收了,又道:「大姑娘又問,芳竹是否還和從前一樣的經常在您跟前伺候,奴婢回答,經常在您跟前伺候的是我們幾個,芳竹常跑的是外院。大姑娘略靜了一靜,又問奴婢和荔枝多少歲了,咱們院裏可要進小丫頭。奴婢說,不曾聽奶奶提過。」「你做得很好。下次若是再有人問,你就說,我打算選兩個小丫頭進來伺候。」林徑容親切一笑「她們幾個正吃好吃的,你快去,去晚了就沒了。」桂圓得了她的笑臉和誇獎,興沖沖地屈膝行禮告退。
林謹容略坐片刻,算着丫頭們吃好了,便叫人跟了她去見林玉珍。
林玉珍還沒睡,歪在熏籠邊發呆,見她進來,忙坐起身來,滿是希翼地道:「如何?」
林謹容輕輕嘆了口氣:「才說了兩句,就扔了筷子走啦。我怕婆婆掛心,先過來同您說一聲。」林玉珍怔了片刻,用力捶了xiong口兩下,眼淚流了出來:「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生了這麼個冤家!」
林謹容勸道:「也許她過了今日就想通了也不一定。」林玉珍流了一會兒淚,猛地站起,一迭聲地命人給她穿衣:「待我去同她說,她去也得奔,不去也得去,難道真要你祖父和公爹動了怒,半點體面全無,她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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