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嫁進侯府快小半年,夢芊也是嫡親的小姑,但是因着夢芊性情冷然,不喜與人交往,倩寧來翠柳閣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就算偶爾來,也是夢瑩跟着一塊,這般獨自來做客還真是頭一次。
想當初剛成親時,自己還信誓旦旦要把夢芊這塊硬骨頭啃下來,讓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心一些,沒想到,一日復一日,種種事情,加之一甯樓參選,便讓自己沒有閒暇。
想一想,這些時日以來,自己既沒有獲得趙洛岩的歡心,也沒討好了小姑子,也就是劉氏這個婆婆處的還過得去,離自己想像中的日子還差的遠呢。
倩寧坐在翠柳閣廳堂里,抿着茶水,自我沉思中。
「嫂嫂怎麼有空來我這呢?」夢芊翩翩然從內室走了出來,身上穿着一襲淺藍的緞面鑲棉長裙,罩着月牙白馬甲,臉上只描了眉,點了唇,其餘脂粉未施,一路走過來還帶着一股淡淡的墨香,想來是剛剛做了畫。
果然,夢芊一坐下來就歉意道:「方才正畫着幅畫,少時耽擱了,還望嫂嫂見諒。」
夢芊最喜丹青,舉家上下都知曉,夢芊一旦畫起畫來,最是犯痴,就算是劉氏來了也不會立即出來見的。
這個習慣,倩寧早就聽聞了,所以也不介意:「是我來的時間不對,打擾了妹妹的作畫。」
「打擾倒是算不上,但是,繪畫時最為講究靈感,若是靈感沒了,那畫也就廢了。」夢芊畫了好半天的畫,連口水都沒喝,一句話說完,拿起邊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倩寧原也是含了口茶在嘴裏,聽得夢芊這番話,差點沒有噴出來,這不是**裸的告訴自己長話短說麼?就差沒直言逐客了……這般隨性的性子,要是嫁做人婦,還不知怎麼招婆家不待見呢。
倩寧擠出一些笑顏,柔聲說道:「聽聞妹妹定了親,心裏替妹妹高興,所以特意來道喜的。」
這般客氣的話,夢芊卻是不領情:「又不是我心所屬,又何來之喜?」
倩寧聽得心裏一驚,莫不是夢芊有了意中人?「二妹妹此話何意?那陳家兒郎據說是個不錯的,那日在王府也就見過,二妹妹對他不喜?」
夢芊冷冷哼了哼,瞟了倩寧一眼,一副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表情:「我對他既沒有不喜,也沒有喜歡,直白了說吧,我不想嫁人,若是母親非要我嫁,我也不會拂了她的意。」
原來只是不想嫁人,這個心情倩寧倒是可以理解。只是見了一面之人,哪裏來的感情,就這麼被栓到了一塊,要朝夕相處,攜手到老,說實話,當時倩寧知曉要嫁給趙洛岩之時,那心情也是這般的悲涼吧。以至於覺得不嫁似乎還更好一些,至少可以不用把餘生寄托在另一個基本素不相識的人身上。
倩寧既是感同身受,勸慰的話就好說了:「我才剛定親之時,也是惶恐不安,素未謀面的男子,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要成為我的夫君。想一想,都覺得不敢想像。可是,女子又怎能不嫁人呢?哪怕是再有才情,再有能力的女子,失去了家族,宗室的庇護,也不過是飄零的枯草,自生自滅罷了。比之我來,二妹妹已是幸福的了。至少,你還見過他一面,知曉他長得甚樣。還有母親,這般疼着你愛着你,必是好好打聽了陳家的情況,才會定下來。妹妹以後嫁過去,只要用心好好經營,日子必不會差的。」
許是倩寧說的真切,夢芊本來冷冷的面上出現了一絲動容:「聽嫂嫂而言,當初嫁給二哥也是不情不願的,那現在,嫂嫂可是經營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了麼?」
這話可是問到倩寧的心頭了,夫君不喜,婆婆雖心善,但是更關心子嗣,其他長輩更是淡薄,想來,也就是不愁吃穿而已。不過,比起在鍾氏手裏討生活,這也算是不錯的了。倩寧心思轉了轉,也不想說假話:「人生不如意十之**,目前的生活雖不是我打心裏想要的,但也不差,我過得下去。」
「僅此而已?」夢芊又恢復了冷然,「看來娘找錯說客了啊,嫂嫂這般不自信的話,可是打動不了我的。」
