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古稱「許」,源於堯時,高士許由牧耕此地,洗耳於潁水之濱而得名。
說起許昌,後世人大都會想到曹魏,因為它是曹魏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三國之初,各地諸侯在北方的戰爭,主要圍繞在洛陽、長安一帶黃河流域,許昌和洛陽都在黃河以南,許昌往北直抵黃河,距離只有200多里地,往西北到洛陽,也只有300多里。
許昌得天獨厚的農業條件讓曹魏政權獲益匪淺,經濟一度超過了因為戰火而不再繁榮的洛陽,比同樣因為戰亂走向衰落的長安還強許多。
作為當時整個北方糧食的主產地,許昌因為水陸交通便利,東接黃淮平原,北臨黃河,成了曹魏大軍的糧草供應地以及大後方。
當然,此時還沒有曹魏政權,如今的許昌屬於大漢潁川郡,又名許縣。
許縣東面有一片平原,因為臨着黃河岸邊,土地豐美肥沃,糧食產量高不說,各種漁業資源也得到了有力的開發,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聚寶盆。
而掌握這片平原的,不是朝廷也不是哪路諸侯,正是堂堂河東衛氏一族。
如此重地,衛氏自然是不敢馬虎大意的,派來坐鎮此處的便是衛琤的二叔,衛氏實權人物之一的衛昪,衛仲平。
這日一早,許縣衛莊門口便排起了長龍,下屬各個莊子的莊戶要統一將收穫的糧食送到衛莊登記造冊,然後再根據賦稅徭役等扣去近六成的糧食,剩下的才是莊戶們的收穫。
負責登記的管事們已經從天亮忙到了晌午,衛莊內的十幾個糧倉也逐漸被各種糧食穀物填滿。
衛莊門口設有一處實木打造的高台,站在上面能鳥瞰方圓二里光景。
負責警戒的護衛神色緊張,生怕有黃巾賊人趁機劫掠。
在他們身後,一個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端坐在蒲團之上,雙眸微眯,呼吸平穩,從五官上看,能從他臉上看到幾分衛琤的稜角,此人便是衛昪了。
唯一可以登上高台的木梯處,有個二十來歲左右的青年手持一柄牛角弓,一雙凌厲的瑞鳳眼不斷在遠處的林地中掃視着,但有風吹草動便全身緊繃,如臨大敵。
衛昪斜眼望去,起身來到青年身旁,開口說道:「本想近日返回河東,不想這幾日黃巾賊人又開始冒頭,倒是辛苦仲康兄弟了。」
青年回頭看他,急忙拱手抱拳說道:「衛管事太客氣了,兩年前賊兵攻打譙縣,我譙縣百姓苦不堪言,若非衛氏及時撥糧救濟,我譙縣不知道要餓死凍死多少人,咱爹和俺大哥都說了,大恩不言謝,以後衛氏有需要,我許氏一族便是粉身碎骨也要相幫。」
衛昪笑而不語,點點頭看向台下長長的送糧隊伍,眉心微微皺了起來。
青年許諸見狀,疑惑道:「衛管事,可是有哪裏不對勁?」
衛昪雙手負在身後,不動聲色的說道:「你且看隊伍中段那個牽着黃牛車的漢子,我觀他步履不像是尋常老農姿態,且雙臂處隱隱有大面積的黥痕。」
「當然,可疑之處不止一處,你且看他身後的村民,是不是也異於常人,雙腿膝蓋出微微外弓,雙手不自覺的會朝腰間摸去,若是我所料不差,應該是長期騎馬養成的習慣。」
許諸愣了愣,低頭望去,果不其然如衛昪說的那樣,那幾個人在隊伍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只怕是賊人裝扮成莊戶想要混入莊子裏製造亂局,如此埋伏在外的賊人便有了可趁之機。」
衛昪說完,看向許諸,面帶微笑淡淡說道:「仲康兄弟,我有一計……」
與此同時。
距離衛莊五里地左右的一個隱蔽山坳中。
近千人悄無聲息的隱匿於此,為首之人乃是前黃巾將領何曼,此人自號『截天夜叉』,擅使一根百斤重的大鐵棒,武力高超,勇力驚人,能與曹洪打得有來有回,可惜腦子不好使。
「狗日的,到底還要在這裏等多久,直接衝殺過去不行嗎?」等得不耐煩的何曼怒喝一聲。
旁邊,幾個兵士面面相覷。
其中一個人身型瘦弱的長須男子說道:「何兄弟何必急於一時,只需內應混入莊中點上一把火,衛莊內外必起紛亂,我們到時候衝過去,如入無人之境,豈不美哉。」
