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故事最近稍顯寡澹,主要是沒有樂子,而盧川屬於是特定圈子樂子人的頂級富礦。
他選周公子配音錯在哪?
錯在周公子嗓音不行,她一口嗓子漏氣,雖然這種音色演哭腔的時候甚至能加分,但是在紀錄片裏面是大忌,因為紀錄片力求不加字幕,配音要讓觀眾聽起來不費力。
費力了就出戲了呀。
《海洋》那片當時為啥選了姜紋?
因為張麻子其實台詞很頂。
周公子是厲害的演員,08年和鄧朝合作《李米的猜想》,把一部黑深殘片子演得畫風大變,幾近於「痛到極致的愛情片」。
電影參加西班牙電影節時,娛記問導演曹寶平:「這不是你的風格,是否原本的電影不是愛情片?」
導演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無奈道:「她(周公子)純粹又瘋狂」
片子末尾,鄧朝飾演的男主留下一段錄像遺言,表達愛意,周公子則根據看到的錄像給反應,或是哭或是笑,鏡頭不斷在鄧朝和周公子兩人間切換——本來是一段精彩的隔空對戲,而且鄧朝的角色極有張力,經歷了一個由無賴到深情男的轉變過程,到那一刻終於揭秘。
然而,即便有這種劇情buff加成,鄧朝還是被周公子無情秒殺了。
她這麼厲害,盧川偏用她最不行的一個點全力發揮。好比是讓諸葛亮陣前拼殺,呂布把持朝政,曹操監管後宮。
——說那麼多,方沂其實只在心中想了一瞬。
隨後就着盧川給的台詞,方沂注意看畫面,念道:
「中國是一片神奇而又神秘的土地。」
「她廣袤無垠,變化萬千;從東部沿海平原,穿過高山和森林,再到青藏高原」
「無數生命,誕生在這一片遼闊的土地上,每一個生命,都是這壯美詩篇的一個音符」
盧川雙手抱胸靠在牆邊,靜靜聽監聽耳機里方沂的聲音。想到最近幾年發生的事情,方導已經和他不在一個檔次。
前年也是在中影組織的討論中,韓三坪讓暢所欲言,說古裝大片不流行了,現在海外賣不出去,得創造新時代的國產大片。
滿朝文武皆支支吾吾。
張一謀膽子大點兒,說如果有人出錢他願意嘗試,挨罵也不怕,就當學習好來塢的操作。
姜紋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直接開擺,意思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他那一代人大院長大的,你讓他拍大片他真不行。
沒有那個經歷,沒辦法憑空想。
好來塢拍《星球大戰》那幫導演當年是美蘇太空爭霸薰陶出來的,我們沒那氛圍,自然拍不出來。
韓三坪最後只能講些空話套話了事。
妙的是,現在出了個方沂,他還真就是下一代人,神舟五號升天的時候,方沂還是個少年人,他的世界觀是那種情況下形成的。
所以方沂出成績後,成了新一代的唯一指望。和方沂合作對盧川現在來說屬於高攀,所以來前很擔心有兩人衝突的地方,盧川作為導演要堅持己見,他有這個倔勁兒,而他不好得罪方沂。
但今天這配音啊,一連聽了幾分鐘,竟然是什麼瑕疵也找不到。
再聽了會兒,只能道不愧是方沂。
盧川放下心。
中場休息,錄音助理給方沂遞水,盧川接過來,「我來給方導,他辛苦了。」
上去誇了方沂幾句,接着說:「方導是有真功夫的,這配詞不是很平和,而有點朗誦詩的感覺,但你配來了不讓人覺得拗口」
主動提道,「你覺得我之前找周公子這個人選怎樣?」
方沂實話實說:「不適合。」
「哪裏不適合?」
方沂把心頭想的說了一遍。
一通分析把盧川干沉默了,水遞給他,因為得到了不好的反饋,盧川的手在顫抖。
隔了會兒,又問,「我好像選演員的功夫不好,方導。你這方面很成功,到底怎麼選的。」
方沂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
——你當年選姜紋的時候,就該知道你選演員眼光不行。結果到現在才明白嗎?
「怎麼問這個問題?」
「《我們誕生在地球》這紀錄片不長,所以其實今年我主要在籌備我的一個古裝片,涉及到楚漢時期的歷史當時初步挑了近千個演員,我選到人昏頭了也沒有選到合適的『虞姬』,最後出來七個女演員打分最高,但是我回去反覆看面試錄像,我一個都看不上了。」
方沂:「張一謀當時選人演《山楂樹》也差不多,我記得是整個京城表演院校走遍了,沒有合適的,最後找到了個來考試的高中生」
盧川就點頭,「你說到電影工業化,其實像選拔演員這種過程啊,我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工業化——我們和好來塢不一樣,有些東西非得導演親自出馬才行。比如你搭個組,你讓那些大牌演員來試戲,副導演編劇這些坐上面提要求,那人大牌演員就覺得你在侮辱我,你腦子有問題」
他給方沂大倒苦水,「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以前我一個電話直接找得到演員,我們約個地方喝點酒,吃東西,了解檔期,然後就把這個事兒定下來現在不是的,導演沒有直接和演員溝通劇本的渠道了,我要見到一個演員,得經過四五個亂七八糟的經紀人」
最後下結論,「說實在的,沒有感到電影工業化的好。」
盧川這人雖然業務不行,但不和方沂對着幹。方沂就寬慰他,「不能因為火車一開始跑得沒馬車快,就說火車不行。電影工業化的參照物就是好來塢,好來塢就是這樣,各司其職——選角有選角導演去負責,你是正導演,你起碼得兩三輪之後再抽時間參加。」
盧川愣道:「但是,你這樣導演的地位就降低了,不是嗎?」
「如果一個劇組達到了幾百個人,甚至於幾千個人——」方沂揮手止住盧川插話,「事必躬親是不可能的,導演的地位不是靠大包大攬來的。」
盧川終於懂了,脫口而出:「方沂,你和我們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盧川不答了,心中想你這不是扛紅旗反紅旗嗎?你這樣搞,最後導演也成了工具人了。
電影還是導演的個人表達嗎?
他這話不敢講出來,憋心裏,等配音結束後,口頭上一直夸方沂配音配的好。急忙忙的回到家,給他做編劇的老資格父親打電話,說了今天這麼一回事。
方導根本不是我們圈子的生力軍啊,他不是我們這一派的!最終他這麼搞下去,是拆所有人的台。
然而,盧川的爹聽完了,很鎮定,叫他不要亂惹事。
盧川無奈道:
他要一直幹下去,可不得了啊。
這難怪方沂風評那麼好,也有新聞黑他,你這搞些事情壞我前程,砸我飯碗,你是偉大了,老子怎麼辦?
我怎麼不黑你啊。
「我只是質疑,就跟方沂那新聞一樣,我不造謠,我質疑不行嗎?這天下有這麼霸道的事?我也是良性討論,我有發言權。」
他爹隨後讓他看最新一期的《中國銀幕》,說:「這報道轉載到《日報》、《軍報》了我意思是當前他這個搞法,已經定性了,你可以繼續我行我素,這又不犯法;但不要再公開唱反調,那是傻子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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