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趁着月色從古堡的崖壁上順着麻繩滑下去,幸好平時我有足夠多的準備,那條亞麻布搓成的繩子剛好夠長,古堡崖壁一端根本無人把守,山賊們不認為有人能夠在夜晚,能從這裏爬上古堡,這裏峭壁與地面接近九十度的直角,山壁上的岩石風化得也非常嚴重,很多岩石鬆動,稍用力攀爬就會脫落,這裏是攀爬的禁區。但那些山賊們絕沒想到,會有人將這裏選作逃離古堡的最佳地點。只要繩索夠長,我們可以沿着繩索一直滑到山下去。
在山腳下稍作休息,莫拉雅兒此時總是神情複雜的偷偷看着我,我覺得她也許是在糾結之前作出的承諾,可我並沒有放在心上,我只不過是覺得當時那甜蜜的一吻,足夠今晚我為之放手一搏。說起來我倒是更不願意看到這位大我幾歲的少女,此時唯唯諾諾的神情,相比之下,我更加欣賞她在閣樓上那種灑脫無懼生死的風姿。
我儘可能的躲開她的眼神,我覺得也許這個時候,還是儘量的避免和她接觸,也許我應該在天亮之前跟他們分開,我要儘快返回埃爾城。也許此刻芬妮正坐在客廳里的餐桌前失眠,她總是喜歡端着一小杯蘋果酒,安靜的坐在那看窗外的夜色,也不點燈,我知道她有多麼的牽掛我。我狠狠的搖了搖頭,將腦子裏雜亂的思緒甩乾淨。
渾身上下的皮膚又癢又麻,就像是無數隻螞蟻在皮膚下面的肉層中吞噬我的血肉,「自愈」就是這一點不怎麼好,雖然能夠飛快的癒合我的傷勢,但是我所承受的痛苦卻一點兒都不會少。
我們三人選在一處避風的岩石後面,進行短暫的休息。從超過百米高的崖壁上系下來,對於上了年紀,並且在之前收到過酷刑的莫拉斯來說,他的體能大概已經到了極限,他需要休息一會兒。我伸手從魔法腰包里摸出一隻玻璃瓶子。裏面是滿滿的一罐蜂蜜水,又掏出一包葡萄乾和牛肉乾,這些都是能夠迅速恢復體力的食品,我不確定他們在地牢裏是不是吃過晚飯……
這個魔法腰包是果果姐留下的。我捨不得將它還給她的妹妹們,所以一隻留在身邊。
後來我發現埃爾城裏很多富人們都擁有這樣的魔法腰包,雖然它價格昂貴,但是在我們那條街上卻並不罕見,所以我才逐漸敢在外人的面前。將這個魔法背包顯露出來。
莫拉斯倒是沒有任何的退拒,很自然的將食物接過去,代開紙包之後,看見裏面顆粒飽滿的葡萄乾,稍稍展開花白的眉毛,頗為感慨地說道:「只有埃爾城產的白葡萄才會如此的顆粒飽滿,白象河在北部平原上造就了萬頃良田,孩子,你來自埃爾城吧?」
「恩!」我只不過是答應了一聲,並不準備接話。我也不想編故事講給這兩位聽,反正天色稍亮之後,我就選擇跟他們分開走。見我不太願意說,莫拉斯也不勉強,只是抓一把葡萄乾一顆顆的放進嘴中咀嚼,後又將剩餘的那些食物和蜂蜜水遞給了一旁的莫拉雅兒。
莫拉斯是位見多識廣的魔法師學者,他非常清楚那些屍火油是怎麼樣的猛烈,就算是再穿過火牆的時候,他的身上裹滿了冰霜,可身體外露的幾處手肘膝蓋等等。還是避免不了被灼熱的火牆造成輕度燒傷。他能夠深刻體會出這些燒傷帶來的疼痛。
看他總是一次又一次投來關心的眼神,我索性將衣袖挽起,露出裏面剛剛長出新肉的皮膚來,咧嘴一笑說:「您看。您根本不必為我擔心,您知道的,血狼族之所以能夠被其他種族成為不死狼族,是因為他們的血脈天賦『自愈』非常的強大,而我恰好繼承了這一天賦,對於我來說。這些傷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嚴重。」
莫拉斯的身上只有一件魔法長袍,這件魔法長袍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材料製成的,竟然沒有在穿過火牆的時候,燒成灰。他的身板有些乾瘦,我在格林帝國里也見到過一些魔法師,他們的情況大多數跟莫拉斯差不多,身體都偏瘦,大概平時非常缺乏鍛煉。
他輕輕地撫摸着手上被燙的水泡,對我說:「我知道你會受到怎麼樣的疼痛,我年輕的時候曾經遊歷過獸族部落,也曾經在古魯丁鎮呆過一段時間,我有一位血狼族的朋友曾經告訴過我,血狼族獸人擁有無比強大的恢復能力,但他們承受的疼痛不會少一丁點兒。看起來你的忍耐力遠遠超過普通人,你年輕的容貌總會輕易的迷惑住別人,你是個堅強的小伙子。」
我再次試圖從腰包里翻出一些燙傷藥來,然而並沒有,我平時可用不到任何的傷藥。
