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焰見他如此嚴肅,也不由稍顯認真,「什麼問題?」
李疏鴻摩挲着下巴,「你就沒發現在大堂的時候有什麼古怪且不和諧的地方?」
「沒感覺到。」
陳清焰當然知道這鎮子有問題,不過硬要看的話......她也確實沒找出來。
若非先入為主,她大概會以為這裏只是個正常的小鎮吧。
不過她倒想知道李疏鴻是如何發現這鎮子有問題的。
總不能真是聽那個道士說的吧。
李疏鴻的理由十分充分,「這還不簡單?哪怕你戴着斗笠面紗,那玩意兒也沒什麼用,該看到的長相還是能看到。就你這長相氣質身材居然連個看你的人都沒有,這合理嗎?」
反正李疏鴻看到這種級別的姑娘肯定要回頭看一眼的。
可是當時大堂里所有人都沒去看陳清焰,就算有人看了過來,那也是看的李疏鴻自己。
甚至他回憶了一下,那兩個店小二似乎也沒偷瞟陳清焰。
這合理嗎?
這不合理!
陳清焰:「......」
這種事情也能當線索的嗎?
原來他過去如此不着調。
不......就連那之後也一樣不着調,只是收斂了許多。
見陳清焰不以為然,李疏鴻反倒嚴肅不少,「不要忽視這些細節,有時候想要發現問題就要從這些細節出着手。比如一切看似正常的情況下,卻有人做出似乎沒什麼問題,但細想一下便十分不合常理的事情,那這其中便一定有問題。」
他此刻又恢復到了那種「好為人師」的狀態。
其實這也是他自己在之前蘇月白以及昭陽那兩個劇本中不斷重來得到的經驗。
畢竟在那兩個劇本里他經歷的太多,要說成長,他自己其實才是成長最多的那個人。
只是幾個模擬劇本,便讓他由一個殺雞都不敢的普通現代都市青年轉變為帶着現代都市青年思維的亂世高手。
這樣一想,似乎自己天賦還不錯?
而且這種日常中的非日常讓他想到了穿越前看到過還挺流行的那個「動物園怪談」系列。
陳清焰點頭,「既如此,那我便守在此處,你我還是不要分開為妙。」
李疏鴻同樣點頭,「下次想跟我睡在一個屋裏沒必要找藉口,直接說出來我也不會拒絕的。」
陳清焰:「......」
這個人一直都這麼討厭的嗎?
原本就已經夠討厭了,沒想到過去還沒經歷過那些事情的他居然更討厭!
但她習慣的就是這種「討厭」。
不如說,這樣才更讓她感到安心。
畢竟......她的師父......
「那你打算如何做?」
李疏鴻聳聳肩,「等那道士來看看他想說什麼,然後隨機應變。」
陳清焰秀眉微蹙,「隨機應變?這是否有些......」
「無妨,有你在,我們沒問題的。」李疏鴻自信滿滿。
陳清焰:「......」
所以仰仗的是我嗎?
她想要吐槽,但又強行忍住了。
不過......這種感覺真的很久很久沒有了。
看着李疏鴻那張成竹在胸的放鬆笑臉,她一時間精神陷入恍惚。
她其實有個秘密,一個一直沒有說出口的秘密。
那就是......她是從未來回來的人。
現在想想,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為什麼她知曉蘇月白是自己親姐姐?
為什麼她對李疏鴻這麼親近?
為什麼她生而知之?
很簡單啊......
因為她的師父,叫李疏鴻。
原本她不該在這個時間點有先天境界實力的。
按照原本的軌跡,她應該在二十五歲的時候步入先天。
原本......她是那個無法無天的魔門少主。
在自己十歲的時候,原本師父蘇月白就統一了魔門。
但她從沒見到師父笑過。
而師父也一如往常每年都會去一個地方靜靜待上一天。
似乎她在等待着什麼,但每一次都沒有等到。
她一直不知道師父在等什麼,直到半個月後。
應該說是現在的「半個月後」。
半個月後,她的親姐姐也是師父蘇月白便會因為承受不住「狂血之症」狂態大發,就在她要死在蘇月白之手的時候......她體內的那個「心魔」覺醒了。
當時已瀕臨絕境,「心魔」並未隱瞞身份,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身份。
原來自己是傳說中魔境的魔帝泣血蒼顏的轉世,而身體裏的那個便是泣血蒼顏的一絲意識。
她就是自己。
而那個時候,她與自己融為一體,自己得到了魔帝的記憶,反過來重傷了師父姐姐。
就在她控制不住自己要反殺掉蘇月白的時候,李疏鴻出現了。
那是陳清焰第一次見到這個一襲青衫的男人。
那時候他急匆匆趕來,只一招便打敗失控的自己,並且幫助自己佔據了主導意識徹底掌控了身體。
可是......已經晚了。
姐姐已經要不行了。
在看到他之後,一直冷漠暴戾的姐姐卻第一次在陳清焰面前露出溫婉的笑容。
她的眼睛裏有光。
而那也是陳清焰第一次見到姐姐的笑容。
也是最後一次。
那一天,姐姐將她的功力全數傳給了自己,爾後在那個人的懷裏含笑而終。
她也終於知道姐姐在等什麼人了。
原來那個地方是姐姐第一次見到他的地方,是蘇家的老宅。
姐姐最後將她託付給了他。
於是她有了第二個師父。
那之後的五十年,她一直追隨在師父身後。
有時候只是為了一件小事,師父便會在那個地方停留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
她只知道師父想做什麼事情,但師父從未告訴她,她也從不知道。
甚至過了五十年,師父就連她喜歡吃什麼,甚至是有什麼喜好和討厭的東西都不清楚。
大概是他不在乎吧。
那之間也發生了很多事情。
當朝女帝來找過他,春秋劍閣的閣主來找過他,太清觀那位女掌教也來找過他,就連太平書院那位女山長也來找過他。
但也僅此而已。
後來,她們都過世了。
原本她們到死也不會老去,而且不會壽命這麼短的。
但大概是對什麼事情絕望了吧,她們似乎沒有再繼續活下去了。
師父帶着她一一參加了她們的葬禮。
而她也年歲漸長,幸好修行有成才能維持着年輕的外貌。
但......眼角依然開始有了魚尾紋,皮膚也不在光滑有彈性。
在姐姐死後一百年,她的人生也終於走到了終點。
最終,她還是卡在道法自然境沒能更進一步,加上年輕時狂血之症的後遺症......她終究還是沒能繼續跟隨在他身後。
就在那一天,她的師父依舊錶情麻木,似乎她的死也只是一件小事。
可是那一天,師父親自下廚為她做了一頓飯。
清蒸鱸魚、蔥爆羊肉、番茄蛋湯——這些都是她喜歡吃的菜。
原來師父他是知道自己喜歡和討厭什麼的。
他那張掛着輕鬆笑意的臉龐上實則毫無感情的眼眸後面......是否也會替她傷心難過?哪怕只是一瞬間?
還是一如既往帶着「輕鬆搞耍」的面具?
她不知道。
可她知道若是連自己也死了,這世上大概就真的沒人還記得師父了。
師父想做的那件事,之後實現了嗎?
她同樣不知道。
她闔上了眼眸。
臉上有些涼,是下雨了?
還是......
師父他因為我流淚了?
於是她再睜開了雙眼。
不知為何,自己似乎變小了,視線中的一切都變大了。
她看到了一百年沒見,在記憶中已經變得模糊的姐姐。
而且是年輕時的姐姐。
還有......師父。
她躺在師父懷中,無視了周圍的血腥,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只是定定看着師父的臉。
然後安心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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