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兩口子吃過晚飯,相對無語。劉翠花拍打一下自己肚皮,直來直去問邢大:「四五年了,鼓不起來咋辦?」
邢大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看老二和朵兒,指定弄不出丁點名堂,天底下還沒聽說石女能下崽的。」
劉翠花說:「我這幾年可是盡心盡力。種不上莊稼,可不能怨我這地不好。」
邢大鄒鄒眉頭說:「要不叫老二來試試?」
邢翠花說:「他和我不是夫妻,能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只要是邢家的後代就行,舊社會弟兄倆娶一房媳婦的還少嗎?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麼幹總比絕了後強呵。若真是邢家在咱這一代絕嘍,將來咱死了,有何臉面去見邢家列祖列宗?再說沒兒沒女,咱百年之後,誰給咱扶棺領路?沒人摔老盆怎麼辦?」
邢翠花不無顧慮的說:「老二也不一定願意呀。」
「他敢!他不樂意。我先打斷他的腿。有父從父,無父從兄。他不聽我的聽誰的?邢家還是我說了算。」
劉翠花說:「那就試試吧。反正我覺着二斤半地瓜——夠嗆。你去和老二說,我可不去找罵,他一準罵我老牛想吃他嫩草。」,…,
說干就干,即然決定了的事,卻是宜早不宜遲。當下邢大徑直來到邢二家中,待他把事一說,邢二立刻推脫:「今晚我去澆地呀,以後有空再說吧。」
邢大問:「和誰結幫?」
「我和朵兒一幫呀。」
「這個好辦,我去和朵兒澆地,你去我家睡覺,你大嫂在家等着你呢。」邢二不去,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般。邢大看邢二油鹽不進,當下火冒三丈,彎腰脫下腳上鞋底,照准邢二屁股就是三四下。打罷,伸手揪住邢二耳朵,招呼朵兒扛着鐵銑,打着燈籠,鎖好家門。跟在他身後。二人押着邢二,來到邢大門裏,把邢二往他老婆懷裏一推:「好生使喚他。」說完,拉一下朵兒衣角,兄妹二人來到院中,在豬圈門前尋着鐵銑,順手夾在腋下,怕邢二逃跑,出了大門口,返身把大門從外頭落了鎖,這才放下心來,一心一意和朵兒給隊裏去澆地。
劉翠花說:「老二,你大哥的話你可聽清楚了?他天生脾氣不好,你要乖乖聽話,別惹他生氣再打你。」看邢二嘟着嘴不動窩,她接着說:「這兒有一壺酒,我再炒幾個雞蛋給你當下酒菜。酒壯色膽,省的你不好意思。說直了也沒什麼。從前那些窮苦人家子弟,弟兄倆找一個媳婦是常有的事。遠的不說,咱西拐子牛家老兄弟兩個不就一個媳婦麼?生下牛二,他和咱還一個生產隊呢。你看人家那老哥倆,還有牛二他娘,一家四口人不是過的有滋有味嗎?」邢翠花把燙好的酒壺放在邢二面前的炕桌上。邢二拿起酒壺聞了聞,好酒,香氣撲鼻,當下他就嘴對嘴來了一大口,嘖嘖之後,夾一筷子香噴噴熱乎乎的芽蔥炒雞蛋,那滋味,美呀。邢二邊吃邊喝。一袋煙功夫,酒菜俱已見底。用過酒菜之後,邢二便覺着通體躁熱,忙把身上褂子脫下來乘涼。劉翠花以為火候一到,急忙脫衣,準備吹燈。還沒等她把衣服脫利索哪,就見邢二身子往後一仰,把自己的褂子搭在身上。直接打開了呼嚕。你說急人不急人?,…,
