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本來,去年秋天從村里離開的時候,宋其果已經下決心跟黃秋艷那事算了。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這倒不是因為他聽話。
雖然他的村長老爹軟硬兼施,首先給他明確表示,老宋家絕對不會認姓黃的這個兒媳婦。
然後給他講事實擺道理,人家本來已經跟大倉訂親了,村里人都認識她。
現在又鬧成這樣,你說要是再跟你結婚,你倆人怎麼面對村裏的人?
讓你的父母怎麼面對村裏的人?
你老爹在村里德高望重大半輩子,是要臉的人,讓你爹的臉往哪擱……
道理講了好多。
全從宋其果左耳朵灌進去了,又從右耳朵流走了。
宋其果之所以想跟黃秋艷那事算了,只是因為這事讓他筋疲力盡,夠了。
就這點耐性和韌性,從來如此,不管幹什麼事,但凡遇到一點挫折,立馬灰心喪氣,輕易放棄。
再加上村長給地委當勞動局長的五哥打電話,說小果在家老是無所事事也不行,讓五哥給小果找個活兒。
當然不是安排進市委坐辦公室了,這次降低了標準,哪怕找個打小工的活兒也行。
美其名曰讓小果出去鍛煉鍛煉。
勞動局長答應了。
小果於是就一腦子繽紛,以為五大爺既然答應了,肯定就要給自己安排個好工作啊。
自己在市里有個好工作,還能看得上黃秋艷這樣的柴禾妞嗎?
當然不屑要啦!
只是他沒想到,五大爺是個實誠人。
果然就給他找了個打小工的活兒。
這幾年國家的工作重點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廠礦企業等單位的基礎建設自然而然跟了上來,也就催生出了大大小小的包工頭。
宋友婁認識一個包工頭,把自己的小侄子介紹了過去。
宋其果拿着五大爺寫的條子,找到那裏一看,心就涼了半截。
這哪是什麼單位,簡直就是丐幫總舵。
包工頭在北關租了一處平房,院子裏還搭了倆棚子,房子裏面住人,棚子裏面也住人。
還有一個棚子是廚房,雇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負責做飯。
院子西南角那個廁所整天污水橫流,而且插銷壞了,有一次他尿急一頭闖進去,做飯的姑娘提着褲子嗖的站起來。
就這生活條件,比他家在梁家河的豪宅相差何止千萬里!
同時讓他深切感受到,傳說中城市的繁華,就是個最大的謊言。
本來他是要掉頭就走的。
可是想到五大爺的威嚴,還有暫時回不去的梁家河,他又猶豫了。
好在,因為他是宋局長的侄子,包工頭讓他負責干一些類似保管兼會計的活兒,基本上不用下苦力。
英雄末路,世界之大,卻沒有他的容身之地,只好先在這裏暫時棲身了。
而且促使他咬着牙留下的,還因為那個做飯的姑娘很豐滿,胸大屁股圓。
看到來了新人,瞪着好奇的倆大眼睛打量宋其果。
宋其果第一眼就被兩大團物事吸引,靡靡地想像她做的飯菜肯定營養豐富。
可巧宋其果找到這裏的時候,肚子正好餓了,對於姑娘的豐滿尤其很有食慾。
而且這是深秋,剛經歷過夏日酷熱的人,不禁凍,想像到把自己深深埋進廚娘胸前,肯定又香又暖……
他覺得就憑自己的身份,來到這個要飯窩,那就是一隻鳳凰落到了雞群里。
對於群體裏這隻唯一的母雞,肯定擁有隨意拿捏的特權。
於是落腳不久,他就開始拿捏廚娘。
結果就是被一個二十多歲的瓦工差點打死。
他當時也反抗了,奈何人家是瓦工,從小工熬出來的,下苦力慣了,砌磚牆的速度就跟飛一樣。
打人的速度也跟飛一樣。
宋其果完全不是對手。
打得鼻口竄血,倆眼腫得就剩兩條縫,這才用兩條一線天看明白,原來廚娘跟瓦工搞對象。
而且挨完打他才明白,自己不是領導階級。
瓦工師傅才是。
因為幹活飛快,質量呱呱叫,包工頭都高看那個瓦工一眼,當寶貝供着。
宋其果蔫了。
絕望了。
感覺這不是一個適合生存的世界。
他想家了,可是包工頭不讓他走。
因為他剛來不久,就用自己經手的公款,去百貨大樓買了好多下邊供銷社買不到的好東西,包括好幾身時髦的衣服。
還給沒暴露身份的廚娘買了很多好吃的。
挨完打以後才明白過來,怪不得有一次看那瓦工吃的東西很眼熟呢!
