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努維爾獨自走在熱鬧的街上,她雙手很自然地斜插在衣兜里,孑然獨立地仰望着一盞街燈。
她那明亮的藍色眼眸在人群中仿佛最亮的兩顆星,半透明的細長耳朵讓她與周圍的行人有了明顯的不同,白淨細膩的皮膚和絕美面容透着一種精靈獨有的高貴,沒有人上前與她搭訕,就算是那些與她擦肩而過的行人,也會刻意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她穿着帶有獨特精靈風格的長裙,鏤空的長裙與白色絲質襯裙在夕陽的餘暉下呈現出低調的暗金色。
沒想到提努維爾會出現在這裏,於是我在酒吧門口停下腳步。
贏黎見我停下來,也順着我的目光向街上望去。
提努維爾單手扶着長椅,緩緩地坐下來,就像是春日冷風中獨自綻放的一朵小花。
「啊,提努維爾,她怎麼會在這兒?」
贏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遠處的街道,那個精靈女孩安靜的坐在長椅上,看着街邊琳良滿目的各種牌匾。
「你和她不是好友嗎?怎麼會不知道?」我站在贏黎的身後,忍不住向她打趣地問道。
贏黎有些嗔怒,白了我一眼說:「額……她又沒和我說……」
「我們要不要過去和她打聲招呼?」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不情願。
她轉頭地看了我一眼,向我撇了撇嘴,淡淡地說:「還是我自己去吧!」
「那我在這裏等你。」我連忙說。
不用面對那位精靈少女,這讓我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在我看來精靈少女提努維爾更像是位先知,雖然眼神清澈,但是總感覺她眼中飽含了許多長者們才有的閱歷。
贏黎向前走出去幾步,忽然停下來轉頭問我:「如果可以的話,我能邀請她一起喝幾杯嗎?」
「好啊!」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感覺居然是那麼的不真誠。
不過我轉念一想,精靈們並不喜歡矮人們的麥酒,估計她不會來吧。
……
無論在皇家魔法學院,還是逛街,贏黎都喜歡穿着她那套知識法袍,白色的法袍透出一種淡淡的素雅。
她不喜歡穿精靈米索莉法袍,覺得那件棕色鑲着金邊的法袍太過張揚,也不喜歡墨綠色的卡勒米安長袍,覺得那件墨綠色的法袍是一轉魔法師的象徵。
雖說她是安琪博爾德皇室公主,但她更喜歡向周圍的人表露自己的魔法師身份。
贏黎平時拿着一根短法杖,她說這樣大家就不會將她錯認成神廟裏的祭司學徒,那些祭司長袍平時喜歡將手舉在胸前,做出祈禱的樣子,無論是走路還是休息,以便於他們可以隨時向神靈禱告。魔法師們則隨意得多,可以抱着一本魔法書,或者是拿着一根魔杖,又或者佩一把魔法劍,完全無需拘於任何武器,只要能對自己有幫助即可。
她走在長街上,行人們看到魔法師都會習慣性的避開,就算這條街有多麼喧鬧,贏黎也可以朝着提努維爾筆直地走過去。
精靈們的感官要比人類敏銳得多,她很快就發現慢慢走近她的贏黎。
提努維爾朝着贏黎招了招手,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似乎贏黎的忽然出現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然後就看到提努維爾轉頭向這邊張望,贏黎順勢挽住她的胳膊,可到最後提努維爾卻是拒絕了贏黎的邀請,贏黎獨自返回,而精靈少女獨自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兒,便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人流中。
她果然沒有來,我輕輕的嘆了口氣,心裏感覺輕鬆了點,但又覺得多少有些失落。
……
「即使是再漂亮的精靈女孩,在didu好像也不怎麼受歡迎。」贏黎回到我面前,向我抱怨道。