天亮了,邢大扛着鐵銑和朵兒回到家中,只見劉翠花坐在炕沿上不言不語。邢二睡在炕角里還在打呼嚕哩。邢大問咋回事呀?劉翠花沒好氣的說:「咋回事?好事呀,怕他抹不開麵皮,我給他炒了幾個雞蛋,還把那壺酒給了他,俗話不是說酒能壯色膽嘛。誰知道他成心調皮搗蛋,吃飽喝足之後,身子往外一翻,獨自個打開了呼嚕,推都推不醒,甭說划船了,連小兎還沒摸過哩。」…,
邢大聽她老婆把情況介紹完畢。當下勃然大怒。好小子,正事兒不干,睡起太平覺來了,喝了一壺酒一點正經事沒幹,看我怎麼修理你!當下把邢二從炕上揪起來,照着腚上便是一腳,嘴上還在罵:「從今日起,你天天在這兒睡,直到那事辦好了為止,想和給隊上幹活那樣出工不出力,沒門!明晚接着來,傳不了宗接不了代,我非把你打斷腿不可。」
邢二不光是他親哥哥逼他,更有那洪杏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頭,也不管守着誰,也不分什麼場合,開口就問:「邢二哥,你啥時候娶我呀?」鬧的邢二無言對答,他越是不回答,洪杏越來勁,心中着急,更是一句接一句緊追不捨的問。弄的外人莫明其妙。這事不徑而走,傳到劉翠花耳朵里,她當晚便在邢大面前吹了枕邊風:「我說老二咋對我不感興趣哩,敢情那勁都實心實意擱在洪杏身上了。」,…,
邢大不信:「那洪杏是個不折不扣的二百五。咱西拐子誰人不知,哪個不嘵?誰樂意娶個呆瓜做老婆,再說,還不有朵兒麼?他若再娶媳婦,朵兒往哪放?」邢翠花一撇嘴:「魚找魚,蝦找蝦,你弟弟本身就和洪杏是一路貨,兩人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說不定老二是尿尿泡煎餅,天生就好這一囗。」
洪杏不光追着邢二屁股後頭問個不停,還在生產隊鋤地休息時,拿着糊塗裝聰明,問幹活的其它社員:「我問你們件事,咱隊上邢二找媳婦了,你們知道他找的誰麼?」大夥被他問的一楞,沒聽說邢二找媳婦呀,本地風俗,找熄婦要有媒人,還要來相親,還有定親這道程序。尤其是定親,要擺席請親戚來喝喜酒祝賀的呀,擺席要壘灶,請廚師,還要本家或高鄰幫忙跑腿,迎親送友。出出進進幾十人忙裏忙外。吆吆喝喝好幾天,才能辦利索。大家都是一個生產隊,天天在一塊出工幹活,沒見邢二缺工缺勤請假辦好事呀。於是,坐在前面的劉姻脂,也就劉學銀的一個堂妹,心中狐疑,禁不住問洪杏:「你說邢二找了媳婦,請問是誰家女兒呀?」,…,
洪杏沾沾自喜的回答:「找的我呀,沒看見我經常跟他在一塊玩麼?連這事你們都看不出來,分明是睜眼瞎嘛。」她洋洋得意自顧自的大笑起來。
大夥這才明白,洪杏長成熟了,思春哩。不過全隊的人都知道洪杏是剃頭擔子一頭熱。邢大當即把邢二一頓臭罵:「好事正事兒不干,你是小老鼠玩鐵貓——啥要命你玩啥。那洪杏是敢惹的主嗎?」
時間一長,老革命自然聽到了消息。她覺的邢二這孩子不錯。人雖瘦弱,可眉目清秀,還上過完小,在人中雖不是拔尖人才,可也是人中上品,特別是他腦瓜靈活,脾氣不急不躁,莊稼地里的活能拿的起放的下,再加上邢家父母去世的早,家**沒什麼負坦。獨家獨院進門就過舒坦日子。她和洪縣長兩口子合計了好幾個晚上,覺的這門親事還可以。就沒表示反對。老兩口單等邢家托人來提親。可從麥後一致等到初秋,邢家那邊還是丁點動靜沒有。細細一打聽,才知道邢老大兩口子樂意,邢二本人不願意。他嫌洪杏缺心眼,不會說話,更不會過日子。老革命聽罷這些,心中憤恨:好哇,好你個瘦猴兒邢二,還嫌我家洪杏長的丑,我們還嫌你家裏窮呢。挑肥揀瘦不說,就憑我們家洪杏根正苗紅。