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新地精領袖吉吉魯帶着所有的潘達旺地精們,連同那些掠奪回來的奴隸,背着全族的物資統統鑽進了一處向斜下方向無限延伸的岩洞之中,那位地精老者終於算是躺在門板上長出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向我,眼睛透露出懇切的目光,然後向遠處的那十幾名看守着羊皮圖紙的地精們揮了揮手。 .
那些地精如蒙大赦一般,歡呼一聲之後,扛着長矛,胯骨上繫着一把破爛的刀片,撒開腳丫子向着大部隊的後面狂奔而去,生怕跑慢了,就會被我們留下來。
篝火堆前面堆着的羊皮捲軸有很多,看起來保存的都很好,每個捲軸都用繩子捆着,卡蘭措帶着獸人戰士飛快地跑過去,將那些捲軸統統拿回來,八個獸人戰士幾乎每個人的懷裏都抱滿了一懷。她上前隨意地在一位獸人的懷裏抽出一張捲軸,將上面的草繩解開,在我面前展開羊皮圖紙。
圖紙上居然畫着一個腳手架,而且這是一張非常詳細的裝配圖,不僅僅在上面清晰的標註有地精文的尺寸,每一個零件上面都有一道引線,上面帶着很詳細的地精文字說明,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排列在羊皮紙上面,讓我感到一陣陣的眩暈,難怪老地精說他看不懂。
可惜上面全是地精文字,不過單憑圖紙上的線條輪廓,我能夠看出來這是一架龍門型的腳手架,可以吊裝沉重的貨物,適用於港口碼頭,飛艇空港,大型儲運倉庫,城堡建造。
辛柳谷中圓形山谷那邊半山腰上正在修建的城堡,正處於停工狀態,究其原因就是因為那些只能做苦力的野蠻人奴隸,沒辦法將開鑿出來的巨型石塊堆砌成牆,所以他們依舊只能在山腳下的採石場裏做苦力。
如果能夠製造出這種龍門式腳手架的話,就能解決在峭壁與山腰之間築城的一些難題。
看來這位潘達旺的地精老者並沒有欺騙我,這些確實都是地精海克斯文明時期留下來的圖紙,我粗略的數了一下圖紙大致的數量,大致有四百多張的樣子,對我來說,這筆財富遠比那些魔法寶石更加有價值,而且我發現一些圖紙上帶有一下魔法符文,這說明了那個時代的地精科學家們,也在嘗試着將科技文明與魔法文明相互結合。
這讓我覺得剛剛放走了將近三萬地精重歸於地底世界,也算是物有所值了。看着偌大地熔岩洞穴里一片狼藉,幾乎所有能帶走的物資全部被潘達旺的地精們帶走了,甚至那些建造木屋的木板和一些石塊,統統地背走了。
我看着安靜躺在木板上的老地精,疑惑地問它:「你不跟着它們一起走嗎?」
老地精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吃力地搖搖頭,聲音顯得很虛弱:「我快死了,不想走了!」
它的眼睛瞟向遠處那漆黑而深邃岩洞,所有的潘達旺地精們都已經消失在洞中,他淡淡地嘆了一口氣,眼神中滿是哀默,它似乎感覺有點冷,緊了緊身上的毯子,枯瘦如柴的手指微微顯得有些顫抖。
看着這位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老地精,我的心裏頓時升起一種由衷的敬佩。我知道它在盡力保持最後一口氣,儘量不要這麼快咽下去,儘管它的身體已經支持不住了,但是它依然表現得很自然,他在等待着時間慢慢的流逝,等着那些族人們能夠在它閉眼之前,走的更遠。
大量的魔法赤銅堆在岩洞裏,那些地精奴隸們已經走遠,即使它們在這兒,也無法幫我搬到辛柳谷的地面上,這些受到神罰的地精們是永遠無法在地表生活的,就算是沒有太陽的時光逆流中也不行。
看出老地精眼中的擔憂,我心中一軟,默默的嘆了一口氣,揮手又灑出一個『水療術』,讓老地精那張佈滿了死亡氣息的臉上恢復一絲的血色,老地精胸中憋悶地那口氣,終於喘過來了,它感激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但是想了片刻,又將眼神移開,把那句話咽到了肚子裏。
「它們已經走得夠遠了,準備用火磷彈吧,把這條岩洞徹底的封上!」我對卡蘭措說道。
老地精聽完,眼神變得一亮,它終於等到了,封死岩洞是它最希望見到的。
對我們而言,我們將那些地精堵死在地穴之中,地精們想要重新打通這條岩洞,需要耗費很大的力氣,這樣足以確保整個通道的安全。
對於地精們而言,路被堵死了,也意味着我們放棄了最後的追擊。
卡蘭措將這個任務交給隊伍里最聰明的獸人戰士,對他說道:「肯托亞,你去吧,記得要小心點!」
「嗯!」戰士肯托亞憨厚的答應一聲,他是一位很老實的獸人戰士,對那些最苦的活從沒有一句怨言。
因為即使是我,對火磷彈的威力也沒有具體的了解,當初琪格拿給我的時候,只是跟我輕描淡寫的說,這麼一顆火磷彈就能毀掉半個村落,讓我丟出去的時候,最好撇遠點。我當時很好奇問她:火磷彈可以開山炸石嗎?她當時略微的想了一下,然後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應該可以吧。
我現在想用火磷彈炸塌岩洞隧道,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
看着獸人肯托亞從箱子裏拿出兩顆火磷彈,我猶豫了一下,然後用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對他說道:「算了,還是我去吧,你們先找一些岩石掩體,藏在掩體的後面,在洞穴里,爆炸帶來的衝擊波非常恐怖,這東西威力要比你想的大很多!」
畢竟我最了解火磷彈的使用方法,然而,就算是我也在猶豫着,究竟要怎麼樣引爆這兩顆火磷彈啊!
