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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弟弟妹妹們對擁有自行車如此的興奮,大哥不失時機地開始了他的思想政治教育
「自行車好不好?想不想要一輛?」
「想想想,我想要……」三倉和小四兒瘋狂地跳叫起來。讀書都 m.dushudu.com
二倉小聲嘟囔一句「誰不想要啊!」
「其實啊,有一輛自行車一點都不難,」大哥說道,「只要你們像大哥一樣當工人——」
「我不當工人!」三倉就像被蠍子蟄着一樣,當即表示拒絕。
「當別的行嗎?」小四兒有些膽怯地看看大哥。
很明顯,大冬天的不到五點就起來,冒着嚴寒步行二十多里去上班,把這倆小子給嚇住了。
二倉盯着自行車挪不開眼,但也是遲疑地問「大哥,當工人一定要那麼早起嗎?廠里上班不是跟我們上學一個時間嗎?」
「唉——」大哥嘆一口氣,「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們都不想當工人,怕吃苦。」
然後他看着妹妹「英子,早上四點半起來,跟大哥走着去夏山上學,你去不去?」
「我去!」英子毫不遲疑地回答。
「那麼早,而且早上特別冷,你不怕?」
「不怕!」回答得真乾脆。
「好!」大哥拍拍妹妹的肩膀,看向三個弟弟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們怕吃苦,別說成為人上人,連好東西也撈不着吃。
這些好東西啊,沒你們的份兒,就我和英子吃。」
說着,大哥開始解開後座上的東西。
幾個小子早就眼巴巴看着了,不知道那都是什麼?
想來應該是好吃的。
但是母親規矩嚴,不管是來了客人還是自家大人拿回來的東西,沒有大人允許,都不許擅自去動。
現在一看大哥解繩子,都興奮得眼冒金光。
「去去去,玩去吧,不想吃工人那碗飯,就別吃發給工人的東西。」大哥驅趕着他們。
年前年後放假的日子,既可以盡情地玩,又能有好東西吃,還可以放炮仗,這是一年當中孩子們最幸福,最興奮的日子。
街上的孩子們早已經反了天。
要不是被大哥嶄新的自行車,後貨架上的大紙箱以及上面的東西吸引,玩瘋了的三倉和小四兒甭想叫回家。
現在大哥把大紙箱及上面的東西抱下來,倆小子更是攆都攆不走了。
鵝擰臘月廿三拿來那些禮物,除了極少一部分給他們嘗鮮以外,絕大部分被母親堅壁清野起來。
三倉和小四兒整天盼着家裏人全都下地幹活,好實施他倆的發掘計劃。
奈何這是過年,全家人二十四小時都在家裏,倆小子一點機會都沒有。
眼看着年三十一天天臨近,他倆知道一旦到了正月,那些禮物就會徹底從家裏消失,飛到親戚朋友家裏。
倆人已經數次召開碰頭會議,但苦無良策,結果就是越開會越引得饞飢難忍。
見大哥抱着東西進屋,倆小子不由自主飄着就跟進來了。
「去去去,站遠點,不想當工人,離工人的東西遠一點。」大哥把倆小子拽着後脖領子扯到一邊。
倆小子一邊一個站門口,成了門神。
眼巴巴瞅着大哥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大哥還沒打開紙箱,僅僅是從紙箱上面拿下刀魚,白糖,桃酥,最可怕的,他倆看到還有水餅!
水餅啊!
倆小子立馬跳了
「我想當工人,我要當工人!」
「大哥我也要當工人……」
水餅啊!
這種美味在這物質匱乏的年頭,對於吃石頭都能化了的半大孩子來說,那是僅次於活下去的致命誘惑。
這倆小子只吃過一次,那是家裏最權貴的親戚,小姑和小姑父帶來的。
狼多肉少,他倆分到的份額,剛好足夠引起饞蟲。
那次品嘗,成了畢生對於美味的記憶。
所謂的水餅,基本就是後世的蜜三刀。
只不過蜜三刀都是方形的,水餅是圓的,成餅狀。
而且蜜三刀的顏色是深紅色,水餅是淡淡的黃白色。
這年頭的東西,除了用貨真價實的最新鮮食材以外,絕對沒有任何防腐劑一類的添加劑破壞口味。
對於半大孩子白雪一樣純淨的味蕾來說,水餅的美味簡直無法想像。
現在大哥居然拿出了兩個大紙包,用紙捻子捆着,紙包上面還覆有一張作為標籤的紅紙。
整個紙包,包括紅紙,都要被油浸透了。
倆小子除了跳叫着強烈要求當工人以外,不可避免地流下了口水。
「現在想當工人了,晚了!」大哥鄙夷地看他倆一眼,「站好了,敢靠近踹出去,不想吃苦,那就啥也別吃。」
說着打開紙包,隨手拈出一個水餅遞給英子「先吃個墊墊,不用急,兩大包全是你的。」
英子很配合地接過來,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滿臉放光。
小四兒「哇」的大哭起來。
太痛苦啦!