是正兒八經的革命後代,這麼好條件的姑娘,打着燈籠也難找!看來,邢家這小子不識好歹,是典型的有眼不識金鑲玉,不碰南牆不回頭哇。不教訓教訓,他的思想覺悟不提高呀,不讓他吃些苦頭,他也不知道我老革命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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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西山西坡種的十來畝花生被人偷的不少,老革命思謀過後,便讓邢二晚上去看坡,想以此來煞一下邢二的傲氣。那花生地地處西山的西面,西山雖矮,可拐子莊座落在西山的東坡底部,山雖不高,可站在莊裏是看不見西坡花生地的。邢二膽子不大,有些膽怯,想推去這差使,可又怕全隊的人小瞧了自己。弄個膽小鬼的名聲,背在身上一輩子,在莊裏老少爺們面前抬不起頭來。
頭一晚上,他扛着老革命給他的紅纓槍,叫上朵兒,兩人悄悄在靠近花生地旁的高梁地里潛伏起來。功夫不大,就見四個人說着笑着進了花生地,邊偷刨花生,還在說笑,聽聲音不是西拐子大隊的人。好象是南拐子的趙三孫六他們幾個。朵兒見有人偷花生,想衝出去逮那四個人。邢二一把按住朵兒肩頭,讓她別動。等了一會,他拉着朵兒悄悄潛到花生地南頭的地邊上。坐在花生棵里靜等。時間不長。那四個毛賊每人背着半袋花生從地邊上經過。要上生產路四家。當四人來到邢二四五步的地方時,邢二一拉朵兒,兩人猛的站起身來,把四個小賊嚇的楞在當場。邢二大喊:「放下袋子!」那四人乖乖的放下袋子,想要跪地求饒。邢二又大喊:「快跑!逮賊的來了。」說着還使勁跺跺腳。那四個小賊一聽,知道是看坡人有意放水,迭忙撒開腿往南拐子那邊逃跑。邢二也不追趕。,…,
朵兒埋怒邢二:「二哥,都逮住了,你怎麼又把賊人給放跑了?怎麼回去交差?」
邢二彎腰把地上的幾個花生袋子提在手裏,掂量一下份量,說道:「天底下誰人不知逮賊容易放賊難?把他們押到隊委會,肯定是又批又斗,戴上壞分子帽子,遊街示眾。這麼幹,咱倆得不到一點好處,反而得罪了這四個小人,萬一將來落在他們手上。能有好麼?有仇不報非君子,為了集體,犯不着弄上四個死對頭。大家住在一個莊上,雖不是一個大隊,可十家九親戚,揪揪耳朵腮動彈,拐子集上,抬頭不見低頭見,孔老爺爺說過,和為貴嘛。今晚上放了他們四個,日後他們心存感激,過後定會報答咱倆,懂嗎?」
朵兒點點頭:「原來是這麼個理呀。」
「吃花生吧,記着把皮收好埋在地邊上就行。」邢二說完,和朵兒從袋裏摸出那些大個的花生大吃起來。這期間,朵兒又問起大哥叫他去傳宗接代的事。邢二一臉苦相:「光認為是什麼好事兒呢,那傳宗接代卻原來是個力氣活。比推小車輕不了多少。」,…,
「那你還去嗎?」
「都去好幾宿了,我琢磨着該差不多了吧,要不這陣子沒叫我過去呢。說這些沒用的幹啥。生花生吃多了拉肚子。咱倆乾脆背着袋子回家,把花生煮熟了吃。」邢二說完,跟朵兒每人各背兩個袋子,趁着夜深街上無人,輕步溜回家中,插好大門,邢二把四個袋子中最好的那個袋子留下,又從其它三個袋中把花生捧出來幾捧裝進那個好袋裏,紮好口,讓朵兒藏進炕洞裏。把其它三個袋子提在手中,來到老革命家中交差。
老革命用手中木杆敲敲花生袋子:「人呢?」
邢二回道:「三個老娘們,扔下袋子跑了。徍南拐子那邊方向,估計不是咱西拐子的人。」