「呵呵,血狼族的戰士身上,從來不會帶傷藥的!」莫拉斯看穿了我的想法,對我說道。他已經認定我是具有獸人血脈的新人類,就像是當初琪格看到我的時候,自動將我視為同類人,若非如此,我們也不能成為朋友。
莫拉斯直接對我說道:「你不用擔心我的傷勢,只要能夠走出『封木系魔法陣』的區域,我恢復一些魔法力,我就能夠將這些傷治癒!」
我有些尷尬的收回手,我們擔心古堡里的山賊發現我們逃走,會趁着夜色追出來,所以也不敢在這停留太久。雖然那些山賊是一群敢於反抗史洛伊特省貴族政權勢力的暴民,他們的戰鬥力卻非常有限,但俗話說蟻多咬死象,我們也不敢以身試險。
夜晚穿越詛咒之地是非常危險的,在這片被詛咒的群山之中,到處都是各種致人死亡的陷阱。腐屍草就是其中之一,這種開着嫣紅花冠的植物的根莖上,生長着許多肉眼看不清的倒刺,這些倒刺上有非常強烈的麻痹毒素,只要人畜從腐屍草旁邊經過,皮膚不小心沾到腐屍草,走不出五步就會被這種強烈的毒素麻倒。它們的養料就來至這些腐爛的屍體。
另外就是詭異的樹林中,到處都遍佈着吸血樹妖,一旦被它們的藤蔓纏繞住,一般人很難掙脫出來。可是對於莫拉斯來說。詛咒之地那裏生長什麼樣的植物,都非常的熟悉。莫拉斯總會提前指出前面的危險,並且找到一條非常更安全的小徑。
越是接近黎明時分,山嶺中的霧水越重。撥開紛亂的藍班草,整條褲腿就像是浸過水一樣,緊緊地箍在腿上,讓人邁不開步子。
莫拉斯走在前面開路,據說他在詛咒之地研究這些變異植物已經幾十年了。非常熟悉詛咒之地裏面的地貌。只有最近幾年調回了帝都魔法公會,來的次數才越來越少,根本就沒想到是魔法師公會為了建立觀察站而修建的古堡,竟然成為了賊窩。而那位年輕的山賊首領,就是那位金髮魔法師史賓杜,說起來應該算是莫拉斯的弟子,只不過在帝都皇家魔法學院裏,因為偷偷潛入圖書館,盜竊禁咒級魔法技能書,而被魔法學院以及魔法公會所通緝。後來不知道用什麼方法竟然逃出了帝都,莫拉斯從沒想過有一天還會遇見史賓杜,更沒想過這位年輕並且有些鬼才的魔法師,竟然偷偷地學會了一些魔法陣方面的知識,竟然能夠成功的布下「封木系魔法陣」來,讓莫拉斯以及莫拉雅兒兩個人在古堡徹底的失去魔法力。
現在將最近發生的事兒連在一起,才算明白過來,史賓杜能夠從帝都成功的在執法團里的魔法師手中逃出來,並不難理解。有卡萊夫人這樣精通空間魔法的魔法師幫助,逃不掉才是怪事兒。
不過回想起來。這位已經半隻腳跨進十級門檻的魔法師,死得真可謂非常的屈辱。這種從學院裏走出來的學院派魔法師,其實魔法理論知識與掌握的魔法技能都是好的沒話說,這些魔法師更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裏。但是這些學院派魔法師也有自己的缺點,就是實戰經驗少得可憐,在學院裏的模擬戰根本就是一場場華麗的表演。史賓杜甚至不知道提防身後有人,被我輕易的從後面襲殺。
我這幾年每次經過詛咒之地的時候,都會進來尋找那些燃盡果樹,順便摘幾顆燃盡果。那些包裹在藍色火焰中的果實非常燒手,我很想知道當初我究竟是怎麼吃下燃盡果的。最近一直想再次品嘗一下燃盡果的滋味,不知道吃下去之後,會不會將我現在的靈魂淨化掉,我這種作死的想法,已經產生了很久。
莫拉雅兒在中間,露水已經將她的裙子弄濕,裹在修長的大腿上顯得十分狼狽,她的黑色長髮也變得濕漉漉的,此時跟在莫拉斯的身後,走路的時候非常的吃力。她的身材很勻稱,腳下的皮鞋非常不適合走山路,可她卻是一聲不吭的走完了大半。
「我們必須儘快的走出詛咒之地,我總覺得史洛伊特城會出現變故,卡萊夫人一定醞釀了一場大陰謀,老華爾這幾年有些疏忽大意了,希望我這次能趕得及!」莫拉斯剛脫離危險,就開始擔心自己的老朋友。同樣他還想確認莎.愛麗到底是不是平安無事的抵達了史洛伊特城。
我偷偷地拽了拽莫拉雅兒的胳膊,她轉頭停下來好奇地看我,我將腳上的皮質筒靴脫下來遞給她,她卻沖我微微一笑,並沒有接過筒靴,而是任性的低低說了一句:「地上到處都是碎石,你不穿靴子怎麼行,我能跟得上。」