三倉也是眼含熱淚。
大哥鐵石心腸,不為所動,睨着他倆「真想當工人?」
倆小子拼命點頭。
「早上幾點起?」
「幾點也行!」倆小子異口同聲。
「不打盹?」
唔——拼命搖頭。
「不怕冷?」
「不怕!」
大哥終於滿意地笑了「對嘛,想吃好吃的,就得不怕苦不怕冷,吃得苦中苦,才能吃水餅嘛。」
於是,倆小子一人得到一個水餅。
小四兒又哭了。
剛咬了一小口就幸福得哭了。
然後,還早呢。
打開紙箱子。
裏面的東西琳琅滿目……
先拿出二兩海米。
這可是聞所未聞的奢侈品!
看在小四兒口水長流不止的份上,掰了半隻給他「止水」。
小四兒極為神聖地小心翼翼咬下一點點蝦尾入口,用心咀嚼品味,然後就見這小子兩眼瞪圓,眼裏滿是不可置信的神奇星光。
本以為水餅就是世界上極致的美味兒了,想不到還有比水餅更美味的東西。
大蝦已經是不可得,還得扒了皮吃,據說蝦皮扒下來就扔掉不要了……小四兒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多次跟大哥打探,人家扒下來的蝦皮都扔在什麼地方?
一條好煙,兩包茶葉,一斤茉莉,一斤珠蘭,還有四瓶好酒。
老歪只瞥了那條煙一眼,就不敢再看,太晃眼。
「這茶葉是特級的吧,真香啊!你說得多少錢一斤?」老歪很神聖地稍微湊近茶葉包,很奢侈地嗅聞了好幾下,然後揚起臉,閉目陶醉。
等到拿出那四瓶酒,不管是酒的高級還是「四」這個數量,都把老歪給震驚到了。
在這個煙酒短缺,需要憑票購買的時代,好多人家辦喜事都買不到煙和酒。
老大一下子拿回整整一條香煙,四瓶酒!
四瓶啊!
老歪和大倉娘接過來,抱着進了裏屋。
明知屋裏沒人,老歪還是賊眉鼠眼瞅瞅四下無人,小心翼翼兩手捧起一瓶。
就跟捧着那麼大塊黃金似的,悄悄跟老婆評估這酒得多少錢一瓶子?
怎麼分給這麼多?
這是巨額財富啊!
多少錢一瓶且不說,光是一張酒票就能把你難住!
高檔白酒一瓶的票,老倆活了這麼大年紀誰見過?
那樣的供應票只聽說過沒見過,一下子給你四張,你試試能嚇暈不?
老歪很暈……
末後鼓足勇氣向老婆諮詢,不知道拿這酒去大算盤子那裏換成散酒,一瓶子能換幾斤?
被老婆壓着嗓音劈頭蓋臉一頓罵,敗家玩意兒,這麼貴的東西誰敢拿出去換了別的!
就算一瓶好酒換一百斤散酒,那不也是整銀子成了碎銀子?
一百斤有幾個一斤?
早晚不得零碎着喝光了!
老歪愧悔無地,還是媳婦說的在理,他思慮不周,只考慮到換成好多散酒的話,逢年過節就不用害怕客人酒量大了。
照着四瓶好酒摸了又摸,然後兩口子合力收藏到最穩妥的柜子底下,這才終於呼一口氣,開始正常呼吸。
然後從裏屋出來,見老大還在一件一件地往外掏,繼續展示。
三倉和小四兒基本進入癲狂狀態。
就說還有香腸什麼的,那都是他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奢侈品……
大白兔奶糖是每人一顆。
但是大哥偷着給英子口袋裏塞了好幾顆,並且貼她耳朵小聲告訴她「少吃,糖吃多了會變胖。」
這話讓英子如墜雲霧,不知道大哥這話什麼意思?
到底是應該少吃還是多吃?
明明聽得清楚讓少吃,可是,後邊又明明告訴說,多吃糖會胖。
既然會胖,那麼就應該多吃啊!
胖了多好啊,又健康又顯得漂亮,難道這世界上還有怕胖的女孩子不成?
說話顛三倒四的,是不是故意說反話,嫌自己瘦?
氣得吃飯的時候偷着掐他,手上用力的那種,還擰了半圈。
這是真生氣了,罵人不揭短,嫌自己瘦!
大哥疼得嘴都歪了,咬着牙沒敢叫疼。
心裏納悶,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大壞事,能把妹妹得罪得這麼狠?
吃過晚飯,梁進倉拿上一份帶魚和其他年貨,給爺爺奶奶送去。
並且,兜里還偷偷揣了二百塊錢。
他發多少工資,母親是知道的。
知道他是學徒工,一個月的工資是二十四塊。
老大都是悉數交給母親。
母親還跟兒子推讓,要求兒子留下四塊零花呢。
她哪裏知道,兒子兜里打着五百多塊錢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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