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陳不二買了地後需要找佃戶,但是汴梁人都在城中有營生,做點小本買賣,不比種田賺錢?
無論哪朝哪代,做田的人都是最苦的,朝廷的稅收幾乎都要從農稅里來,有時候遠遠高於商稅。
一畝地,交了皇糧和各種名目的攤牌,再交給地主的租子,真正拿到手,十不存三,非常可憐。
本地人不願意種田,但外地人願意呀,這十戶佃戶都來自北方,說是為了躲避兵禍逃難到汴梁,具體是真是假陳不二也不知。
反正當初他們講好的條件,是這些佃戶承擔這20名少年的口糧和肉菜,田裏的收成歸佃戶所有,所有皇糧由陳不二去交,陳不二每月再額外給20兩銀子。
開始一段時間,這些佃戶一直都是老老實實,陳不二經常派瘦子胖子過來抽查,結果都比較滿意,時間一長便也不再關注。
結果現在看來,這十戶人家,並不是很老實。
你虧待了陳不二的人,這就觸及到陳不二的逆鱗了。
大約過了一刻鐘,那些佃戶才姍姍來遲,表情有些不自然。
黃叄悄悄在陳不二的耳邊輕聲說道:「少爺,他們來之前聚在一起有過商量過什麼,估計有備而來。」
廢話,這些少年是做什麼出身?這些小把戲哪裏瞞得過人?
這些人進到院子裏後,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少爺,連連作揖,七嘴八舌地說道:
「東家,東家你怎麼來了,給東家請安。」
陳不二點點頭,指了指人群中那個最健碩的中年漢子,開門見山地問道:
「於長壽,你過來,來,給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們不按約定,給我這二十個兄弟供應肉菜?甚至連口糧都不足?」
那名叫於長壽的壯漢彎着腰,顯得很謙卑地回道:
「少爺,沒辦法呀,前幾個月鬧了春荒,這田裏的莊稼收成不好,糧食也沒有打下來多少。為了供着這些少年郎,我們可真是繫緊了褲腰帶,天天都稀飯配野菜,哪裏還買得起肉啊。」
陳不二對農事是真不懂,兩輩子都沒有種過地,也不知道他說得真是假。
但他有一點是知道的,這半年來,京畿路可沒聽說過發生了什麼大災大難,也沒有任何惡劣天災,這春荒是怎麼發生的?
這時候黃二十站了出來,
「少爺,他們說謊,這半年來無災無害,哪來的春荒?其實我們早就暗暗都清點過了,他們家家的糧倉里堆積如山,哪來的天天吃野菜度日?」
於長壽一聽,心跳突然加速了了下,但表面上還是一副憨憨的模樣。
「這位小郎君可不能胡說,我們家中哪來的糧食堆積如山呀?」
旁邊的人一聽,也趕緊附和道:「就是,這一畝田才能打多少糧食,豐年都堆不成山。」
「少爺不要被這些小郎君騙了,我們大人怎麼會騙你們小孩呢,真是。」
陳不二眉頭一挑,聽出味來了,什麼叫「大人不會騙小孩」,敢情這些佃戶,是看自己和這二十多人還年少無知?還是小孩子?
心裏不禁一陣冷哼。
但他也懶得繞圈子,幾個農民不值得他大費周轉,再說天都快暗了,他還要急着回去呢,到時城門一落就只能睡城外客棧了。
「於長壽,這事情要調查清楚很簡單,本少爺親自帶人去搜一搜就知道了。如果家中有糧食,你們說謊,那就要給我一個交待。如果是我這些兄弟們騙我,那我自然會給你一個交待!」
陳不二當然信得過這些手下,
畢竟他們可是專業的斥候出身,打仗的時候敵人的軍糧都能調查清楚,調查這些農民的糧食,真是殺雞用牛刀了。
於長壽一聽要搜查,眼中的寒光一閃,突然站直了身體。
他的確是農民,但他這個農民卻是兼職的,包括他身後的其他佃戶,他們本就是北方太行山的強盜出身。
平時種田為掩護,表面上看起來就是普通農人,但遇到落單的生意人,乾的也是打家劫舍的行當。
人殺了,往山上一埋誰也找不到,貨物都找地方賣了,誰也查不到。就算官府偶有來調查,一看這群農民的樣子,早就自動忽略了他們。
但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
直到有一天,他們殺了幾個落單的生意人,搶了他們的貨。要開一看居然是上好的絲布,這下女人們不幹了,這都快過年了,留一些做些新衣服可好?
按以往的規矩,這樣做是不行的,但這次他們存了僥倖,覺得天下絲布多多少,就算穿出去又如何?誰認得出來。
但他們卻不曉得,他們這樣的農民,這樣的窮人,配穿絲綢衣裳嗎?
結果有衙役來調查時,發現有人穿了絲布衣服就起了疑
這伙強盜一看露了餡,馬上收拾了行李,連夜往南逃亡,一直到了汴梁城中,遇到了陳不二這個小屁孩,做了他的佃戶。
起初這群人還算有良心,至少他們沒有綁票了這位陳少爺,還供應着這二十多名少年郎的口糧。
要是換了以前,早就白刀進紅刀子出,強佔了這300多畝土地又如何?
於長壽一下子就站直了身體,整個人的氣質也從傻憨憨變成了殺氣外露,他身後跟着的其他佃戶也一下子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
只見他咪起了三角眼,語氣冷淡地說道:
「東家,老漢說的話句句屬實,再說,我們家中皆有妻女在,搜查實在是不方便,請東家三思。」
於長壽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但既然到這個份上了,他就想嚇嚇這些小孩子,剛剛那霸氣一露,他都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當年叱詫太行山時的青蔥歲月,
再看眼前幾個小孩被嚇住了,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剛剛於長壽和他身後的人突然挺直了腰板,陳不二和他的幾個手下就有點面面相覷,看起來的確有幾份被「嚇住」的感覺。
陳不二跟黃壹他們對視了一眼,覺得這些佃戶是不是腦子有坑?你惹誰不好,偏偏惹上這些殺胚?
這些是普通少年郎們,真當他們在黃河邊三天兩頭放的是鞭炮?
現在居然還自我感覺良好,要教育起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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