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探李元芳開始 第一千兩百零五章 嚴嵩:天師還沒用力,如日中天的嚴黨就要倒下了?

    「慶兒回來了麼?」

    書房之內,老者虛弱的聲音響起。筆言閣 m.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快回了,快回了!」

    一位老婦安慰着,將碗端到老者嘴邊,服侍他輕輕喝下。

    單看這一幕,誰也想不到這位低聲喚着兒子乳名的,是當朝首輔,權傾天下的嚴嵩嚴閣老。

    當然,看老婦的樣貌,也不像是嚴嵩的正妻,相府獨一無二,沒有任何爭寵可能的女主人。

    歐陽氏的氣質上雖然富態端莊,長相卻很普通,臉上還有麻點,那是因幼時出疹留下的。

    相比起嚴嵩年輕時的高大俊朗,儀表堂堂,這位在容顏上,顯然是並不相配的,但為嚴嵩生下一子兩女的她,卻是嚴嵩一生中唯一的女人。

    身為大明首輔,從不納妾,更無任何外室,與妻子相敬如賓,一生恩愛,單就這點,嚴嵩可為夫妻情深的楷模。

    只是他在這方面的品德,顯然沒有傳下去半分,控制力也越來越薄弱。

    不僅對兒子,還有義子。

    嚴嵩喝了米粥,胸前感到微微溫熱,舒坦了些,喃喃道:「景卿這次下獄是沒有聽老夫的話啊」

    鄢懋卿和羅龍文被冠以通倭罪名的消息一傳過來,嚴嵩就知道,宮內那邊肯定是沒有滿足。

    但無奈的是,他的精力根本不足以支撐親自監督,能對鄢懋卿提點個大概,就已經很不容易,具體的執行,終究要這些義子親信去做。

    歐陽氏道:「這兩人貪慾迷眼,屢教不改,此次獲罪,亦非壞事」

    她並不喜歡鄢懋卿,對於那個和兒子廝混的羅龍文更有幾分厭惡。

    這兩人身上的毛病一大堆就不說了,關鍵都是貪得無厭之輩。

    前幾年嚴世蕃帶着嚴嵩和歐陽氏入地庫,欣賞他聚斂的財物寶貝時,老兩口着實看得目瞪口呆,嚴嵩事後更是感嘆,此取禍之道矣。

    但將這些財物捨去,顯然也是不現實的事情,嚴嵩此後也就聽之任之,偶爾的約束其實也派不上什麼用場,歐陽氏更是管不住。

    這位老婦人並非那種一味溺愛孩子,覺得自己兒子是好人,全都是被狐朋狗友帶壞的人,但對於狐朋狗友的厭恨是肯定少不了的,若是剔除掉這些人,也能少了幾分禍患。

    「不是那麼簡單啊」

    嚴嵩苦笑着搖了搖頭。

    放棄鄢懋卿當然可以,羅龍文更是個商賈出身,若不是得嚴世蕃的喜愛,根本輪不到他上位,想要替代有的是人。

    可問題是,首輔的義子被定以通倭之罪,居然還被正式調查,這從某種意義上,是一個政治上的風向標。

    嚴黨這些年間,橫徵暴斂、賣官鬻爵、打擊同僚、陷害忠良,所做的惡事太多了,也太遭人恨了。

    在如日中天的時候,都有人敢逆風而上,稍微露出頹勢,立刻就是牆倒眾人推!

    這才是鄢懋卿和羅龍文不能被拿下的關鍵,站在黨派的利益上,無論核心人物有沒有罪,都得無罪。

    既然如此,一個個問題就紛至沓來:

    「倭寇證人從哪裏來的?刑部和御史台是否早有配合?」

    「陸炳執行陛下的意願,但此前的私交,能否讓錦衣衛暗中相助,高抬貴手?」

    「此事幕後,是不是徐階在指使?倘若真是此人,能否利用姻親訂婚,令他身敗名裂,扭轉局勢?」

    這每個問題的背後,都是千頭萬緒,嚴嵩想着想着,就低下腦袋,胸口發疼,禁不住操起江西鄉音,狠狠罵那個兒子:「不省心的崽里子,大好的家業,要敗在他的手上了!」

    歐陽氏眼見這位難得地發火,趕忙自承錯誤:「怪我沒有教好慶兒,為家中惹了那麼多的禍事」

    嚴嵩苦笑:「不怪夫人,老夫也管不住,慶兒終是不比我們,我們是熬過來的,他年輕時得了勢,眼中就容不下別的了」

    正說着呢,腳步聲從外傳來。

    一群人來到房外,為首的正是嚴府的管家,身後跟着一群奴僕,都是平日裏忠心耿耿的心腹。

    歐陽氏聽覺還未退化,聽出了那腳步聲帶着幾分慌亂,全無往日的整齊,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為嚴嵩撫了撫胸口:「老爺放寬心,大風大浪,總會過去的!」