「我要跟着你!」卡蘭措一把搶下魯卡手中的鐵木盾牌,固執地站在我身邊。
我看了她一眼,對她勸阻說:「你帶着獸人戰士們選一個好點兒的藏匿地點,免得被炸開的碎石傷到了。」
她很倔強地搖搖頭,伸手接過肯托亞手中的那兩顆火磷彈,我不敢和她搶,只能任由她拿在手中。
這種火磷彈的外表塗着一層白磷,只要有很輕微的擦碰,達到既定的熱度,表皮那層保護膜被刮破的話,就會引起白磷的自燃,然後整個火磷彈會在意瞬間充分的燃燒,裏面填充着屍火油與黑火藥和成的膏狀物,在高溫下可以引發強烈的爆炸,因為添加了火油,這些爆炸的飛濺附着燃燒的能力非常強,所以火磷彈是一種威力非常大的炸彈。
我只能妥協,對她說:「那就一起去吧,不過你一切要聽從我的安排!」
遂了她的心意,她立刻從一隻兇悍無比的母豹子的模樣變成了一位婉約的溫柔女人,我覺得她越來越沒有一個扈從應該有的樣子了,什麼事都開始學會跟我講條件,她很小心的將火磷彈攥在手裏,又忍不住有些擔心的提醒她:「別握的太緊,那東西很危險。」
卡蘭措眨了眨棕色的眼睛,送給我一個淡淡地微笑。
「咳咳咳……」老地精躺在床板上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它已經熬到油盡燈枯了,身體裏面的臟器已經出現了衰竭的症狀,如果不是剛剛我施展了治療魔法,就在剛才,它恐怕很難喘勻那口氣。
我有些歉然的看着它,它已經無力說話,但是神志還算清醒,它知道我想要告訴它什麼,它微微的搖了搖頭,充滿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忽然間,它面色恢復了紅暈之色,眼睛也變得炯炯有神,好像是身上的那些痛苦消失了,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解脫的神色,然後面帶微笑地對我說:「大地女神梅芙再用歌聲召喚我,年輕的人類朋友,我就要去追隨女神大人了,感謝你為我留下了潘達旺部落的傳薪之火,作為交換,我將先輩們曾經引以自豪的榮耀送給你,當然,這些僅僅是那座知識之海的一小部分,你永遠也不會想到我們先祖們曾經做過什麼。」
老地精對我指了指他身體下面的門板,然後對我說道:「我死之後,請將我葬在這裏,我在這生活了一輩子,就算是死後,我也想睡在這裏!」
他的眼神很平靜,沒有絲毫的哀傷,懇切地看着我。
我脫口而出:「好,這個我答應你。」
在那片廢墟里挖出一座墓地,對於那些獸人戰士們來說幾乎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對於這位地精老者,我的心裏充滿了敬佩之情。
還沒等我說話,一旁的魯卡非常耿直地說:「我來挖!」
他向手掌上吐了兩口吐沫,然後麻利的搓搓手,扛着他那柄巨大的雙刃斧,找了一塊兒平整的地面,高高舉起斧子就向地面刨下去,他渾身隆起鐵疙瘩一樣的肌肉,一斧子看在地面上,碎石亂飛,他用那柄沉重的雙刃斧又是刨。又是鏟,一個長約一米,寬約半米的方形土坑很快就挖了出來。
我蹲在地精老者的身邊,對他說:「等一會兒,我會將這個溶洞的所有通道統統的炸毀,這裏就將成為你的一座奢華的墳墓,你可以一直安靜的誰在裏面,沒有人會打攪你。」
那位地精老者對我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又無比眷戀地看了一眼滿目蒼夷地大溶洞,神色微微有些沒落。
他顫巍巍的從懷裏摸出一把銅製小刀,試圖去割開蓋在身上的毯子,不過那把小刀不怎麼鋒利,它試了幾次都沒成功,這時候,它的臉上開始浮現出一層濃重的死氣,臉上和額頭上的皺紋變得平整很多,它似乎變年輕了一些,不過它最終也沒能如願的將毛毯割開。