我拉着她走進這間酒吧,諾亞和弗農學長已經找好了位置,見我們走進來,忙伸手示意。
我邊走邊說:「是啊!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那位看上去是花季少女的精靈妹子,其實真實年齡已經超過了兩百歲,她所掌握的知識是你這一生也學不完的,她的人生閱歷可以橫跨幾代人,這些只要想想就覺得……其實並不怎麼美好!」
贏黎對我這種言論有些不滿,她嘟起嘴巴問我:「那麼……這就是你不喜歡精靈的理由?」
「也沒有不喜歡,畢竟人類世界和精靈世界有很多不同啊。」我轉頭對她笑了笑說道。
「那你會不會因為這些……討厭半精靈?」贏黎盯着我的眼睛向我追問道。
她以前可從不會追問這些無聊的話,顯然我說精靈和人類是兩個不同世界,惹得她有些不悅。
我知道贏黎身上有一半的血統來自精靈,她雖然看起來完全就是人類女孩,其實只不過是精靈的那些特徵沒有顯出來,她和樂蝶、露西婭一樣,是半精靈。
我伸手在她鼻子上輕輕地颳了一下,向她反問道:「你覺得呢?」
她嘟着嘴巴,有點賭氣地對我說:「假如……當時知道我有精靈的血統,我猜你大概會退縮吧。」
「瞎想什麼!」
我想換個話題。
贏黎走在我身後,說話的聲音很輕:「她說她有點後悔,沒早點接受的我邀請。」
「邀請?」我有點詫異,不知道贏黎說的『邀請』是指什麼。
「拉格蒂斯離開之後,靈魂鏈接魔法契約少了一位,你知道我身上有一半兒精靈血統,所以我一直希望那個位置是位精靈女孩,曼達向我推薦了提努維爾,我想大家會喜歡她,便邀請她加入……」贏黎向我解釋道。
我有些無語,原來是這樣的邀請。
不過現在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贏黎的身體裏面寄宿着一個迦娜公主的靈魂。
我對贏黎表達了自己的一點抗議聲:「你……那個,額!我是說……雖然這事的確應該由你自己來拿主意,但是我覺得是不是……也要徵詢一下我的意見!」
贏黎眨了眨眼睛,問我:「你喜歡迦娜美人魚?」
我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會喜歡下半身長滿了鱗片,渾身濕漉漉的魚人?
「無聊!」我對贏黎說。
我覺得這事根本都不需要我的解釋。
隨後話題轉變,我問贏黎:「話說那個轉嫁儀式應該算是成功了吧!」
說起當初在葬禮儀式上,贊普拉大巫師成功將艾瑞利爾公主的靈魂轉入贏黎的身體裏,這應該算是儀式成功了吧,只不過當時迦娜王和維基王后弄翻了兩盞靈魂之火,弱化了艾瑞利爾公主的靈魂,贊普拉大巫師沒能讓艾瑞利爾公主的靈魂在贏黎的體內佔據主導地位。
這◇零零看書網◆麼說來,維基王后反而成為了最大贏家,這件事算是遂了她的心愿:
年輕的迦娜王沒有失去王位。
艾瑞利爾公主也沒有徹底死去。
「嗯?怎麼了?」贏黎問我。
我伸手在她有些嬰兒肥的臉蛋上用力揉了揉,說道:「你好像也沒什麼改變啊!」
「你在期待什麼?」贏黎停下來,拍開了我的手。
我伸手攬着她的肩膀,小聲說:「我可沒有!」
說完這些,我拉着贏黎來到諾亞身邊的空位上坐下來,諾亞和弗農學長因為新式魔法烤箱熱賣而心情大好,兩個人聊起關於烤箱的話題也是眉飛色舞,恨不得讓周圍的人也都知道,他們有個了不起的發明。
雪莉.紐曼一直充當一位合格的聽眾,不僅認真地聽着兩人談話,偶爾還會發出一些提問。
這個季節最暢銷的酒是北境省的金蘋果酒,酒吧里充滿了金蘋果發酵後的酸味,didu人喜歡在金蘋果酒裏面加些蘇打水和蜂蜜,這樣會讓金蘋果酒在玻璃杯里產生大量的氣泡,一口喝下去會發出一個響亮的酒嗝,諾亞和弗農學長面前的醒酒器里裝滿了金蘋果酒,而在我的面前則是一杯香醇可口的麥酒。
好吧!艾麗婭說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北境人,因為我不喜歡喝金蘋果酒,我承認這一點。
隨後我講述起這次海淵城之旅,向他們兩個描繪了一下那座美麗的海上城市海音絲。