我只好將筒靴又套回腳上,莫拉雅兒的越來越蹣跚而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體力已經透支了,看起來一直走在前面的莫拉斯,一路上喋喋不休的介紹着詛咒之地種種奇異的植物,精神很好,也沒有顯出疲態。就是身上只套着一件空蕩蕩的寬大的黑色魔法長袍,那樣子顯得有點狼狽。
我跟在後面,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天光漸亮,已經走出了詛咒之地的範圍,山野林間已經不再是單調的灰色,不再是充滿死寂與絕望,不再需要時刻提防那些不知名的植物,非常幸運地是我們選擇的路線,竟然真的沒有遭遇一隻吸血樹妖。而且那些山賊也並沒有追過來的跡象,這讓我長出一口氣。
前面是一片翠綠的栗樹林,淡淡的霧氣就像是一縷縷青煙,早晨的陽光根本射不進來,一些低矮的灌木叢上長滿了紅色的小果子,這些野生的漿果吃起來非常的酸,而且非常難以採摘,不過用它們釀造的漿果酒味道卻非常的獨特。
在走下坡山路的時候,莫拉雅兒狼狽的跌了一跤,此時走起路來已經一瘸一拐的,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已經很難跟上莫拉斯的腳步,但她依然一語不發的緊隨其後。等我們再次選擇休息的時候,莫拉斯才發現莫拉雅兒左腳的腳踝已經高高的腫起,看起來一定是剛剛摔跤的時候,扭到了腳。
「你怎麼不說,竟然傷成了這個樣子!」莫拉斯有些心疼地說道,他有些自責,剛剛也許是過於擔心老友的安慰,想急切的趕到史洛伊特城去,竟沒有顧及到女兒。
一位擁有自然類學科木系魔法技能的魔法師,竟然讓自己的腳傷成這個樣子,也算是奇葩。莫拉斯將她的腳放到自己的膝蓋上,手中托起一團綠色的元素球,整個氣團散發着濃郁的生命氣息,慢慢地滲透進莫拉雅兒腫起來的腳面上,然後又用綁帶將莫拉雅兒的腳踝緊緊地纏住,並包紮起來,對她說道:「至少要半天的時間才能徹底的消腫癒合。」
那是一種被人在暗中注視的感覺,我這時候總會覺得身後有人在盯着我,回頭的看的時候,身後空蕩蕩的,又什麼都沒有。這種感覺令我非常的毛孔悚然,那是直覺對於某種危險的預知,我站起身將手放在唇邊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然後悄悄地向不遠處的灌木叢走去。
我躲在灌木叢的後面,輕輕地撥開了灌木叢向外面看去,竟然發現我們處在的位置是一處高崗上,而順着斜坡向下看去,面前是一大片低洼盆地,巨大原木堆在一起點燃成為篝火,六個三米多高的壯漢只在腰間圍了一張獸皮,團坐在篝火前烤着一隻山豬。那隻山豬整個被串在長矛上,正架在篝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
那些壯漢頭上都是光禿禿的,有的更是很奇葩的扎一根小辮子,他們的臉上刻着各種圖案的符文,精赤的上身肌肉墳起,被一根根結實的皮帶緊緊的勒住,就像是如果不束縛,那些肌肉就會因為巨大的力量而炸裂一樣。
我吸了一口涼氣,吃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這些巨漢我從沒見過,但是我卻知道他們是來至於冰雪苔原上的野蠻人。想不到我們居然在樹林裏,撞見了一支野蠻人小隊。
就在我準備悄悄退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給莫拉斯和莫拉雅兒的時候,我轉回頭駭然的發現,一位心口處掛着一面巨大護心銅鏡的野蠻人,正蹲在我的身後,好奇地看着我。左右兩邊的地上插着兩把巨大的板斧,見到我回頭看到他,他居然咧嘴沖我憨厚的笑了笑,口水一下子順着裂開的嘴角流了下來。
他什麼時候到我身後的,我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我正在發愣,這位看起來顯得很年輕的野蠻人已經歡天喜地的從腰上抽出一條麻繩來,另一隻熊掌一樣大的巨手徑直抓向我的身體,顯然他是想將我抓起來帶回荒原當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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