    嚴嵩擠出笑容:「為夫省得,這些事你別聽了,回房吧」

    待得這位夫人收起碗筷,轉身離去,管家入內拜下:「老爺」

    嚴嵩沉聲道:「李天師阻攔你們了?」

    管家滿嘴苦澀:「沒有,我們根本見不到李天師,那府邸是有仙術的,都沒法大力敲門」

    嚴嵩皺了皺眉:「那就無人進出?」

    管家道:「有的有的,我們本想拿下那些入府修書的醫師,司禮監卻派人前來,告誡我們天師府外,不可放肆,將我們驅走」

    嚴嵩臉上的皺紋愈發深刻起來,聲音里都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司禮監還說什麼?」

    管家低低地道:「陛下之意,是我們都不准催促,看看少爺何時從天師府內出來」

    嚴嵩閉上眼睛。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嘉靖果然嫉恨上嚴世蕃入府學藝的行為,怪不得任由消息越傳越瘋,才有了鄢懋卿和羅龍文的「通倭事發」。

    一陣壓抑的沉寂後,嚴嵩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備抬輿!老夫要入宮!」

    半個時辰後。

    嚴嵩的抬輿剛剛在西苑禁門前落下,就見前方同樣有兩座王轎停了,兩位華服男子從中走出。

    嚴嵩慢吞吞地拜倒下去:「老臣嚴嵩,拜見兩位殿下!」

    眼見他顫顫巍巍,一道金黃色王袍的下擺和繡着行龍的朝靴往這邊快步走了過來,但到了面前,卻沒有攙扶,只是溫和地道:「嚴閣老快請起!」

    又有一道聲音傳來:「嚴閣老德高望重,是父皇仰仗的重臣,何必多禮呢?」

    嚴嵩知道,快步走過來,卻不敢貿然攙扶自己的,是裕王。

    站在原地不動,只是嘴上說說,還有幾分陰陽怪氣的,是景王。

    這兩位王爺,居然也被喚入了宮中

    他依照臣子的規矩,行足了禮儀,才緩緩起身。

    這個時候,裕王才探出手,扶住了嚴嵩的一條胳膊,以示尊敬,而景王則轉頭,看向西苑禁門朝房中走出的身影。

    那是楊金水。


    這位瘦削的臉上滿是笑容:「奴婢楊金水,拜見兩位殿下!」

    景王這次快步迎上,態度完全不同,極為熱情地道:「楊公公請起,是父皇命你帶我們進去的?」

    裕王依舊攙扶着嚴嵩,但手微不可查的顫了顫。

    嚴嵩知道,從稱呼上面,這位王爺就產生了危機感。

    無論是他還是楊金水,稱呼的都是兩位殿下,就是特意不想排個先後,畢竟按照長幼來說,裕王無疑是在景王之前的,但那樣萬一將來景王榮登大寶,指不定就因為這件小事記恨,太不值當。

    從這個細節裏面,其實也能看出,外朝內廷的態度,對於兩位王爺是一視同仁的。

    年長的裕王實際上就落了下風,當然深為不安。

    「陛下是真的偏向於幼子,不顧長幼尊卑麼?」

    嚴嵩沉吟片刻,輕吸一口氣,臨時起意,輕輕拍了拍裕王的手掌,以極低的聲音道:「殿下宅心仁厚,莫要慌亂。」

    裕王詫異地轉過頭來,與這位首輔那深邃的目光一對,心猛然躍動起來。

    看似很小的插曲後,在楊金水的帶路下,景王、裕王和嚴嵩正式進入西苑。

    相比起楊金水直接生活在這座皇家園林之中,嚴嵩亦是熟門熟路,裕王和景王則有些緊張起來。

    沒辦法,由於陶仲文的「二龍不相見」之說,自從嘉靖搬入西苑後,這兩位親生兒子,先是住在紫禁城內,然後出宮開府,就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如今陶仲文已死,那個邪說自然不作數了,但人的習慣是很深刻的,嘉靖時至今日,才正式召見他們。

    終於,精舍到了。

    楊金水的視線,在嚴嵩身上留下意味深長的一瞥,悄無聲息地退開,而呂芳的聲音則接替響起:「裕王朱載垕,景王朱載圳,首輔嚴嵩覲見!」

    景王快行一步,與裕王並肩入內,嚴嵩跟在後面,三人走入殿內,朝着位於太極八卦床上的身影行禮:「吾皇萬歲!」

    嘉靖依然是寬袍大袖的便服,不同的是,這次不是反季的。

    以前這位道君皇帝,在冬季穿薄薄的絲綢,到了夏季反而換成了厚厚的淞江棉布,照這位的說法,是因為常年修道打坐練成的正果。

    可實際上,那是常年服用道家丹藥,冬燥夏涼,表現出與普通人的迥異。

    不了解的人以為神異,了解的人不敢說破,成為了臣民逢迎的諛詞,和皇帝自己受用的顯耀。

    只是現在,嘉靖自己改變了。

    他在夏季,穿上了薄薄的絲綢,正常得讓嚴嵩的心口忽然痛了起來,呼吸都有些急促。

    「這是天師的影響!」

    「如果沒有此人的出現,慶兒不會陷在天師府,我嚴黨也不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當時的擔憂不僅沒錯,還是太過保守了」