老革命點點頭:「咱西拐子就不出這種毛賊,偷愉摸摸沒出息。好,乾的好。往後你就長住沙家濱,在花生地北頭向陽處扎個窩棚,連花生帶地爪,還有棉花一塊看,朵兒去的話,就記兩個人的工分。回去搭棚子吧。別忘了去飼養所提着馬燈,走時從飼養所里灌上兩瓶子煤油。夜晚把燈掛在窩棚門囗,那些去下夜的毛賊,遠遠看見有燈亮着,知道隊裏派人常住地頭上,他們自然不敢進地偷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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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二長出了一口氣,不想干,可基於老革命的壓力,不敢討價還價,只好自認倒霉。慢騰騰的回到家中,把事跟朵兒說個明白。兩人收拾東西,背着被子,提着鍋碗瓢盆,喚了家中大黃狗,去飼養所提了馬燈,灌好煤油提在手上,到花生地邊上向陽處安營紮寨。
和花生地接壤的是塊春玉米地,前幾天剛掰了棒子,棒子楷還都在地里。邢二用鐵銑把向陽處一塊地頭直着挖平,用棒子楷叉成人字形,搭成一個簡易窩棚,棚內地面先鋪一層棒子楷,上面鋪上一層厚厚的乾草,再上面鋪上褥子,把被子放在上面,忙了一頭午,總算把住的地方安排好。兩人擦一把頭上汗水,坐在窩棚里休息片刻,便去隊上另一塊地瓜地里刨來十幾塊地瓜,用石頭把鍋支起來,開始煮地瓜,應付這新生活的第一頓飯。下午朵兒回了趟家,把吃的油鹽醬醋拿來,晚上除了煮地瓜以外,朵兒還掐了一把嫩地瓜葉做萊,兩人坐在落日的餘輝里吃的津津有味。地里地瓜有的是,大黃狗也吃個飽飽,跟在朵兒身旁,跑來跑去撒歡,還時不時的叫上兩聲。野地里一切都新鮮,把個畜牲樂的不行。,…,
邢二可不象大黃狗那麼興奮。一下午他都在忙個不停,先是給窩棚弄了個簡易門,後又在不遠處給朵兒扎個小芽廁,吃晚飯前他用鐮刀割了一抱蒿草,擠成霸王鞭形狀,搭在寓棚上曬乾,這就是農家熏蚊子的蒿繩。
牛二他爹牛老漢,趕着兩頭牛在花生地不遠處耕春地瓜地,下午收工時,見邢二在這兒安了家,便把隊上拉犁的兩條牛牽過來,拴在窩棚近處的石頭上,還走回去抱了兩抱地瓜蔓子放在牛頭前的地上,看樣子是想把牛擱在這兒不往回牽。邢二心中一萬個不樂意,他過去對着牛老漢說:「牛大叔,這兩個牛放這不合適。老革命安排俺倆是來看坡的,沒交待餵牛呀,根本不存在當飼養員這一說。再者,這牛除了吃草還得餵精哇。」
牛老漢也不說話,徑直進到生產隊玉米地里,嗄吱嗄吱掰了一大抱玉米棒回來,扔在牛跟前,那牛也識貸,撒開地瓜秧不吃,專心吃起棒子釆。這一下邢二沒了話說。只好點頭應允。牛老漢把牛擱在這裏,待牛老漢轉過山角,邢二三步並作兩步,竄到牛老漢剛才掰棒子的地方,揀那嫰棒子掰下四個,揣在懷裏跑回窉棚,扒去纓嚶弄乾淨了,趕緊掀開鍋蓋把四個捧子放進朵兒煮地瓜的鍋裏頭,光說不行,邢二頭惱確實靈活。他看看牛,環顧一眼窩棚周圍,戲稱這兒叫「牛場」,他把這名字和朵兒一說,朵兒拍着手贊成,從此,這塊地便正式叫做牛場。,…,
