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芙院與倩寧出嫁前並未有兩樣,院裏的一應陳設都沒有變動。
從踏進院子的那一步起,倩寧仿佛又回到了未出閣前,那些憋屈隱忍的日子,以及與姐姐相依為命,互相關懷的日子。
這裏的記憶有酸有甜,有苦有樂,一時間,倩寧心緒起伏,感慨萬千。
「二姐姐,你回來了呀。」突然響起來的女孩的聲音把倩寧拉回了現實。
只見仿寧穿着一身粉嫩的衣服,從紅芙院的後院走了過來。
倩寧有些驚訝,仿寧怎麼會在這裏出現?「五妹妹怎麼來紅芙院了?」倩寧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聽聞二姐姐回門只待半日,不一定有時間到我的白薈閣小坐。而我又想念二姐姐。只好來紅芙院等着了。」仿寧雖是這麼說着,臉上也竭力表現出對倩寧的孺慕,可惜,眼神的空洞出賣了她真實的思緒。
這倒也不奇怪,未出閣前,因着鍾氏對自己的不喜,仿寧與自己來往不多,更談不上姐妹情深。如果自己才出嫁三日,仿寧就對自己情深意重,那就得感嘆這個五妹妹深藏不漏了。
還好,仿寧還是那個單純怕事的庶出姑娘,再怎麼刻意也還做不到滴水不漏。只不過,既然仿寧不是出於自願,那就是有人慫恿她來這裏了。
而那個背後之人除了楚姨娘還會有誰?只是,這母女兩費盡心機,要單獨在紅芙院見自己,會有什麼事呢?
倩寧笑了笑,淡淡說道:「沒想到我出嫁三日倒是得了五妹妹的惦記。倒叫我有些驚訝了。」
仿寧像是做了壞事被捉到一般,一下子就紅了臉,吶吶道:「我也沒想到姐姐出嫁會讓我這般思念………」
蒼白無力的話一點都不具備說服力,倩寧倒也不拆穿,楚姨娘也看出了仿寧的力不從心,便說道:「大冷天的,咱們也別站在外面了,進屋裏頭吧。」
雖然沒人住了,屋裏卻是暖烘烘的,想必是燒了地龍。
楚姨娘扶了倩寧坐到主座上,笑道:「知道姑奶奶今兒要回來,昨晚我就命人把紅芙院的地龍燒起來,就怕姑奶奶回來凍着了。怎麼樣?這屋裏的溫度可還好?」
不管楚姨娘的目的是為何,這份細緻周到的安排倩寧都是感激的:「屋裏很暖和,姨娘費心了。」又看到楚姨娘欲言又止,似是有什麼私密話要說。倩寧心下瞭然,對着露水等人說道:「我與五妹妹說些體己話,你們都去歇着吧。」
待得下人都走了,楚姨娘鄭重向倩寧福身行禮:「二姑奶奶,求您幫幫我們五姑娘吧。」
仿寧?仿寧能有什麼事?倩寧有些奇怪,再看看仿寧,只見她白着臉,手指絞着衣角,似是害怕着什麼。
難道就這短短三日,家裏就發生了事情?
倩寧問道:「出了什麼事?姨娘先說來聽聽。」
「其實這事在你出嫁之前已經有些端倪了」,楚姨娘臉上愁容密佈,一掃方才的語笑嫣然,「老爺衙門的上峰有個痴傻的幼子,前段時間找了個人算命,說是要找個命裏帶金的,十二三歲的女娃做娃娃親,痴傻的毛病才能好了。剛巧那上峰聽聞仿寧歲數差不多,又找人一算,是命裏帶金的。老爺就存了心思要把仿寧許配給那痴傻兒。我是哭着求了老爺好幾次都沒有用。實在沒法子才求到姑奶奶這裏了。希望姑奶奶看在親姐妹的份上幫仿寧一把吧。」說完竟是落了淚。
而旁邊的仿寧早已是忍不住哽咽了。
怪不得那日自己出嫁時,楚姨娘送了那麼貴重的鐲子,原來是早就算計着求自己幫忙。
只是自己新嫁婦人,在侯府還沒站穩腳跟,在娘家更是說不上話的,怎麼幫這個忙呢?
