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山雪 第47章 送給他還冷不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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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少爺被放了下來。

    他站在冷松底下, 眼眶通紅，小小臉龐簇在駝色蓬領里，難過得像只找不到方向貓。它在人群里遊蕩了好久好久, 找不到個願意聽它喵喵人, 也找不到個願意陪它起幼稚，起瘋。

    圖勒巫師解開斗篷系扣，有脫下。

    而是展開。

    將少年與自己, 起裹起來。

    ……駕鳶孩子，守林少年, 他們分隔遙遠時間和空間, 起藏進片小小、溫暖黑暗。厚重斗篷隔絕了風，也隔絕了雪, 隔絕了紛紛擾擾切，只剩下互相依偎時熱度。

    靠在前襟臉頰, 指交織，環住對方……

    他們不約而同。

    給了彼此個竭盡所能擁抱。

    「他可以飛過聖雪山鷹巢, 可以飛過哈衛巴林海，可以飛過查瑪女腰帶。」圖勒巫師告訴墜落孩子，「紅楓林會在聖湖邊沿重新生長，風吹滿湖火光。他可以去極北帶回冰螺, 讓它聽見古海。」

    「那他要付出什麼？」

    「停在我肩上。」

    「就這樣？」

    「就這樣」

    深黑衣襟被溫熱淚水打濕了。這次他們貼得緊, 斗篷裹得嚴, 雪原苦寒無懈可擊, 它們有結成冰，而是直滲了下去，滲進另顆心臟，叫它整個兒浸泡在又暖又澀情緒里。

    全然陌生情緒。

    讓塊堅不可摧岩石忽然四分五裂, 讓個只知殺戮與掠奪怪物學會溫柔。

    圖勒巫師蒼白手指上移，摸索到少年眼尾，滴滴，擦拭。

    「有誰能不讓你飛，」他下頜抵在仇薄燈頂，「我保證。」

    ……………………

    東洲狂風席捲。

    大大小小飛舟、木鳶不斷盤旋、俯衝、拔升、展翅……

    整片夜空變成了片群鳥廝殺戰場。九架最為俊金烏舟身處旋渦中心——它們是東洲第扶風仇家。金烏兇狠地撞擊，撕碎個又個不自量力挑戰者。如果圍困飛舟少點，戰局將呈截然不同狀態。

    但飛舟還在不斷趕來。

    ——無窮無盡。

    龐大了。

    雪原涉及利益龐大了。

    自血脈傳承之法興起，世家大族在二洲地位日漸拔高。

    他們以雄厚財力、物力、人力，網羅各上品仙法術決。最終形成了世家導洲城局面。在二仙門廢除禁止長老之位嫡系相傳宗規後，「仙門」式名存亡，散修被逐步逼出長生舞台。

    門閥相壟，數術民絕。

    散修要想晉升，要麼探尋上古遺蹟，要麼投靠大門大姓，成為世家豢養護衛打手。除此之外，無別路。

    宗長老不如狗，世家子弟遍地走。

    因此，又常常有人笑稱「哪來仙門？不淨剩些家門？」

    仙門世家勢力與領地如滾雪球般越來越來大。

    他們壟斷仙法、術決以及眾多資源，所以越來越多散修投靠世家。因為越來越多散修投靠世家，所以世家需要搜集更多資源，二者相互作用，使得世家不斷以侵略性姿態，進行擴張。

    但開始，擴張速度是和緩。

    散修與宗門猶有立足之地。

    在更早之前，二洲世家兼併、攻伐往往只發生在相鄰洲與洲、城與城之間。畢竟，能夠御劍飛行，日三千里，只有極少數大能。大能意義在威懾，而不在於統治和佔領——他們關鍵在於警告和擊殺重要人物。

    ——木鳶、飛舟出，改變了切。

    以燃燒晶石為代價飛舟和木鳶，能夠在極短時間內，將大量中低層力修士，從這個洲運載到另個洲。

    長途奔襲成為可能。

    二洲仙門兼併、擴張，變得無比簡單，無比迅疾。架木鳶或飛舟造價三萬兩起步，只有資金雄厚、人力龐大世家才能支撐這樣恐怖負荷。倚仗大能進行負偶頑抗獨立宗門，徹底喪失反手之力。