公款虧空,總得再干幾個月,用自己的工資補上再走。
這還是包工頭看他是局長侄子的份上,只是讓他補上,而沒有先打一頓再說。
絡腮鬍子的包工頭對其他小工基本都是先打一頓再講理。
對於勞動局長五大爺給安排的這份勞動,宋其果除了無語問蒼天,真的無人可以訴說。
他知道說了也沒人理解他的痛苦和絕望。
好容易熬到年底,五大爺跟他說家裏來電話,讓他過年不要回去了。
可他要是再不坐車回老家,那就只能乘坐一包耗子藥回老家了。
這個給他帶來地獄般噩夢的要飯窩,多一秒鐘都不想待。
回到村里以後,他的心態又發生了微妙變化。
雖然他在市里住的是個要飯窩,可是轉出小胡同到了大街上,城市的繁華撲面而來,這讓他眼界大開。
只是面對街上那些來來往往的城裏人,自卑和絕望肯定是油然而生。
而且那個原本以為可以俯視的廚娘,自從一頓打以後,覺得她豐滿結實的身影,剎時高大了,而且愈來愈大,須仰視才見。
這使得宋其果的卑微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可是重新回到生他養他的村莊,面對村里那些碌碌可笑的村民,他瞬間恢復了自信。
不但原先高高在上的心態滿血復原,更有了一種大城市歸來的優越感。
就好像出外鍍金了一般。
帶着城裏人的心態,用城裏人的眼光審視這些老農民,感覺這些碌碌忙年的村民實在是可笑極了。
帶着爆棚的自信力,渾身閃閃的金光,宋其果約合了幾個本族青年,去大倉家找麻煩。
宜將勝勇追窮寇嘛。
總得趁着自己帶着一身榮光歸來之際,找回自己被潑一身屎尿的屈辱。
事實上他也確實找回來了,只不過找回來的尿沒頂在頭上,而是在倆糟老頭子的槍口下,尿在褲襠里,流滿了翻毛皮鞋。
當晚又被村長老爹用馬扎把頭開破了。
宋其果再次感覺到這不是一個適合生存的世界。
從衛生所包紮回來,他被安排在近鄰家住下。
夜裏,他蒙着頭痛哭過幾場之後,差點找根繩子自掛——不是東南枝,而是想掛在自家的門樓下。
讓宋肥田後悔一輩子。
在規劃自掛的流程時,不小心睡着了。
一直睡到這家近鄰都要開午飯了才起來。
自掛的雄心壯志再也鼓不起來了。
但是對於人生的消極悲觀,沮喪頹唐卻是越來越膨脹。
盤點一下自己馬上就要二十年的人生經歷,突然發現自己以前那可是天之驕子,事事如意一帆風順。
可是自從跟大倉較上勁以來,人生就像掉進一個爛泥潭,舉步維艱,越陷越深,事事倒霉,一點高興事都沒有了。
喝口涼水都塞牙。
這種灰心沮喪的心態之下,他開始懷念從前安安穩穩的生活了。
就憑自家的富有,家裏六間大瓦房這麼好的條件,在村里生活也蠻不錯的。
城市雖然繁華,可是繁華底下也覆蓋着噩夢般的地獄,他再也不想去那地方了。
於是自然而然懷念到了黃秋艷。
長得比廚娘漂亮多了——除了沒有廚娘那麼豐富之外。
於是他想恢復原計劃。
畢竟一千塊錢黃家收了。
據劉媒婆說,黃秋艷也已經順利當上了木器廠的工人。
也就是說,黃秋艷的這一切,都是他宋其果給的。
而且,他就是不辭而別,並沒有去黃家退親。
這門親事,其實一直延續着。
也許,黃秋艷正望眼欲穿等着他上門呢!
一切都想通了之後,宋其果偷偷準備了好多禮物。
大年初二偷着溜出去,上老丈人家拜年去了。
拜年的結果就是讓老丈人抱住後腰,然後讓一個獨臂混蛋好打。
橋上約架吧。
結果就是自己帶來的人馬一看是夏山街的,立時全軍潰敗,根本不敢還手。
你想啊,人家是公社駐地,整個公社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下邊村裏的人,總免不了上公社辦點什麼事,或者上供銷社買點東西一類吧。
你要是敢把夏山街的人打了,你還敢踏上公社駐地一步嗎?
其實,宋其果也不知道那個獨錘居然是夏山街的啊。
而且還這麼有號召力,一下子拉出來二三十號人。
被夏山街倆青年像按死豬一樣按在地上,獨錘瘋狂地暴打,宋其果身心俱痛。
身上的疼痛每增加一分,心裏的痛苦就跟着增加兩分。
自己都把自己放到最低了,只不過就想跟黃秋艷安安穩穩過日子算了,為什麼老天爺還是跟自己過不去呢?
挨打的過程當中,他耳朵里聽到一聲大吼「放開他。」
雖然周圍人聲嘈雜,但是橋那邊傳過來的這一聲大吼,卻是壓過了其他所有的聲音,就像一聲炸雷似的在他耳邊炸響。
這不是大倉的聲音嗎?
沒幾分鐘的功夫,他扭着幾乎被踩進雪地的臉,瞥到了大倉從橋上衝下的身影。
跟宋其全並肩戰鬥的樣子,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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