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一路向南,本來應是半個來月的行程,可是因着頭次出門,明哲到處新鮮,走走玩玩的竟是大半個月才到得景德鎮。
景德鎮到處都是制瓷器的作坊,許是多少年來的制藝薰陶,這裏的人隨便一個都能在作坊里捏出個花瓶。明哲感嘆之餘,更覺得自己以前如井底之蛙,學習之心更為堅定了。尋了個鎮裏最大的作坊,拜起師學起藝來,其他事情倒是一併拋到了腦後。
那些安王府的隨從卻也不惱他,只因一路上已是多少了解了明哲一根筋的性格,包容之餘還替明哲捎了封信給倩寧。
倩寧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是這些隨從回到京城之後。安王府的隨從自然不能留在景德鎮守着明哲的,不過考慮到明哲處世經驗不足,宋易還是留了個一個隨從在當地照顧明哲。而明哲安全達到景德鎮的消息,宋易在接到飛鴿傳書的第一時間也告知了倩寧。對於宋易如此仗義的行為,倩寧很是感激。尤其在看了明哲信中所說,那些隨從們一路的貼心照顧,還在當地賃了一個小院子,又找了一對老夫婦照顧飲食起居,心裏更是感激不已。
倩寧是不喜欠人情的,雖然是合作關係,但是私交並不深,就想着找個機會還了人情。只是素日裏連宋易的面都很難見到,更何況要還人情呢。
不過,沒等倩寧惆悵幾天,機會就送到眼前了。
剛入臘月,京城就下了一場大雪,地上堆的雪都能沒到小腿,屋頂樹枝上更是白茫茫壓了一大片。這場大雪對於普通人家而言,就意味着要儲物過冬和清理積雪了,而對大戶人家而言,則是又有了一番可以觀賞的景色。這不,安王府籌謀已久的賞雪宴終是要開辦了。
帖子在大雪之後的第二天就送到了侯府。這一次仍是邀請了兩位夫人,兩位少奶奶和四位小姐前往。
崔氏看着帖子就喜不自禁,再一打聽,崔家雖然也請了小姐,單只邀請了嫡出的姑娘,庶出的可是一個沒提。這一比較,又顯出侯府的與眾不同,可不就表示了孰輕孰重麼?
崔夫人羅氏本來就不是個心寬的,原在小姑子面前多是風光,可連着兩次王府的宴請都被崔氏壓了過去,一次還能忍了,這第二次就有些心裏不舒服了。加之崔氏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顯擺,特特帶了夢瑩回了娘家一趟,說是要跟大嫂討個主意,這賞雪宴該是怎麼準備,實則不過是來炫耀。
聽聽崔氏說的:「也不知我們那幾個小姑娘怎麼就討了安王妃的眼緣了,本以為上次王府已是很給面子了,沒成想這次又叫了幾個姑娘一塊去,倒讓我有些不安了……」
崔氏這話可不就是沒病強**麼?得了邀約怎的還不安了?羅氏咬了咬牙,按下心裏的不爽,體貼的問道:「妹妹這是哪裏話?怎的還能不安起來?別家可是羨慕都還來不及呢。」
崔氏要的就是這句話,得了便宜還賣乖:「嫂子是不知道呢,上次去了趟王府,我們夢瑩就被李家相中了,說給了他家嫡次子。這會子再去,也不知是不是又要有相看的。餘下的姑娘,長房的夢芊自是頭一份,這我才不曉得該是怎麼準備了。輕了吧,就怕顯不出夢芊,耽誤了她的好事,重了,又怕不合適,可不才來討嫂子的主意了麼。」
羅氏可是不曉得夢瑩定親的,這回可止不住驚訝了:「瑩兒這麼快就定親了?妹妹所說的李家,可是李侍郎家?」