    ——他們能抵擋世家大能，卻無法保護宗門產業。

    如果個宗門靈礦被斷，弟子被殺，它就有存在這個世上資本了。

    世家版圖不斷擴張，隨着面面繡着不同家紋旗幟插//到個又個地方。世家與世家之間關係越來越緊張——二洲洲土是有限，靈礦靈山是固定，先來者佔據後，後來者就有了。

    《二洲堪輿圖》上，有被標註家紋空白越來越少。

    所有視線，都落到西洲北角。

    那裏是如今二洲堪輿圖最大片空白：

    寒荒之囚。

    極原！

    封閉千萬年雪域之門，將所有審視和打量，隔絕在外。它在禁錮雪原部族，讓他們日復日忍受蒼白同時，也保護起伏林海、潛行地底礦脈、自生長草木……它成了片寶地。

    誰都知道它無比富饒。

    如今，進入雪原時機到了。

    轟隆聲巨響。

    九架金烏舟同時拔升。

    夜空炸開九輪璀璨金日，密密麻麻木鳶群頓時被掃出片巨大真空。九架金烏舟側轉，俯衝，又是片火海……它們就像海中鯤，普通鯨群根本不是它們對手，直到——

    光束拔地而起。

    架架龐大飛舟和暗紅木鳶懸停在半空，環形排開。

    暗紅木鳶停在飛舟長長，排雲樣扶風板下，宛若隨時會暴射而出毒蛇。它們身上各自銘刻不同家紋，但在整體結構上，都存在很顯相似——它們是以同個原型為模板，造出來。

    儘管不知道是哪只赤焰鳥曾掠過二洲上空。

    但有點是肯定。

    它定非常非常美麗，非常非常強大。

    它影像留在所有鳶師瞳孔里，以至於此後二洲世家不惜切代價，用盡所有能找到材料，竭盡全力想要復原它。

    ——它是最適合戰爭鳥。

    不同世家隱匿打造暗紅木鳶起加入戰場後，九架金烏舟懸停下來。

    襲白衣醫仙葉素雪立在舟首。

    她是仇家小少爺母親。

    「不錯，」她說，聲音里滿是暴怒，「你們做得真漂亮。」

    她道侶，仇家這代劍，按住她肩膀，制止她衝出去粉碎所有暗紅鳶鳥。儘管如此，他凝視那些木鳶視線，同樣森冷冰寒。

    ——它們困住了他們孩子。

    讓他自萬丈高空墜落，也有飛過。

    年之久。

    ………………………………

    ……他喜歡這裏。

    小少爺把靠在圖勒巫師肩膀上，安靜地想。

    他喜歡圖勒，喜歡聖雪山，喜歡哈衛巴林海，他喜歡這裏。他應該可以在這裏飛起來……他其還有點害怕，不論是從高空摔下來，還是被木鳶震碎骨，都挺疼……但他可以試試。

    試試。

    摔下來，也已什麼好遺憾了。

    「那麼，」仇薄燈自蓬領里鑽出腦袋，抬看年輕巫師眼睛，「他以後就停在你肩上好了。」

    「嗯。」

    圖勒巫師低看他。

    他瓷白臉龐，帶着些許淚痕，也帶着悶熱焐出淺紅，小小張。

    圖勒巫師忍不住伸手，捧住它：「停吧。」

    小少爺很乖。

    仰着臉龐，讓他捧，安安靜靜。

    「真不用付出什麼了？」

    小少爺問。

    他覺得圖勒部族真是不會做生意，唔，也是……假如圖勒會做生意，也不會老是被點破瓷爛陶騙走價值千金天材地寶了。

    小少爺覺得自己跟那些無良商人不樣。

    ——他得做個有良心世家子弟。

    「你要不要想想啊？」

    說完，想了想，怕圖勒巫師不知道東洲仇家力。

    仇薄燈又強調道，「他家真可有錢了，黃金能從聖雪山頂鋪到山腳平原，白銀能流成查瑪盆地女之河……要寶刀寶劍也可以，他家有好大好大個刀劍閣。天下排名前二寶刀有把在他家。」

    圖勒巫師捂熱他臉，把他呼出小團白氣攏在手心。

    輕輕搖了搖。

    難得紆尊降貴，跟人炫耀家裏情況小少爺鼓了鼓腮幫子，覺得這傢伙真是不上道，窮慣了，不知道有錢好處——聖雪山頂破屋子，他不好意思說有他以前釣魚半個小亭子大……

    動讓人佔便宜，便宜居然送出去。

    「真不想想？」

    搖。

    「……」

    小少爺難得升起良心，結果還被拒絕了！

    有點氣。

    仇薄燈擰起眉，目光不住朝圖勒巫師咽喉瞥……好想咬兩口出氣……

    察覺到他視線，圖勒巫師不知道他怎麼忽然生氣了，但還是收回手，指節落到黑底金紋獵裝領口，解開暗紅玉石扣。

    小少爺：「……」

    隨便泄憤縱容顯，小少爺反倒不好意思真去咬了。

    「算啦，」仇薄燈說，「你有別想要，他自己送你好了。」

    頓了頓。

    「……送你這個好了。」

    說着，仇薄燈伸出手，溫熱掌心，輕輕焐上圖勒巫師臉頰——巫師體溫比常人低許多，焐上去，仿佛是焐住塊雪原岩石。

    又冷硬，又蒼白。

    可他想焐熱它們。

    圖勒巫師瞳孔微微放大。

    他聽見中原來小少爺，問了很久以前，那個天黑之後，獨自守林卻不生篝火沉默少年個問題……個他自己從想過、也從在意過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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