見倩寧一直低頭不語,楚姨娘也是着急了,一把跪在地上哀求道:「二姑奶奶,求求你了,你要是不肯幫忙,五姑娘就算是完了。」
仿寧也走過來,跪在楚姨娘旁邊,拉着她哭道:「姨娘,是我命不好,要果真嫁了過去,我也認了。」
「我的姑娘呀,你怎麼這麼命苦啊……」
母女兩抱在一起哀哭,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倩寧看着不像樣子,趕緊先把楚姨娘扶起來,勸慰道:「姨娘,你先別哭啊。仿寧是我的親妹妹,能幫肯定會幫的。」
得了倩寧這句話,楚姨娘止住了眼淚:「二姑奶奶肯幫忙,咱們五姑娘可就有救了。」又拉了仿寧過來:「快謝謝二姑奶奶。」
仿寧聽話地福身謝禮:「妹妹謝謝二姐姐。」
倩寧扶住仿寧:「先別說謝,說實話,這件事情也不知姨娘怎麼就求到我這了,不知我能幫上什麼忙。」
「這件事情還真是只能二姑奶奶幫忙」,楚姨娘已經控制住了情緒,「我都打聽好了,那衙門上峰乃是侯府大夫人的遠房親戚,只要二姑奶奶能幫忙在大夫人面前求個情,由大夫人出面,那上峰必不會再執着於此事了。」
大夫人?那不就是劉氏麼?只是劉氏的性情還琢磨不透,要是貿然出這個頭,不知會不會惹了她的不快。或者說她會不會給自己這個面子幫這個忙。
倩寧面露猶疑,楚姨娘心裏又有些沒底氣了,狠了狠心道:「五姑娘,你先出去,我跟二姑奶奶說些話。」
仿寧乖順地退了出去,可楚姨娘卻又不說話了,似是陷入沉思一般,表情凝重。
「楚姨娘,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倩寧有些好奇,楚姨娘有什麼秘密連親生女兒都聽不得。
楚姨娘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絲狠決:「二姑奶奶可是對自己來葵水的時間有過疑問?」
倩寧一愣,這和仿寧的事情有何關係?搖了頭道:「我來葵水的時間有什麼奇怪嗎?」
「大部分女子都是十二歲上下來的葵水,而二姑奶奶卻是十歲就來了。而且二姑奶奶每次來的葵水都是不通暢的,經常是帶了血塊。不知我說的可對?」
倩寧先是詫異於楚姨娘怎麼如此清楚自己來葵水的情況,後又想到出嫁那日曾在屋裏換過墊子,想來楚姨娘當時就看得清楚了。於是便道:「姨娘在我出嫁那日見過我換下的墊子,知道這些情況不足為奇。」
楚姨娘笑了笑:「沒想到二姑奶奶也是個心細的。那日我確實看到你換下來的墊子,只不過我早就知道你的這些情況,當日所見不過是證實罷了。因為……」楚姨娘頓了頓,又接着道:「你來葵水如此早並非偶然,而是中了毒。」
「中毒?」倩寧還以為楚姨娘會說出些什麼,原來是唬人的話,「我能中什麼毒?誰會對我下毒?又是何時所下?楚姨娘又是怎麼得知?」
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倒是看看楚姨娘怎麼圓了自己的話。
楚姨娘倒也沒慌張,一五一十地把這些問題作了回答:「二姑奶奶中的乃是絕情絕育的霄花絕,此毒乃是塞外所出,當日裏被一個商隊偶然所得,帶進我宋國之後流入內宅,被一些陰毒婦人用做陰私之事。此毒不會置人於死地,只會讓婦人絕了生育能力,而且此毒不能即時產生效果,必須在女子未來葵水時就開始服用,才會有效果。而初始症狀就是葵水提前而至,血脈不通,容易結塊而下。」
「楚姨娘所說似乎是確鑿有理,只是如此隱秘的毒藥,姨娘怎麼知曉?」
「因為………」,楚姨娘又猶疑了,停留了片刻,方繼續道:「因為這個毒就是我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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