緩緩地閉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樣,它的頭顱深深地垂下去,身上的溫度開始逐漸的消失。
他終於回歸了大地女神梅芙的懷抱……
我從懷裏抽出一把鋒利的短匕,將地精老者蓋在身上的毛毯劃開,裏面居然露出一層淡黃色的羊皮紙,那些羊皮紙就縫在厚毛毯的夾層中,我看着上面那些重疊在一起的幾何圖形,才算明白地精老者最後的用意,它是想告訴我,這張毛毯的夾層里,保存着一些羊皮圖紙。
草草的將地精老者葬在了墓穴中,然後將生前用過的那些東西,和他葬在一起。
卡蘭措指揮獸人們陸續撤離這個溶洞,那些擺放在隧道中的魔法赤銅,因為我們這二十幾人根本無法搬得動,只能先留在這裏,等待卡蘭措帶着獸人村子裏的獸人,一點點將這些赤銅運回村子,這條放置了赤銅錠的隧道,也暫時無法炸毀,只能是炸毀那條吉吉魯帶領地精們離開的隧道,那條隧道通往更深的地下。
我在潘達旺地精離開的岩洞隧道中,將那兩顆火磷彈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處岩石的裂縫中,並在原地插上一隻火把,然後迅速帶着卡蘭措離開,先是我轉身拉着卡蘭措狂奔,在她反應過來我是真的在竭盡全力的奔跑之後,充滿了爆發力的長腿忽然急速地向前沖,『風之疾走』讓她變得比風還要快。
我的手被她反牽着,整個人就像是一張風中的紙片,因為急速奔跑而迎面吹來的風吹散了我頭上的碎發。
「哎……」我想抗拒一下,可是被她拽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些獸人戰士緊張的看着卡蘭措蠻橫的將我拉回到原本準備好的掩體後面。
五十數的呼吸之後……
「轟隆隆」的一聲巨響,整個大地仿佛都在猛烈的搖晃,那種炸雷一樣的聲音過後,一股像大海嘯一樣洶湧澎湃的颶風裹挾着碎石,沿着岩洞凹凸不平的石壁噴涌而出,那些巨大的響聲連聲一片,就像是某種大型魔獸在撕心裂肺的吶喊。
地動山搖。
天崩地裂。
卡蘭措和我擠在一個岩石坑裏,外面擋着一隻巨大鐵木盾牌,就感受到有一股強大無匹的颶風總是想要將那面盾牌掀開,無數碎石砸在鐵木盾牌上,叮叮噹噹的響個不停。
這處石坑並不大,我沒想過那兩顆火彈居然有這麼大的威力,竟然造成了這麼大的陣勢。我和卡蘭措完全無間隙的擠在一起,她就像是一隻母雞一樣,將我護在懷裏。
我的臉埋在她的胸.前的雪峰之間,那種溫暖與帶有一絲乳味的馨香,撲面而來。
這次震盪足足持續了十幾秒的時間,當一切都平息了之後,我推了推將我抱在懷裏的卡蘭措,她有些尷尬的舉起盾牌,率先從石坑裏跳出來,我也緊跟着爬出了石坑,向溶洞那邊看過去,只見原本那個凌亂如廢墟一樣的溶洞竟然不見了,映入眼前的是一片巨大盆地。
溶洞的天穹頂竟然在這次震盪中完全地塌陷,幸好當初躲藏的時候,沒有選擇躲在大溶洞中,而是躲在存放有魔法赤銅的岩洞中,我和獸人戰士們,才得以在這次大塌方中倖存下來。
身後那些獸人戰士們陸陸續續地從掩體裏爬出來,有些獸人被這些迸裂的石塊割傷了,有些獸人則是渾身都是塵土,一臉驚駭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更有一些身手矯健的獸人直接走出藏身的岩洞,直接爬到塌方了溶洞頂上,抬頭仰望着辛柳谷那奇異的夜空,星夜之中那條金黃色的綵帶蜿蜒曲折蔓延到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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