邢二家裏餵了三隻雞,在牛場常駐這幾天,都是他大嫂劉翠花毎天早晨去他家把雞撒開,每到傍晚,天一擦黑就去把雞窩門關上拴好。這一天兩趟,下午去早了雞不上窩,去晚了又怕天黑黃鼠狼把雞給叨走。為避免這餵雞的麻煩,邢二想把三隻雞殺了拉倒。朵兒心疼這三隻雞都是母雞,還都下着蛋呢,邢二無法,只好在窩棚的土坡邊上花一天功夫壘了個雞窩。趁天黑雞進窩的當口,把三隻雞抓住,裝進麻袋裏背到牛場,關進新壘的雞窩裏。頭一晚上平安無事。可這三隻雞命運不濟,第二晚上就叫黃鼠狼咬死一隻。手裏提着那死雞,朵兒傷心難過,疼的掉了幾謫眼淚。邢二更是惱怒:好你個黃鼠狼,放着集體的滿地花生你不吃,專咬老子私有財產,兩隻大牛亮堂堂的就拴在那兒,連一點遮蓋都沒有,你咋不去啃它們?它們是集體的公有財產。咬死一個不要緊,興許每家還能分點牛肉解解讒哩。它娘的,你專和老子過不去。看邢二爺爺怎個收拾你個龜孫子。邢二豁上一宿不睡覺,用一根細鐵絲拴在雞窩門上。另一頭拴在自已睡覺的枕頭上。整個夜晚。邢二都不合眼,全神貫注,目不轉睛緊緊盯住那半掩的雞窩門上。上半夜毫無動靜,到了下半夜,邢二剛要閉閉眼,忽然月光下一個黃鼠狼慢慢的靠近雞窩門口,東瞧瞧西看看,當它確信安全時,才一跳進了雞窩門口,邢二兩眼瞪的比青杏還大,連眼皮也不眨一下,看那傢伙進去了,他趕緊用手一拉鐵絲,把雞窩門死死關住,他把枕頭用石頭壓好。一個箭步竄到雞窩旁,興奮的大聲喊叫起來:「這回可逮住你了,咬死老子一隻雞,你以為老子的雞是那麼好吃的麼?非叫你小子為我的雞償命不可!血債血償,叫你知道知道你邢二爺爺的利害。」他吩咐朵兒:「拿麻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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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兒拿着麻袋,提着馬燈過來,放下馬燈後又跑回去把紅纓槍也拿過來,要邢二用槍去扎那死敵黃鼠狼,為雞報仇。邢二推開朵兒拿槍的手,說:「槍不好使,門一開它哧溜一下竄出來,拿槍的手不如它的腿快,要不人們管它叫草上飛嗎,對付它最好的辦法是用麻袋。袋口對準雞窩門口,你這邊稍微開一點雞窩門,它一見門開,肯定往外竄,等它一進麻袋,我立即用兩手拤住麻袋口,隨後掄起麻袋使勁摔在地上,不出三下,管叫它老小子烏乎哀哉,小命完完。」邢二說着,就按方才他預計的方案執行。朵兒這邊用手把細鐵絲輕輕往裏一送,開一下雞窩門,邢二早把麻袋口緊拤在雞窩門口上。果然如邢二所料,有活物從雞窩裏竄出來進了麻袋。邢二急切的喊:「快關門!」朵兒慌忙一拉鐵絲,把雞窩門關個嚴嚴實實。邢二這邊更不含糊,兩手攥住麻袋口,使出渾身力氣,雙臂伸直了掄起麻袋,使勁往地上摔下去,一下怕不保險,他一連摔打三下,稍後,他用手抖抖麻袋,感覺裏邊的黃鼠狼沉在麻袋底部,一動不動,不象剛進去那會兒上竄下跳,企圖逃脫,他吩咐朵兒把雞窩門封好,這才把麻袋重抖一遍,覺的挺沉,有四五斤重的樣子。心中高興的不得了:這回可逮住了你。四五斤重呢,不管是野貓野狸野黃鼠狼,開瞠扒皮去除五臟,下鍋一煮,往少里說也得出它三斤肉。心中好高興啊。他把麻袋放在地上,兩手抓住麻袋底下兩個角往上一提溜,從麻袋裏把那野物倒在地上,朵兒忙拿馬燈一照,頓時驚的目蹬口呆。地上哪有什麼野物,分明是家中下蛋最多的大黃雞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用手一摸,軟乎乎的身上還挺熱呢,剛死的雞它能不熱麼?邢二見狀,恨的咬牙切齒,使勁跺跺腳罵道:「好小子,比人都鬼呀你,行啊,今日個咱就看看誰笑到最後。」,…,