何曼沒好氣的說道:「我美你娘個腿腿,區區一個破莊子,竟然要老子在這裏等大半天,要我說,你們就是害怕老子搶了你們的功勞。」
那瘦子一聽,臉色變得陰沉,冷聲說道:「何曼,你說話小心一點,什麼叫搶你功勞,將軍是讓咱們出來搶糧食的,我這麼安排難道有錯嗎?難道就非得如你一般胡亂衝殺才能行?」
「呵呵,如我一般,就你這個身板?」何曼高傲的抬眼看天,懶得與他囉嗦。
瘦子氣得臉紅脖子粗,可一看自己的大腿還沒有對方的胳膊粗,只能咬牙忍了下來。
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
何曼很不耐煩的站起身來,走到一旁脫掉褲子放水,路過瘦子的時候,還故意踩了對方一腳。
瘦子正要發作,一旁的兵士一把將他拉住,蹙眉道:「吳別駕,你別跟他置氣了,還是想辦法去打探一下吧,怎麼這麼久還沒有動靜,該不會是計劃失敗了吧。」
瘦子愣了愣,也覺得肯定哪裏出問題了,按道理說,他安排的那幾個人應該已經進入衛莊了才對啊,怎麼會這麼久過去了,到現在還一點動靜沒有。
想到計劃可能失敗,他心頭忽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抬頭看向衛莊方向,此時夕陽西斜,餘暉透過山坳上的灌木射在他的臉上,猶如鮮血一般炙熱。
「啊,吳別駕!」
咻咻咻……
「敵襲,敵襲,所有人趴下,刀盾手舉盾防禦。」
「特娘的,我們暴露了,所有人隨老子衝殺上去。」
何曼正放水呢,冷不丁一根箭矢朝他下三路射來,嚇得他差點縮進去。
又見那個瘦子額頭中了一箭,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他大喝一聲,舉起自己的鐵棒盪開飛來的箭矢,大喊道:「殺啊,隨老子殺上去。」
只見他一馬當先,朝山頂快速跑去,手中鐵棒準確的擋住射來的箭矢,速度不增反擊。
可是,當他回頭的時候,卻看到了令人憤怒不已的一幕。
「狗日的,你們怕什麼,隨我沖啊!」
距離他不遠的幾個刀盾手聞言,鄙夷的朝他翻了個白眼,而後迅速朝後方退去。
山坳有兩個出口,前面被擋住了,後面還有一個出口可以逃出去。
不僅是普通士兵開始潰逃,一開始負責保護那個瘦子的兵士也紛紛往後退。
何曼見狀,氣急敗壞的輪起鐵棒,挑飛面前一塊石頭後,迅速朝後方跑去。
一邊跑一邊喊道:「我截天夜叉真是羞與你們為伍,爺爺我先走一步。」
山上。
許諸眉心微蹙,朝一旁好整以暇的衛昪請示道:「衛管事,我帶人追上去吧。」
衛昪雙手負在身後,雙眸微微眯起,呢喃道:「截天夜叉?前黃巾餘孽,日前有人見他跟袁公路的人走得挺近,難道……」
「衛管事?」許諸見人都跑了,急忙再問。
衛昪捻須搖頭,沉聲道:「窮寇莫追,我們先回去吧。」
「這?」許諸不甘心的看向跑遠的何曼,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
衛昪神色不變,心中卻已起了波瀾,四世三公出身的袁術袁公路,為什麼會與黃巾賊人為伍,又為什麼要冒險派人來搶糧……「難道,琤兒所言,已然應驗?」
想起衛琤,衛昪回頭與許諸說道:「仲康,我有一事與你相商。」
···
「……姐姐是沒看到,當時我就那麼一招踏燕環飛,我還沒接下一招呢,他的劍就斷成了兩截,哈哈哈。」
陋室小院。
謝玉高興壞了,打敗衛宮夠她吹噓好幾天。
衛宮在一旁吃着饅頭,也不生氣也不鬥氣,面帶微笑的看着一旁的小阿寧。
阿寧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扭頭瞪了他一眼,問道:「你老看着我幹嘛呀?」
衛宮呵呵一笑,饒有興致的指着阿寧手裏的饅頭,道:「沒什麼,我就想知道你能吃幾個。」
阿寧嘴裏塞滿了饅頭,氣鼓鼓的又瞪了他一眼,囫圇道:「要你寡,哼。」
氣得要死,吃個饅頭都有人圍觀,搞得自己吃到第六個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衛宮笑着說道:「我沒別的意思,能吃是好事兒,證明你是習武的好材料,沒準以後會成為絕世高手也不一定哦。」
阿寧瞥了他一眼,撇嘴說道:「我才不要當什麼絕世高手,我的夢想是成為五星級美食鑑賞家,吃遍天下所有的美食。」