諾亞從小生活在翡翠海灣的伊格納斯城,那也是一座極美的海濱城市,聽我口中描述的海音絲城完全建造在海面上,海面之下有着數十萬根石柱支撐着這座城市,忍不住拿出一張魔法羊皮紙,就在酒桌上畫出一幅草圖來,並對我們說:「有機會我一定要到海音絲城去看看,看看他們究竟是如何建造這座城的,加拉帕戈斯城現在也面臨着無法擴張的窘境,我應該向議會提出建議,在海邊建造一批民居來安置城中的平民。」
「我倒覺得應該引導加拉帕戈斯城的貴族們在海濱建造精美庭院,建造在海上的民居維護費用應該不會太低吧,那些海島上的平民怎麼能承受得起!」弗農學長對此有着不同的意見。
我們又聊到了海淵之城,那座藏在大洋底部海眼附近的城市,說到海淵城裏的迦娜人將魔法光罩融合到整個城市之中,諾亞忍不住用手向上指了指,對我問道:「是不是就像上面那個?」
他指的是didu上空擁有『禁空』力量的魔法防禦罩。
我笑了一下才說:「形式差不多,但實際還是有很大不同的,那裏的光罩最大的作用還是抗壓……」
贏黎安靜地坐在我身邊,小口的抿着麥酒,只是喝了幾口臉蛋就變得紅撲撲。
既然說到了海淵城,當然也就聊起那裏的迦娜海族,我沒有向諾亞和弗農學長透露關於那場充滿了儀式感的葬禮,只是說了一下對於迦娜人的感觀,我對他們說:「那些迦娜人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們……」
其實我這話說得也沒有錯,就是那位加勒大使跑到didu將贏黎騙到了海淵城。
可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坐在我身邊的贏黎緩緩地抬起了頭,那雙眼睛居然變得蔚藍而清澈,她盯着我語氣中充滿冷漠地說道:「你們人類還不是更狡詐!不僅佔了我們的海音絲,這些年抓了多少我們迦娜族人?」
沙啞的聲音,冷漠的語調從贏黎的喉嚨里傳出來,諾亞、雪莉.紐曼和弗農學長都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紛紛向贏黎望去。
贏黎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快步衝出酒吧。
我忍不住用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位迦娜人魚公主居然佔據了贏黎的身體。
我對着諾亞和弗農學長說了『她喝醉了!』
便追在贏黎的身後,跑出了酒吧。
這時候贏黎已經跑到了大街上,她看着夜色之下滿街的燈火霓虹,再仰望頭頂上的夜空,眼中有着掩藏不住的慌亂。
「額,你是艾瑞利爾?」我追在她身後,對她問道:「贏黎呢?」
她沿着街邊快速向前走,似乎想要甩開我,但是步伐卻是顯得踉踉蹌蹌,身體總是習慣性向左右搖擺,那是迦娜人的步伐。
艾瑞利爾公主停頓了一下,對我冷漠地說:「她喝醉了,需要睡一會兒!」
「喂,你要去哪兒?」我攔在她的前面,這時候,贏黎容貌已經徹底發生了改變,一張讓人感到驚艷的絕美面容浮現出來,可我偏偏找不到一丁點的違和感。
看到這種詭異的情形,我為之一怔。
「……」艾瑞利爾公主沉聲說道:「請讓開!」
語氣中充滿了上位者的腔調。
我擔心刺激到她,讓她做出一些傷害到贏黎的舉動,畢竟之前她是自殺而死的。
所以我無比艱難擠出一絲笑容來,對着艾瑞利爾公主說:「你想出去看看?我可以當你的嚮導。」
「你害怕我會傷害贏黎?」她的聲音沙啞而充滿磁性,瞪着我問道。
我覺得還是不說實話的話,於是避開這個話題,努力的推銷自己,對她說:「這裏我比較熟……」
可她根本就不想聽我說這些,直接避開我向街上跑去,正巧迎面駛來一輛魔法篷車,我連忙抓住她的手將她一把拽了回來,銅皮車廂貼着她的臉飛馳而過,帶起的風吹得她髮絲飛揚……
「喂,注意街上的馬車,他們可不會因為你是迦娜海族的公主就會讓着你!」我說。
艾瑞利爾公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卻沒有反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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