倩寧也不反駁,仍是直言道:「因你我是姑嫂,也是難得修來的緣分,我不想粉飾了太平,給你一個美好的假象。不過,我所說的也是肺腑之言,縱使一開始有畏懼,有恐慌,現在仍有不少不如意的地方,但是,我的生活是一日好過一日,比之以往種種,我對現在的日子還是滿意的。」
「我敬佩嫂嫂有這般博大的胸懷,能苦中作樂,自我調節。我自認沒有這般心大,不過,我也不是那不孝之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自是明白,不會讓娘擔心的。」夢芊面色沉靜,淡然說道,又站起了身:「嫂嫂若是沒有其他事,就請先回吧,我的畫還沒做完呢。」
倩寧心裏嘆了口氣,來之前就知曉以夢芊的性格,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服的,但也沒想到她這般油鹽不進,雖是對出嫁不牴觸,可是這種無所謂的心態,隨意散漫的性情,要是真的嫁了,只怕好好的日子也會變差的吧。
雖然夢芊一直對自己很是冷淡,但是她的真性情卻是難得的,姑嫂一番,倩寧也不忍心看她以後生活不如意,忍了忍,還是說道:「早就聽聞二妹妹的丹青了得,一直想要尋了機會來討教,擇日不如撞日,要是二妹妹不嫌棄,能否讓我在一旁觀摩一二?」
夢芊一聽這話,本來就冷的臉色更添了冷意,這個嫂嫂,當初在大嫂舉辦的家宴上,半天都沒做出一首詩來,詩書禮樂樣樣沾不上,現在居然施施然地說要學丹青,怎麼都不像是真的。可是看她一副好脾氣等着自己點頭的樣子,夢芊又說不出拒絕的話,拋下一句:「我畫畫的時候可是不喜歡有人在旁邊說話,要是耐不住,就算了。」說完,轉身就進了內室。
這是答應了吧。倩寧舒了一口氣,還以為夢芊要冷然到底呢,沒想到還是鬆了口。弄玉也做了個請的手勢,引了倩寧往內室去:「大少奶奶,請往這邊走,畫室在裏屋呢。」
夢芊的內室說是臥房,還不如說是個大畫室外加一個休息間。只見大房間裏擺這個大桌子,上面鋪了一張宣紙,一棵梅花樹已經躍然紙上,但是邊上的空白昭示着此畫並未做完,想必夢芊就是畫了一半就招待了自己吧。
夢芊也不搭理倩寧,自是站到了桌前,拿起畫筆,冥思起來。雖是冬日,屋裏燒的地龍很是暖和,又兼放了炭爐,溫度一點都不低,是以出去了半晌,那硯台里的顏色也沒凝結。夢芊琢磨了一會,蘸了蘸硯台,提筆就在梅樹邊上繪製了一彎新月,還有隱隱約約一角紅裙,紅裙在樹幹邊上露出那一角,似是說明女子賞梅,躲在了樹後,抑或是來摘花之人。若隱若現,朦朦朧朧,更添了一分美意。
倩寧自小就沒有細細教養過琴棋書畫,於這些風雅之事不甚通曉,可是看着這畫也覺得甚為新穎,心裏不由暗暗叫好。可惜了夢芊這般才華,若果是個男兒,必然盛名天下。
夢芊作畫完畢,也是一炷香之後的事情了,放下畫筆,夢芊微微眯了眼睛,細看了一番畫作,心裏有幾分滿意,才剛要抬了頭叫弄玉過來收拾,一抬眼,看見倩寧站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着自己的畫作,猛然間才發覺,自己竟然忘了倩寧在一旁,也難為了她一直站着沒吭氣。想到這,夢芊的語氣不由軟了軟:「大嫂,一直站着可是累了吧,我一畫畫,就忘了周遭事物,真是不好意思了。」
倩寧豈會聽不出夢芊的軟化,心想也許此次是與夢芊交好的好時機,也就笑了笑道:「不礙事的,我看着妹妹作畫,如游龍飛鳳,遊刃有餘,此番才情真是讓人欽佩。」
夢芊自小就被人誇讚畫藝高超,倩寧這話聽得也是波瀾不驚:「嫂嫂見笑了,不過是自娛自樂罷了。若能有一日,走遍山川海峽,畫盡天下風景,那才是幸事。」
倩寧隨着夢芊走進畫室旁邊的臥房,坐到了迎面的炕榻上,榻上擺了個小桌子,放着些小吃食,想來是備着夢芊畫畫餓了隨時吃的。
「說起山川海峽,我也很想去看看。我的娘家親姐姐,嫁到了南邊,雖說是遠嫁常年見不了面,但是每每收到她的信件,聽她描述南邊的風土人情,可真是新鮮極了,想想當初在閨閣之中,我和姐姐都是二門不邁,大門不出的,也就是嫁做了婦人,姐姐才比我見識了更多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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