「那還能有哪個李家?」崔氏不無得意,夢瑩這門親事甚是得力,不宣傳宣傳都對不起如此給力的親家了,「上次吃完王妃的壽宴,就上了門討問我們瑩兒的生辰八字了。前幾日也剛交換了婚書呢。這才敢跟嫂嫂說了。」
李家老爺官拜禮部侍郎,雖然官職不算的很大,但是為人處事甚的聖上歡心,自家老爺沒少提起這位同僚,這門親事老實說,侯府還算是高攀了。只怕以後對趙洛岩助力不少呢。沒想到,侯府重回上流圈,立時就有了這般收穫,羅氏說不眼紅都難了:「這可得好好恭喜妹妹才行,如今兒女婚事都有了着落,又俱是好的,以後可該享兒女福了。」
崔氏難得在羅氏這裏聽到奉承話,一時間飄飄然了,話匣子一開更是收不住。
羅氏心裏不舒坦,但是小姑子過得好,有個得力的親家,對自己哥兒姐兒也是好事。有了這層想法,羅氏壓制心中不快,陪着崔氏說話。
兩位夫人說着話,夢瑩自去找了羅氏的小女兒新甜玩兒。
新甜與夢瑩同年,打小兒便一塊玩兒,性格也投緣,每每一見面都是說不完的話。
今兒夢瑩一來,就被新甜拉了到小臥房說悄悄話。新甜好奇安王府,左右問的都是上次安王妃壽辰之事。夢瑩又是個好說的,把那日所見所聞盡數道來。
新甜直聽得一愣一愣的,合着夢瑩略微誇張的說法,再加上自個兒天馬行空的想像,快把安王府想成皇宮一般了。末了又有些忐忑:「王府這般恢宏,想必規矩也甚嚴,我又是第一次去,就怕行錯步說錯話。」
夢瑩拍了拍胸脯:「這怕啥,有我呢。」
「是呀,怎麼忘了瑩兒呢。」新甜親昵地拉了夢瑩的手,「到時可就靠你了。」
兩人又手拉着手,臉貼着臉,說起悄悄話來。
崔氏母女興高采烈,可侯府其他人卻不都是如此樂意。
自打帖子送到府中,田氏心裏也有了些思量。雖是未能猜透王府交好的動機,也不能推卻如此權貴的盛意邀請,但也不如之前那般全盤接受。
揣摩之下,受制於眼界之小,田氏定了定神,就往老侯爺的書房去了。
田氏和老侯爺雖是少年夫妻,年少時也有過情深意切的時候,但是年齡漸長,性格也愈發不和,年輕時還強撐着維持面上的和諧,年紀大了就都懶得勉強自己了,如今兩人分房而睡,田氏還住着正海院的臥房,老侯爺則命人把書房旁邊的廂房改建成了大臥房,平日裏都住在書房,兩人也就是晨起請安時見個面。所以,田氏要找老侯爺商量事情,還得特意來一趟書房。
書房外站着個小廝,看到田氏過來有些驚訝,忙將着進了書房通報。沒一會,就聽得老侯爺的聲音響起:「既是來了,就趕緊進來吧,一會還得出去找老張頭喝酒呢。」
田氏聽得心裏一滯,自家這個老頭,就好出去跟那些個酒肉朋友喝酒,年輕時就是如此,年紀大了還是沒變。
邊上的丫鬟機靈的撩起門帘,田氏迎頭進去。老侯爺坐在書桌邊上,面前擺這個畫軸,旁邊還站着老姨娘溫氏。
看見田氏進來,溫姨娘恭敬地退了出去。
「有什麼事情快說吧。」老侯爺頭也不抬的說道。
田氏揮了揮手手,讓丫鬟們都退了出去,這才坐到書桌下首的椅子上:「老侯爺可真是自在,家中事務都拋到一旁,自個兒躲在書房吟詩作畫,好不愜意。」
老侯爺抬起眼,瞟了田氏一眼,復又低下眼帘:「我不問家中事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麼?如今怎麼又說起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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