朵兒說:「二哥,等那東西進了麻袋,你先看看是不是雞,再摔也不遲。」
邢二說:「你不知道它的利害,聽說北莊大祥子他爹,就是張開麻袋口往裏一看,叫它咬掉了鼻子呀。從外頭用手摸也不行,隔着麻袋咬住手指頭更要命,這玩藝比鰵更狠,咬住人手指頭,非咬下來不行,半途鬆口的事,它從來不干。對付它只有一個辦法,豁上這隻雞不要,老子大不了從即日起不吃雞蛋,也得把它滅了。出出這口鳥氣!」說罷依樣畫蘆葫,又把笫二隻雞摔死在當場。邢二看兩隻雞全給自己摔死,當下急紅了眼。喘着粗氣。把身上短袖小褂脫下來扔在地上,光着膀子,把麻袋口對準了雞窩門口,這回為防萬一,他把麻袋口對的嚴絲合縫,一丁點縫隙也不留。朵兒用鐵絲輕輕把雞窩門全部往裏推開,不見一點動靜,邢二想:反正你在裏頭跑不了,熬到天明你也得死。他這麼想着,兩手使勁把麻袋抵在雞窩上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也就倆鐘頭。後來,他沉不住氣了,側耳聽聽雞窩內靜悄悄沒半點動靜,他耐下心來,又等一個小時,還是沒動靜。邢二心裏犯開了嘀咕:難道跑了?不能啊,一定在裏頭,可咋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它比我還沉的住氣?要這樣的話,比人還聰明不就成了精麼?該不會吧,它畢競是個動物。世界上沒聽說有比人聰明的畜牲呀。雞窩裏頭到底有沒有,邢二心裏此刻也拿不準。他徵求朵兒的意見,朵兒點點頭。邢二便輕輕的把麻袋挪開一道縫,剛開始挪的距離有限,時刻準備着,一有風吹草動,好立刻把麻袋口抵上去,可事與願違,任他把麻袋口挪的遠也好近也罷,雞窩裏頭依然是一片寂靜。為做到萬無一失,他又把麻袋故意挪的挺遠。遠歸遠,可麻袋口始終是對着雞窩門口。邢二估計,這畜牲往外竄肯定是一條直線。麻袋遠點也能竄進去。來回挪動幾遍之後,邢二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把麻袋交在左手拿着,右手從朵兒手中接過馬燈,湊到雞窩門口,借着燈光探頭往裏一瞅,看見兩顆藍悠悠的眼珠子正對着他看哩,就在四目對上光的一剎那,邢二下意識的大叫一聲:「在裏頭哪。」隨着叫聲,他慌忙往後抽頭,左手趕緊拿麻袋去堵雞窩門口,但還是晚了一步,那黃鼠狼瞅准機會,「刷」一聲竄出來,象離弦的箭一般逃之夭夭,臨走還不忘給邢二留個紀念,從腚里放出一股躁氣,把邢二熏的當場昏了過去。,…,
朵兒見邢二昏倒在地,當即把他連拖帶拉弄到窩棚里躺下,伏在他身上大哭:「二哥呀,你醒醒,你不能死啊,老邢家還指望着你傳宗接代呀。」
一聽傳宗接代,邢二立馬坐起身來,搖着手說:「不干不干。那可是個力氣活,叫大嫂另請高明吧,愛誰誰。」說罷,身子一歪又昏死過去。
朵兒正要給邢二掐人中穴催他醒來,聽遠處好象有動靜,抬頭看,見遠處生產路上,一前一後奔過來兩個人,後面的是牛二,肩上還背着老鳥槍,顯然是看場還沒來的及回家,便被臨時派了官差。跑在前面的是洪杏,披頭散髮,右手高舉菜刀,一進牛場地界便扯起沙啞的嗓子,聲嘶力竭的高聲叫罵:「邢二,看刀,我非殺了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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