衛宮愣了愣,好奇道:「什麼是五星級美食鑑賞家?」
阿寧神情一怔,看向一旁的衛琤。
衛琤見狀,急忙說道:「所謂美食鑑賞家,就是專門去各個地方的酒樓驛站品嘗美食佳肴,然後給驛站和酒樓打分的人啊。」
「有這樣的人嗎?」衛宮一臉疑惑。
阿寧怔怔的看着衛琤,生怕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眼眶裏氤氳着水汽。
衛琤見狀,急忙拉過蔡琰,說道:「有的,有的,衛宮哥哥孤陋寡聞,不信你問姐姐,她一定知道。」
蔡琰看了看衛琤,又看向委屈巴巴的小阿寧,笑了笑,說道:「沒錯,衛大哥沒有騙你,阿寧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美食家。」
阿寧見有蔡琰背書,頓時破涕為笑,用力點點頭說道:「嗯嗯,阿寧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五星級美食鑑賞家,不,我要成為六星的,哈哈哈。」
衛宮疑惑的看着這對夫妻欺騙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姑娘,可見小阿寧笑得那麼天真爛漫,他似乎懂得了什麼,釋然一笑,跟着說道:「沒錯,你一定可以的,以後衛氏開的酒館驛站,就交給你點評了,記得給五星好評哦。」
阿寧哈哈大笑了起來,學着謝玉叉腰的樣子,得意洋洋的說道:「那可不好說了,要是食物不好吃,我就給你差評,哼哼。」眾人被她那小大人模樣逗樂,院子裏笑聲四溢。
飯後,衛宮辭別。
衛琤準備好了一箱子的好東西,讓他帶回去。
裏面除了有衛暠喜歡的玻璃製品,還有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以及幾罐子的調味料等。
當然,衛琤還給衛宮準備了一套防刺服和一柄八面漢劍,讓他先用着,回頭再買一把好的給他。這幾天的訓練,衛琤也看出來了,漢劍還是不太利於實戰,他打算採購唐橫刀試試。
不惜千金買寶刀,貂裘換酒也堪豪。
冷兵器時代,古人對於寶刀的喜愛,不亞於後世有錢人玩車玩表玩鏡頭。
經過短暫的相處,衛琤發現衛宮對各種各樣的兵器情有獨鍾,這就好比後世跟一個富二代坐在一起,他跟你聊豪車,聊名表一樣,兩人聊了一個下午的兵器,衛琤都快聽出繭來了。
知道衛宮喜歡兵器,衛琤自然也不會太小氣,答應回頭送他一套裝備,但前提是下次過來的時候,幫他帶來幾個手藝高超的金匠。
衛宮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區區幾個金匠,他還是能夠搞定的。
送走衛宮後,衛琤面朝斜陽陷入沉思。
衛宮下午過來給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衛氏已經聯合王氏和謝氏拿下了鹽湖,過程十分順利,期間河東郡府派人來詢問過,但有胡彪變相配合,倒也沒有鬧出什麼么蛾子。
壞消息就有點操蛋了。
衛琤怎麼也沒想到董卓回繼續南下,難道他沒有看自己推薦的《呂不韋傳》嗎?
難道看過呂不韋的悽慘下場之後,他還要一意孤行?
衛琤怎麼也不明白,一個人為了權力竟然能有多麼的無畏。
只是,每每想起電視劇中董卓上位之後的一些惡行,衛琤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夫君,你在想什麼呢?」
聽到蔡琰的聲音,衛琤搖頭一笑,道:「沒什麼,就是有點悵然。」
蔡琰繡眉揚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幸災樂禍的問道:「是不是因為二叔要回來了?」
衛琤愣了愣。
蔡琰歪着頭,略顯調皮的說道:「要是讓二叔知道夫君現在的氣色這樣好,夫君的好日子只怕是要到頭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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