    自從那個人在東南之地,弄起偌大的風雨後,嚴嵩就警惕起來,可依舊沒有擋住其崛起之勢。

    關鍵是本以為你來我往的政治鬥爭,結果跟設想中的差距太大了。

    對方好似什麼都沒做,如日中天的嚴黨就要倒下了

    嘉靖自然不知道,自己僅僅是換了身衣服,就讓當朝首輔心痛得無法呼吸,對着兩個兒子開口道:「今日讓你們入宮,本是為了考校學問,恰好嚴閣老覲見,朝中又有些風雨,一起議一議吧賜座!」

    「謝父皇!」「謝陛下!」

    三人行禮後,紛紛坐下。

    裕王和景王是該有座位的,按親王規制,坐在嘉靖下首的東邊。

    嚴嵩在數年前就蒙特旨,賞坐矮墩,坐在嘉靖下首的西邊。

    呂芳照例,是站在嘉靖身側稍稍靠後的位置。

    如此一來,偌大的殿中,沒有人跪着,君臣和睦,好似只是日常閒談。

    但場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此次交談關係到的,或許是整個朝堂翻天覆地的變化。

    只是嘉靖接下來的話語,讓嚴嵩和兩位皇子都微微一怔:「浙江巡撫胡宗憲急報,倭國又有動靜,給他們看!」

    呂芳將奏報傳下,裕王、景王和嚴嵩分別看了,臉上都露出了濃濃的詫異。

    嘉靖道:「怎麼?覺得荒謬?」

    嚴嵩努力運轉遲鈍的大腦思考,裕王則不敢隨意發表意見,倒是景王洪亮的聲音響起:「父皇,這倭國竟敢興兵侵擾我大明,實在令孩兒感到震驚」

    嘉靖冷冷地道:「我中土大明,兆億子民,每人一口唾沫,也能將那東海的倭國給淹嘍,卻被小小倭寇,在東南的土地上橫行無忌,燒殺擄掠!今倭寇暫平,倭國還敢興兵侵擾,你只是震驚麼?難道就沒有羞恥之意!」

    景王趕忙起身,裕王也站了起來,就見弟弟已經半跪下去:「孩兒何止有羞恥之意,更要護我大明國威,展我大國血性,願從軍入伍,征戰沙場,親手斬下那些倭人的頭顱,獻於父皇!」

    這話說得挺沒水平,畢竟大明的王爺能從軍入伍,征戰沙場的,情況都有些特殊,比如燕王朱棣,比如漢王朱高煦

    但考慮到景王的年紀,能說出這番熱血的話語,總比默不作聲,渾身僵硬的裕王要強。

    嘉靖也沒有多言,神情恢復淡然:「此言為時尚早,倭國只是稍作動向,聽聞其國內兵戈戰亂,處處烽火,真要犯我大明,定非尋常之輩,怕是那些修行之士,自有天師出手,你們倒是不必擔憂。」

    這番話語裏的期待,讓景王都感覺到父皇對那位新晉天師的篤信不疑,然後又聽對方接着道:「對於招安汪直,你們作何看法?」

    胡宗憲的書信裏面,確實提到了汪直,一如歷史上的抉擇,比起其他眼睛裏揉不得沙子,打仗又往往不能取勝的臣子,他一直持招安態度,這回更是在徐渭回歸後,直接將之提到了明面上。

    招安話題極為敏感,尤其是汪直這種半商半匪,觸犯海禁的存在,裕王本來打定主意,第二個問題怎麼都要率先回答,可此時張了張嘴,一時間又滯住了。

    景王知道機會來了,趕忙道:「父皇是大明的君父,所有的百姓都是父皇的子民,那汪直本是不忠不孝的,現在既想立功,何不給他一個機會?」

    嘉靖露出一絲微笑:「說得不錯,胡宗憲知道愛惜自己任地的百姓,才敢有此提議,朕更不會看着子民受難而袖手旁觀嚴閣老,你以為如何?」

    殿內猛然安靜下來。

    別說裕王,就連表現欲望十分強烈的景王,都趕忙閉上了嘴,甚至隱隱屏住了呼吸。

    好戲來了!

    以前稱呼表字惟中,現在變成了嚴閣老

    嚴嵩則深吸一口氣,摒棄了最後的僥倖,顫顫巍巍地起身:「聖明無過於陛下,胡宗憲文韜武略,能臣才幹,又了解浙江與倭人局勢,此番提議,老臣以為穩妥!」

    嘉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浮現出來:「可此前內閣,有意調胡宗憲離開東南,那是嚴閣老的主意麼?」

    嚴嵩早就想好,緩緩跪下:「老臣年邁昏聵,被人蒙蔽,還望陛下責罰!」

    嘉靖眉頭揚起:「何人蒙蔽了你?」

    裕王、景王和呂芳都豎起耳朵,就聽這位一國首輔深深嘆息,滿是痛苦:「正是老臣之子,嚴世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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